江迎东伸手拿过她的照片, 手指轻轻滑过，这是她十六岁那年拍的，她穿着红色长裙在台上演奏小提琴，演奏的那首曲子就是《天空之城》。

　　那时他还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刑警, 为了营救一个被嫌疑犯劫持的人质，他受了伤，没有来得及赶去看的表演。

　　便留了这张照片做纪念。

　　那时的她就是个叛逆的孩子，可有着纯净善良的心。

　　他还记得她说过：“舅舅, 等我长大赚了钱，就带你去波恩小镇，那里可漂亮了。”

　　后来，她有钱了, 他比她更有钱。

　　可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

　　慕时丰和林百川离开江家后, 直奔医院。

　　林百川现在也理不出头绪, 江迎东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如果霍连没死，死的只是替身, 那么真的霍连会不会就是毒龙？

　　密件是否就在他手里？

　　那天他又是怎么在陶然的监视下, 自由出入医院和酒店之间而不被发现？

　　慕时丰直接去了霍连的办公室, 他仔细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看了三遍都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他打开他的电脑, 要输入密码。

　　慕时丰很快破解。

　　从他的浏览历史里查找蛛丝马迹，令他讶异的是, 霍连竟然利用黑客技术盗用了国内某大学的一个读者号。

　　那个读者号还看了陶然的文。

　　这条历史记录, 是酒会的那个晚上, 看来霍连还没有来得及处理销毁痕迹。

　　慕时丰揉着太阳穴，这么说来，霍连不是刚认识陶然，是早就知道她，竟然连她写文他都一清二楚。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陶然？

　　林百川见他神色凝重，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慕时丰摇头，这样的发现，没有任何意义。

　　唯一的影响是，他又开始想陶然了。

　　那个离开他已经十九个小时的女人，她在哪里，又做着什么？有没有想他？天黑之后，她一个人睡觉，会不会害怕？

　　林百川再次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发现他眼眶发红，林百川的心里也是一阵抽疼，因为他也想到了陶然。

　　想到前不久，他还带着她到这里看病。

　　他给她榨了果汁，给她做了寿司。

　　她吃的津津有味。

　　他以为他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机会继续做给她吃。

　　转念间，一切都变成了一场虚无。

　　林百川感觉在这里待不下去，催促慕时丰：“走吧，去池远淮庄园看看。”

　　慕时丰关掉电脑，电脑屏幕一闪，准备关机，可是桌面的一个软件，令慕时丰心头一颤。

　　电脑屏幕已经黑掉。

　　慕时丰再次开机，快速打开那个软件，破解了三次密码，才顺利进去，他摁了ENTER键，软件打开了，可是房间内也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和林百川的视线一齐看向他右边的墙壁，墙壁竟然缓缓移动打开，打开有五十公分宽，足够一个人可以过去的距离，便停下来。

　　他和林百川也没多想，赶紧从墙壁空隙钻过去。

　　墙壁没过一分钟自动缓缓关上。

　　这边的房间是休息室，休息室竟然还有通道通道楼下的实验室，这是专属霍连的研究室，是他像院里专程申请的，平时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做研究。

　　从这里再出去，就不会被任何人怀疑。

　　所以那晚陶然就是安排了护士盯着他，也没有任何发现，原来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慕时丰和林百川在研究室仔细查找了很久，没有任何发现。

　　林百川又看了眼研究室里的各种器皿，“走吧，重要的东西他不会放在研究室。”

　　慕时丰也放弃了，站起身，问他：“现在就去庄园？”

　　“恩，你不是说池远淮和顾梁程有着更深度的合作吗？说不定池远淮也知道密件的事，也许还参与了进来，否则他没理由去杀...”陶然。

　　陶然是不可碰触的那道伤，他们再度沉默。

　　两人在研究室抽了一支烟，回到霍连的办公室把电脑关上，一切还是他们进来时的模样。

　　去庄园的路上，慕时丰想问别墅爆炸时，池远淮是什么反应，可话到嘴边，他又问不出。

　　那么残忍的一幕，就是林百川的梦魇，他问不出口。

　　林百川像是有感应似的，竟主动说出了那边池远淮的反应，他猜测：“池远淮终身不娶可能跟陶然的母亲有关，但是这样的事，我们又不好再去问我岳母，她失去了女儿，还是那个男人设计的。”

　　慕时丰为了缓和悲伤的气氛，半开着玩笑：“林百川，蒋阿姨是你前岳母，别攀关系。”

　　林百川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庄园太大，他们找了该找的地方，没有任何有用的发现。

　　慕时丰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从二楼的露台一眼望去，就看到了大片的百合园，美不胜收。

　　林百川也走过来。

　　慕时丰问：“你也做了人家一年的女婿，知道蒋阿姨喜欢什么花吗？”

　　林百川顿了下，说道：“百合。”

　　母亲节时，陶然没买康乃馨，买了一大束百合，他记忆深刻。

　　慕时丰眼前一亮，“命他们到百合园里搜。”

　　百合园太大，还要顾及到花不被弄坏，他们找的小心翼翼，速度很慢。

　　一天后，才在左边靠后的那株白色百合花边上的地下挖到一个包裹好的档案袋。

　　林百川当天下午就将密件送回了国内。

　　经鉴定，密件缺失了一小半，虽不至于给国家带来灾难，可是谁能预料到那丁点的疏忽会不会带来无法预估的后果？

　　后来他们才得知，毒龙是两个人，毒是池远淮，而龙则是另一个人，那么另一半密件就在代号‘龙’的手里。

　　林百川送过密件，又匆匆赶回了B国。

　　回到别墅时，林百川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找到了慕时丰。

　　慕时丰盘腿坐在草坪上，对着院子里的榕树发呆。

　　彼时，陶然已经离开他十一天。

　　林百川在他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来，扔了支烟给他，说道：“江迎东去了德国。”

　　慕时丰看了眼手里的烟，没有抽，轻轻把玩着，低声说道：“随他吧。可能去波恩了，因为陶然就喜欢那个小镇。”

　　林百川点着烟，静静的看着院子，一切了无生机。

　　她走了，带走了所有的色彩，一切黯淡无光。

　　林百川问慕时丰：“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慕时丰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打算，等我家宝宝回来啊。”

　　林百川狠狠抽了口烟，烟雾悉数吞进肺里。

　　陶然离开的第五十六天。

　　慕时丰一直在B国待着，这个城市的所有角落都留下了他的脚印，快要两个月的时间，他加起来的休息时间不满一周。

　　大脑皮层一直处于亢奋状态。

　　他不困，不累。

　　就想出去走路。

　　大街小巷，各色面孔。

　　谁都像她，可谁又都不是她。

　　傍晚时分，他从外面回来，林百川在客厅等他。

　　林百川把一个档案袋推到他面前，这是死去的霍连和他父亲的DNA对比数据。

　　慕时丰没打开。

　　淡淡的问了句：“生物学的父子关系成立对吗？”

　　林百川点点头。

　　从死去的霍连身上提取的毛发和霍连办公室找到的毛发与他父亲的头发作对比，结果都是一样。

　　也就是说那晚在酒店被枪杀的就是霍连。

　　霍连死了，所有的线索全部断掉。

　　慕时丰倒了一杯温水，喝了半杯，看向林百川：“你回国吧，佑佑也需要你陪。”

　　林百川问他：“你呢？不回去？”

　　慕时丰紧紧握着水杯，“等我想通了再回去。”

　　偌大的别墅再次陷入沉默。

　　三天后，林百川回到了北京。

　　已经八月底。

　　马上就要开学。

　　佑佑在整理书包。

　　林百川敲门进了他的房间，揉揉他的脑袋：“暑假作业都做完了？”

　　佑佑点头，没有说话。

　　林百川在床边坐下来，盯着佑佑看了数秒。

　　拍拍他的肩膀：“儿子，坐下来，爸爸有话跟你说。”

　　佑佑把书包拉链拉上，坐在书桌前，空洞悲伤的眼神静静的看着林百川，就是不说话。

　　他沉默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快两个月，什么话都不说，跟谁都不愿意交流。

　　林百川看着佑佑书桌上那张陶然和佑佑的合影，内心的疼痛与酸楚又翻上来。他别过脸，压抑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

　　“佑佑，心里怎么想的，能跟爸爸说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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