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霸道嫡女_分节阅读_第23节
D-一听还有门儿,赶紧劝说。
“老爷子,您操这心真没必要。这年头,真像您这么懂的有几个啊?都是半瓶子不满一瓶子咣当的主儿。”
“不怕您笑话,就这斗彩,别看是我们家自己的玩意。要不是我爷爷小时候就告诉我,是‘假古玩赫’的手艺,我也看不出来哪儿假来。”
“其实来这儿之前,我后海边儿上也摆过摊儿,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卖的。比我现在手里差多了的货,都照样能卖出去。”
“现在这世道,可不就这样。糊涂人比明白的多。就是真有明白人,那也跟您一样,他要么不买。要么买走了再转给别人去。”
“说真的,要不是那儿的稽查组有个张大娘们,抄摊儿抄得太勤,我都用不着来这儿。什么真假啊,对咱们来说,能高点价儿卖出去,在本儿上见着利就行啦……”
这卖货的也真够逗的,为了劝康术德打消顾虑,别犯死心眼,越说越来劲。
可恰恰他才是个最糊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钻进麻袋里了,这还求别人快收口呢。
宁卫民看到这儿真有点绷不住想乐了。
他真没亲眼见过这样的,卖了自己紧着帮人数钱。
果然,康术德也搂不住乐了。
“哎呀,你这说的也是个理儿。那行吧,我就把你这……这堆小玩意都收了吧……”
即便是有所准备,宁卫民多少也有点意料之外。
他本以为老爷子就看上了那个青花梅瓶呢。
顶多为了减少对方疑虑,再敛巴一件儿那斗彩碗儿,也就到头了。
怎么还全要了呢?这不会是……
“这……这一堆……您全要啊?”
那卖货的,自然就更傻眼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康术德给出的理由听着倒是很合情合理
“那有什么办法啊?我马上也得开张了,总得弄点破烂儿充充门面啊。”
“你说我都这把子岁数了,这几天都是这么跑,真累了,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
“不过丑话说前头,你得给个实在价啊,要不咱就免谈了……”
那卖货一下高兴了。
但他还真是一“二把刀”,论价儿时连拉手捏指头的“袖里吞金”都不会。
只是压低了声音,张口开了八百的价儿。
这康术德哪儿干啊?
扔下一句,“你留着自己玩儿吧”,起身就要走。
卖货的赶紧拉住。
“别啊,老爷子,您可以就地还钱嘛”。
上赶着可不是买卖,康术德自然显得就更是不在乎了,故技重施。
“你这些东西,也就是大面上过得去。说白了,我弄回去本身也只是打算摆摆。能不能卖出去还难说呢?”
前面的铺垫还真没白费,卖货的听了不能不点头。
“那您说个价儿。”
“你要诚心想出,最多了,三百。”
卖货一拨楞脑袋,赶紧诉苦。
“哎呦喂,您再给加点,我进货都不止这数啊。”
可套路完全无用,康术德捏这方面的分寸,捏得准着呢。
不动声色间,开始了敲打。
“我说你是挣钱没够啊?你不说本儿上见利就行嘛。嫌我给的价儿低?你自己算算,均摊一下,你这一个破玩意都十几块了,还低?”
“小子,我说这句别不爱听啊。这行那可是小碗儿吃饭,靠天(添)。最怕什么?不就怕压本钱嘛。我是好心好意,想把你货都吃了,免了你压本钱。你还想怎么着啊?”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你非要手里压着货,等着发横财。那我也没辙。对不对?”
“总之,我不是冤大头,就这一口价儿了。你卖我就买,不卖我就走。咱们可都没多少工夫,趁着天没大亮,我还看别人的货去。咱回见吧……”
卖货的听了一愣,忍不住望了望天色,然后转头四顾。
这一看可好,天已经泛白了,可鬼市上的人也就多了十几位。
旁边的摊位还都没生意呢,那边已经开始眼巴巴望着康述德了。
看那意思,兹要康术德一离开,他们就要抢着招呼生意了。
摊主立刻下了狠心,有了决断。
“那行吧。依您依您,这行讲究快进快出嘛,是不是?我少挣点少挣点吧……”
康术德这才真正的转过身来。
“哎,这就对了。同行嘛,你倒给我,我倒给别人。咱俩都得有找头儿才行。过些日子我再来,没准儿还买你的货呢。是不是?咱们不比旁人,以后是长期打交道的……”
一边说着,康术德伸手点钱,递给了摊主儿。
然后招手示意,让宁卫民动手。
“我说,过来给兜了吧。这都是咱的东西了,小心着点,好好裹裹。弄坏了我可不依。”
结果等到康术德和宁卫民敛巴好了东西要走的时候,旁边的摊位还真不拉空的招呼上了。
“老爷子,您多留一步,再好好看看我的吧,我这儿也要什么有什么……”
康术德便不得不加演了一段戏码。
“别,别了,今儿已经买淤了。这还不知道拿回去好不好弄呢。改天,改天见……”
就这句,给刚刚清了仓的小子美得都乐出鼻涕泡了。
他拿着三十张大团结,面有得色的看了看旁边的摊主。
然后往手指上啐了口吐沫,就当众一五一十,二五二十的数了起来。
那叫一个得意,那叫一炫耀。
今儿这笔生意,他大概赚了七八十块。
毫无疑问,成了他初到此地,开门红儿的好兆头。
可实际上呢,傻子从不觉着自己傻。
反倒是谁精,却是闷在心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康术德这一走,就连早点都顾不得吃了,班儿也不急着去上了。
反而执意要求宁卫民赶紧骑车带他先回家去,着急把这些东西放好了再说。
可见收获如何。
《国潮1980》正文 第五十一章 开瓢
在宁卫民的心里,今儿捡着“漏儿”了,那是肯定的。
不过他却并不清楚这个“漏儿”到底有多大。
尤其是看康术德这么反常,他必然按捺不住好奇心。
于是半路上,就急不可耐的打听上了。
“我说老爷子,您今儿是看见什么好东西了?到底有几件儿啊?您就这么怕买‘炸’了啊?还一股脑全给包圆了……”
康术德则哈哈一笑,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
“别说,你小子动脑子了,还知道我是怕买‘炸’了。行,你是吃这碗饭的材料。你要肚子里再有点真学问,可就真没挑了……”
这样的所答非所问,那不是成心兜圈子吗?
宁卫民登时不耐烦了。
“哎哟,我谢谢您了,别再这么抱着葫芦不开瓢,跟我卖关子了行不行?”
“我可跟您说,从早起到现在我可还没吃东西呢,您要再这样,我就没精神头儿了。”
“我一没精神头儿,那蹬车就没力气。不但颠簸,而且慢。”
“回头您抱着的东西,要有个好歹的颠荡坏了,又或是您回头上班来不及,可别怪我。”
嘿,还是威胁有效,康术德马上就改口了。
“你小子跟我犯葛是吧?行行,算你狠,我怕你了。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今儿啊,咱运气不错,真买着‘大秀气’了,而且还不是一两件。”
“就那三件儿出自大户人家的瓷器,别看那卖货的他吃不准,其实个顶个儿都是真正的好东西。所以我才会设计了这么一出戏。”
听到这里,宁卫民真是喜出望外,忍不住欢呼。
“哎哟,三件儿呢!那三件儿都是宝贝?”
“这没错,我不能‘打眼’”,康术德无比自信,随后可还有好消息。
“这还不算完。没听那小子说嘛,还俩轴儿也是大户人家出的货。焉能知道里面有没有好东西啊?我估摸着也差不离儿,不过这就得回去才能知道啦。”
“我当时不打开看呀,是怕动静太大,再把别人招过来。既然有那三件儿东西在那儿摆着,我还看什么呀看,直接就兜了走吧。是不是?”
这可是真没想到啊,宁卫民听了忍不住发问。
“那……这么说,您刚才挑他的毛病全是假的?我可听您说的可是头头是道,别说那小子那么信服,我都以为是真的呢,简直天衣无缝啊!”
说起这个,康术德更来神儿了,颇有自得地给宁卫民解释起其中的种种窍门儿来。
“嗨,编瞎话也不能瞎编啊。这都得靠对人心的揣测,和真材实料的学问。”
“先说人心,那小子能把些东西都罗列地摆在自己摊子上,这就证明他水平有限,分不出真假。否则好东西摆一件儿就够了,怎么会一摆就三件儿呢?”
“你再想想,那青花梅瓶,他能向我主动推销,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吃不准啊。否则这好东西,谁不是揣起来等大买主啊?倒给同行干嘛?我就是看准了他这种含糊,才能对症下药把货给贬下去。”
“另外,话也是两头说的。正所谓真亦假来假亦真。就像造假的高手,无不懂得只有在真实基础上动手脚,才能懵住人。”
“比如说,我说大户人家败了是不假。可你反过来想想,如今又有几家没败的?这要说不准反倒怪了。”
“单冲他摊子上那些货,可以证明两点,一是这大户人家留下的是精品。二是家里老人没了,东西是不懂行的小辈当破烂儿处理的。”
到此,老爷子算说完了心理学,跟着再教专业知识。
“还有我说的那斗彩碗和青花梅瓶,斗彩碗确实不真。但青花梅瓶可是康熙官窑。那瓶子上画的是枯枝花鸟,画风奇特,非常精彩。”
“没错,稀稀拉拉是民国画风不假,可梅瓶上的鸟是翻着白眼的才是画龙点睛之笔,那样子明明是‘八大山人’朱耷的特点。”
“朱耷是谁啊?那是明室后裔,出身贵族。生逢明亡清兴,他内心是不平衡的,所以他把对社会的不满表现在绘画中,且集中反映在所画动物的眼睛上。他画的鹿、鱼、鸟,那都是翻白眼的。是刻意为之,并不是画工水平不够。”
“另外那成化的款儿也是关键。康熙早期的瓷器,很少写款儿。原因是康熙认为瓷器写了款儿,如果打碎了不吉利,不让写。”
“但康熙的很多瓷器上有一个特殊的现象,写大量的寄托款儿。比如写‘大明宣德年制’、‘大明成化年制’、‘大明嘉靖年制’,这三个朝代写得最多。这样也就对上了。”
而就在宁卫民听得频频点头,暗中记忆的同时
康术德也没忘了把今天这事儿有关人性里的缺陷点出来。
作为反面教材,去警示徒弟。
最终他带着感慨,半是劝半是训的,又告诫了宁卫民一番。
“说白了吧,那卖货的就是没学问,半吊子。懂点儿吧,又不精通,自己也不上心去钻。他才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样的人宝贝到了手里,也留不住。”
“那大户人家的子弟呀,就更没法说了。那不是太懒啦,就是太胆儿小啦。他不愿意拿着东西,自己去外头问,非为了图省事托这么一位邻居代卖。但凡腿勤点,能自己去个信托商店看看,去文物商店问问,也不至于便宜咱们。”
“卫民啊,你可得从中吸取教训。记住了,别去学大户子弟的懒。也别跟那卖货的一样,腹中空空。否则哪怕你再聪明,以后也有你哭的时候。”
“你既然喜欢这些东西,又拜我当师父,那可得往里钻啊。学东西讲究五勤,‘嘴勤,眼勤,耳勤,脑勤,脚勤’,才能有长进。就连买东西,那也得讲究‘细批评,慢给价,快回头’。”“想干这行啊,论脑子你是够了。我不怕你别的,就怕你今后只知道仗着自己的小聪明,犯懒图快走捷径。”
“永远记住了,真学问才是硬底子。可真学问怎么来啊?就得靠钻劲儿和勤快。”
宁卫民当然知道师父的用心良苦。
大有所悟之下,赶紧痛快答应。
“是嘞,老爷子,我都记在心里了。往后您就看我的吧。”
《国潮1980》正文 第五十二章 奇珍
别说,康术德预计得还真没错儿。
那俩卷轴果然不是一般的玩意。
一幅沈周的《行书诗卷》,一幅石涛的《金鱼》,都是珍品。
只是可惜,年代太久远了点,又或是保管不善。
两件书画都有所残破,质地也有点“伤了”。
不但书画质地酥脆,最外面一层,有的地方也有点“起霜儿了”。
老爷子展开就看了半个小时,便无比心疼的又给收了,生怕再有损害。
不过这两幅字画尽管宝贵,可要说这一天所获中最有价值的东西,它们还得排后头呢。
宁卫民是绝对没想到,真正的魁首,居然是三件瓷器里,最不起眼的一只白瓷碗。
这只碗看上去白得发污,并没透出多少细致和珍贵来。
既没有那青花梅瓶的古典美,也赶不上另一只明代龙泉青瓷盘的光润美。
唯有的特别之处,只是碗中有看不太清的凹凸花纹,还有同样不显眼的“枢府”二字。
而这两个铭文也是印在碗内壁口边沿下的,“枢”和“府”位置遥遥相对,一南一北。
要不是康术德给指出来,宁卫民都能看漏过去。
难怪那卖货的,从一开始就没当回事。
其实宁卫民也一样,以他此时的眼光,当真觉着这个碗,作为盖腌菜坛子口儿的器皿是再合适没有了,怎么都看不出个好来。
但恰恰就是这只碗,却符合了康术德曾说过的“内敛”二字。
连宁卫民自己都不能不承认。
当康术德把这碗放在一堆瓷器中间,这东西是越看越端庄,越看越稳当。
明明没什么,却有能压过一切的深沉气质。
自然而然会成为观者的视觉中心,惹人瞩目。
一开始,他还认为这种感受是碗的纯色导致。
因为其他的器物带花纹带颜色,五颜六色中就这只碗是白色,自然显得突出。
没想到老爷子又把家里一堆日用的杯盘碗筷找了出来。
各式各样的白色的家什都去放碗旁边,却还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这无疑就证明了宁卫民的想法是大错特错。
唯一的解释,只能说这碗特别耐看了。
也是到了这一步,康术德才给宁卫民讲明白了有关这只碗,到底是怎么回事。
敢情他目观此碗,特点为小底足,厚胎,素釉失透,色青白。
就联想到了明代曹昭《格古要论》“古饶器”条中,有“元朝烧小足印花者,内有枢府字者高”这一句。
再加之他找到了凹下去的花纹和铭文。
从而推定,此碗应是元世祖忽必烈在景德镇设浮梁瓷局,为“枢密院”所制的定烧器。
老爷子还告诉宁卫民,说元代的枢府瓷,虽然比宋代的土定晚了二百来年。
但无论从质量,还是从历史价值上看,枢府瓷都远远超过了土定,这二者是无法相比的。
因为“枢府”本是唐朝的一级行政机构。
宋以后改枢府为枢密院,为中央最高军事机关。
而元既然以武力为重,自然“枢府”权位就更高。
再考虑到元代不过百年历史,其间烧制数量极为有限,有铭文者就更寥寥无几。‘
类似的碗,后代虽有烧制,但样式已改,釉也不润了。
那毫无疑问,这有数儿的元代“枢府瓷”,便成了绝品。
况且这只碗,其纹理还不是寻常的缠枝莲,而是云龙纹。
这就更说明它是枢府中官位显赫之人的专用器物,是绝品中的绝品。
其价值不但不比那上缴国家的青铜爵差。
如果从物以稀为贵的角度来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能顶上今儿所有弄回来的一切了。
总算弄清了小碗的来龙去脉,宁卫民心里如同六月的蓝天。
清亮、透彻,甚至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再看向这只碗时,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十分凝重,从中感受到了历史的复杂性。
甚至还别说他了,就连康术德自己都爱不释手啊。
用老爷子的话说,多少藏家,一辈子都未必能到这样的奇珍。
这东西又不比青铜器犯忌讳。
只要懂的主儿,谁得着都不可能再撒手了。
他还给宁卫民立了个规矩,说从此宁卫民只许看,不许碰。
瞧瞧,这都到什么地步了?
可就这,还不是今天的全部收获呢。
千万别忘了时代背景啊,这年头,那就没有现代仿品。
即使还是康术德口中,剩下那些“烂七八糟”的玩意,“不是东西”的东西。
那也是民国时期为了迎合军阀附庸风雅的需求,给暴发户大员充门面的“假大名头”。
二十年之后,肯定也得值个几十万上下了。
所以从值钱保值的思路出发,宁卫民一样正儿八经的把这些物件儿收了起来,就跟存金子差不多。
偏偏他给康术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