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她，却又不敢见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用了装醉的法子来找她，却是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从含章殿出来，季平川的面色十分不好，周扁仁提心吊胆的随人一路回到了九龙殿。
方一入殿，季平川便转身往周扁仁腿上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低声怒吼：“这种事谁让你当着她的面直接说了？”
周扁仁被人直接踹倒在地，他不顾腿上传来的疼痛，爬起身来跪在脚下卑身道：“陛下您不是着急问来着，故而……”
“你不会扯谎？朕要你何用！”季平川睁着通红的双目斥责着他，满面怒气，眉眼烦躁。
周扁仁浑身忍不住直发抖，额间的汗水也止不住的往外渗，不过他不后悔做这样的决定。
在诊出人孕脉的时候，他的确犹豫了，他甚至也想到了说出来的后果，可是他还是选择与人讲明，他不愿看人终日沉寂，他总觉得愧对于人。
确实愧对啊，若是没有自己当初的那番话，便不会使赵元昭动摇，那么她的孩子也就不会被一碗堕胎药给送走了。
所以这次，他不想再让这个孩子被无声无息的送走，甚至他的母亲都不曾知晓他的存在。
他能帮她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能不能保得住，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怒气稍平，季平川盯着他的背脊，与人警告道：“当初若没有朕，你根本无法实现你入宫做太医的理想，时刻记住你的本分，若是再坏了朕的事，朕便让你从哪来，回哪去。还有——”
他顿了顿，续道：“这件事先不要张扬，齐淑慎那里，也不许透出半个字。”
周扁仁浑身一哆嗦，将身子又低了低，颤颤巍巍道：“是……”
这一夜，霍宛央抱着枕头又哭又笑的在床榻上一直坐到天亮，她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再次有孕，有了她和子晏的孩子。
这是上天给予她的恩赐，让她在这样的绝境中重新捡拾起了一份希望。
但是她又担心，季平川走的时候面色很不好，她担心那人会不会强制要落掉她的孩子，她现在可以说是孤立无援，若那人真要强行如此，她只怕会抵抗不住。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从现在开始，保护夭夭，保护这个刚刚发芽的小生命，只要一想到这儿，她便浑身充满了力量。
真想让子晏也知道这个消息啊，只是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次日，季平川一下早朝便来到了含章殿，身后跟着的小侍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一碗乌黑的汤汁。
霍宛央正斜倚在贵妃榻上，与夭夭讲着肚子里小娃娃的事，脸上漾出的笑容叫季平川看呆了眼，停在帘后迟迟没有迈步进入。
这样的笑容有多久没见了？上次见到好像还是在竹林，夭夭第一次笑的时候。
一旁的萃福最先发现了帘外站着的季平川，眼都不眨地盯着人看呆眼的样子，露出了异样神色。
“夭夭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霍宛央牵着夭夭细嫩的小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小腹前，眉眼弯起，如水温柔。
夭夭睁着懵懂的双眼，在人小肚子上摸着：“娘亲好看，夭夭喜欢娘亲。”
小人儿总会说着让人开心的话，霍宛央笑得十分开心，将人抱在怀中轻轻前后摇着：“娘亲也喜欢夭夭，以后不管娘亲生出的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夭夭都是娘亲的心头宝。”
夭夭搂着霍宛央的脖子，像往常一样在人面颊上轻轻亲吻了一下，果然又看到自家娘亲露出了好看的笑。
季平川将这些都看在眼中，他的心底也荡起了不一样的感觉，他甚至希望此时此刻，自己也在她们中间，与人共同欢笑享乐。
霍宛央无意间瞥见了角落里瞅着一处发呆的萃福，随着人目光看去，正见季平川站在帘外，直直地盯着自己。
霍宛央心下忽然一紧，脸上的笑容也瞬间逝去，叫季平川看在眼里，凉在心里。
呵，她就这么不愿见到自己。
季平川转身，从身后小侍托着的木盘里拿走了汤碗，示意人退下后，他掀帘迈入内殿。
夭夭看见季平川下意识便偏过了脑袋，搂着霍宛央脖子的两条小胳膊抱得又紧了些。
霍宛央发现了夭夭的不对劲，将人牢牢抱在自己怀里，坐直了身子去看他的时候，一并看到了人手里端着的汤碗。
她先是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之后，便侧过脑袋，与人贴耳哄道：“夭夭先跟萃福姑姑去偏殿好不好？娘亲过一会儿就去找你。”
夭夭缠人，摇着小脑袋道：“不要。”
霍宛央有些为难，她也同样不想离开夭夭，可是有些事，终归还是要解决的。
“就一会儿，夭夭在偏殿用些甜羹，娘亲就去找你，不会再让任何人带走夭夭了。”霍宛央边说着，边冲着萃福使眼色，待人走到身侧后，将夭夭半拉半拽地从自己怀中递给了萃福。
“奴婢带公主去偏殿玩吧。”
夭夭没有再说话，依依不舍地看着霍宛央，磨蹭着步子跟着人出了内殿。
季平川待人都走了后，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夭夭很黏你，跟别人都不亲近了。”
霍宛央听得出来他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自己的孩子不黏自己，难道要黏外人吗？
她没有接话，慢慢收回了盯着她们离去的目光，转而看向人手里端着的汤碗。
季平川在人身侧坐了，将手中的碗顺势搁在了一旁的小案上，开口道：“我可以接纳夭夭，但是不能再接纳你腹中之子。”
一如霍宛央所想，他此时过来，多半是为了这件事，所以那碗汤药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霍宛央抬手护在小腹上，一字一句坚定道：“这是我的孩子，你没有权利决定他的生死。”
“这个孩子若是出生，便属于是前朝的遗腹子。”季平川转过头，看着她平静道：“历朝历代，哪个皇帝可以接受前朝遗腹子的存在？”
遗腹子这三个字在霍宛央听来十分刺耳，难道子晏，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过她还是愿意相信周扁仁的，早上再次请脉的时候，她有问过人子晏的近况，除了被告知还在梁宫，其余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还在梁宫的话，当是还没有生命危险。
霍宛央这样的想法其实就是在自我安慰，此时此刻她愿意相信更好的一面，而不愿往坏了去琢磨。
季平川见人不知在想些什么，久久没有回话，他转过头目视前方又道：“你现在已是朕的皇后，怀着别人的孩子，算怎么回事？”
霍宛央面无表情看着他：“我不是你的皇后，你的皇后该是姐姐不是我，我怀的是我所爱之人的孩子，与你没有关系。”
“你就是我的皇后，这是已定的事实，不是你三言两语可以拒绝的。”季平川停顿了半晌，与人又道：“不过，你若是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还有一个办法。”
他转头盯着人探究的眼，说出了最根本的目的：“承认这是我的孩子，待他出世，要同我姓季，不许对他的真实身份，提半个字，人前人后，这都是我与你的孩子。”
霍宛央荒唐地笑了一下，摇摇头显得十分不可思议：“这更不可能，他是我和子晏的孩子，与你根本没有关系不说，更不可能去冠上你的名姓！”
“不可能吗？”季平川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指了指小案上黑漆漆的汤药碗：“那就这个吧，你自己选。”
霍宛央咬着下唇，目带寒霜地看着他，良久吐出两个字：“卑、鄙。”
季平川轻笑了一声，有些颓废道：“早与你说过的，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微微侧过头，看着人怒容再次问道：“如何？选哪个？”
霍宛央忽然提了音调，高声道：“我哪个也不会选！”
点点头，季平川像是早就料到一样，丝毫不意外，他叹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如此，阿湄就不要怪我了。”
他端起小案上的汤药，慢慢凑近霍宛央，在人要起身逃开之前紧紧钳住了她的下颚，叫人坐在那动弹不得。
霍宛央拼命摇晃着双臂，想要去打翻人手里的药碗，无奈身形娇小的她连那碗壁都触碰不到。
好疼，她感觉她的下巴就快要被人捏碎了。
有两行清泪从人眼角流出，延入鬓发，她的双眼模糊着，慢慢看不清了那人的脸。
“呜……呜……”
季平川举着药碗，微微松了松手，盯着她再次问了一遍：“选哪个？”
霍宛央下巴疼得很，她呜咽着说不出话，想要摇头也动不了，只能摇晃着手臂，使劲儿拍打着那人，发出低哀的哭泣。
季平川没了耐心，再次钳住人下颚，将那汤药递到唇边，开始给人往里灌。
黑色的汤汁顺着嘴角流出了很多，濡湿了她的绣裙，但是还是有很多被人灌到了肚子里。霍宛央流出了绝望的泪水，就连哭泣都变成了压抑嘶吼。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