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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夜晚比市区凉爽不少，千家万户，多的是坐在院子里纳凉的人。一壶酒配一叠花生米，或者一碗糖水搭几样点心，慢慢吃细细聊，不知不觉月已上中天。
回到镇里，方唐和雪知黎也不例外。
此刻，堂屋里的电视正播放着天气预报，雪知黎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左手举着一块雪糕，右手拿着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方唐扇风、驱蚊。
方唐在处理食材。
傍晚的时候，方文华送过来一篮子自家园里采摘的瓜果蔬菜，以及两只乌骨鸡。
她没有推拒，塞给对方三百块，权当自己买的。
方文华自然不肯要，又担心适得其反，以后闺女再也不肯收他送来的东西，只好接了钱。
“这鸡，我来杀吧？”他当时如此提议。
“我自己会处理。”
方唐直接拒绝，杀鸡多耗费时间，方老师待在这，免不了要问这问那让人头疼。
所以这会，她只得自己动手。
蔬菜、水果之类，如何搭配，怎么个吃法，方唐经验丰富心中有数，而且乐于做这些事，但是杀鸡……她非常生疏，小时候站在一旁看妈妈处理，都会捂着眼睛。
这是个挑战。
暂时挥不下去刀，那就先做一盘蔬果沙拉。
一只嗡嗡乱飞的蚊子落在小腿肚，她动了动脚，随后瞥一眼坐在旁边津津有味吃雪糕的雪知黎。
“你买的什么蚊香，点燃之后全是寂寞。”
“……”雪知黎迅速摇动蒲扇，咬着雪糕含糊不清地解释，“刚点燃没多久，待会就好。”
“同样是久别回乡，蚊子为什么不叮你？”
“大概因为虽然我很漂亮，但不及你肤白水嫩好下嘴，蚊子实在啊，好看的不如好吃的。”
话落，咯嘣一声响，雪知黎快乐咬下一大口雪糕。
眼前人上一刻满嘴道理，下一刻满嘴雪糕，方唐看得摇头失笑，大姨妈期间必须忌口，所以，中午做的各类冷饮悉数用来宠爱馋猫知黎。
看着对方美滋滋的小模样，再瞥一眼待宰的乌鸡，方唐心生一计。
她慢条斯理地问：“知黎，我今天的手艺，你还满意吗？”
雪知黎笑：“很满意，以至于我特别嫉妒秦止水。”
“……”方唐怔住，没有想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还有后半句，忍不住问：“他有什么好嫉妒的？”
“过去几个月他天天跟你生活在一起，一日三餐，外加各式各样的零嘴，当真是口福不浅，我越想越嫉妒！”
“没有，他不爱吃甜食。”
回忆过往种种，方唐添加一句：“我也从来没有专门为他下厨。”
“嗯？？？”
雪知黎惊讶地忘记舔雪糕，“竟然是这样！哈哈哈哈，秦总真是个小可怜，我太开心了。”
小可怜？
方唐暗忖，没有吧，秦止水厨艺不错，完全可以根据自身口味喜好实现自我满足，一点也不可怜。
得出结论，方唐安心地收回思绪，专注眼前之事。
“开心了是不是？”
她轻努下巴，指了指刀，脸上的笑容无比温和，“你去把鸡杀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雪知黎呆滞两秒，紧接着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不行，我来择菜切水果，你去杀鸡。”
“没杀过鸡？”方唐佯装老手，不遗余力地劝哄，“凡事都有第一次，走，我指导你，给你壮胆。”
“不不不，我杀过，但我真的不行。”
“是下不去手？”
“下手了，但我把鸡扔到地上没多久，它爬了起来，歪着脖子一边流血一边跑，那场景……”
雪知黎打了个冷颤，“这辈子，我再也不要杀鸡！”
方唐僵硬地站在原地，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象对方描述的场景，越发不想动手。
呵！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接受方老师的提议。
然而，话都说出去了，这真是一步又一步，我为难我自己。
她默默叹息，犹豫迟疑。
雪知黎非常迅速地递刀，“唐唐，杀鸡这件事，只能交给有经验的你，辛苦了。”
“嗯。”
方唐握了握手中刀，决定硬着头皮上，然而就在此时，搁在堂屋里的手机响了。
像是被解救，她暗暗松了一口气，非常迅速地说：“我去接个电话。”
-
电话来自秦可观，方唐没有多想，点接听。
“小唐，我联系不上小水了，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没在一起。”
方唐猜想生病住院的事，秦止水肯定还瞒着家里，故而委婉提点，“可能是手机没电了，你如果急着找他，联系司衡试试。”
秦可观急道：“司衡辛晖岳冲我都问过了，他们也不知道。小唐，我又闯祸了！我让小水帮忙劝说雪知黎的时候，不知道他在住院啊，现在人联系不上，他会不会在路上出事了？”
“不会。”
方唐给出镇定人心的答案。
她很清楚，秦止水安全到了东隅镇，又安全离开，现在联系不上，应该是刻意躲避，等调整好状态，他会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亲朋好友面前。
因为明白他是怎样的人，她没有太担心。
反而好奇另一件事。
“阿观，你怎么知道他住院的？”
“朋友圈看到的，陆元元发了探病照片。诶，我知道小水为什么关机了！肯定是他也看到了，知道住院的消息瞒不住，躲灾呢！”
想到这点，秦可观完全放松下来，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口吻，“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爷爷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连夜飞回桑榆都有可能。旅程结束，我可以摆脱雪知黎了，哈哈哈，这真是太好了！”
手机那头欢天喜地，方唐心思飘远。
这时候，把探病照片发到朋友圈，陆元元真是一刻也不消停，想必离婚的消息，她也会透露给秦家长辈。
方唐深吸一口气，眼下情况已经足够复杂，着实没有心力去面对老爷子和秦母。
明天回桑榆，真是赶在了风口浪尖。
斟酌再三，她给秦止水发出一条短信——我知道，你在等一个好时机，但纸包不住火，与其被揭露，落入别人的节奏里，不如主动摊牌，你现在病着，老爷子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消息发出，犹如石沉大海。
明知道联系不上，方唐仍然等了三分钟，紧接着，给秦止水打电话，提示已关机。
她烦躁地直叹气。
雪知黎闻声走进屋，关心道：“谁的电话？发生了什么事？”
方唐神情严肃：“急事，没时间杀鸡了，我必须立刻回桑榆。”
-
包车，连夜回城。
出发前，方唐通知苏伊——今天大家辛苦一点，下班后不要走，等我回来开会，预计十点半。
纵观整个桑榆市，她最在乎不过两处，一是文化中心的甘棠小站，二是鸣翠街的老房子，后者不用管，前者安排妥当，她离开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这段时间忙着处理个人私事，一直没有公布谢崇艺离开的消息，后厨主管一职空悬，眼下不能再拖。
当天晚上，打烊后的甘棠小站依然热闹。
在等候老板归来的时候，大家在猜测会议内容，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发现，老板走进门，休假的艺哥依然没有现身。
坐下后，方唐一口喝掉半杯水。
“辛苦大家等到这时候，很晚了，我长话短说，今天的会议主要宣布两件事，一个是谢崇艺已经离职。”
几乎没有铺垫，重大消息直接抛出，店中一片抽气声。
方唐低头喝掉剩下的半杯水，这次速度慢了很多，瞅着大家基本接受了谢崇艺离开的消息。
她继续：“这第二件事，你们应该猜到了，后厨主管一职空悬，会有新的任命。”
此话一出，后厨几位甜品师成为焦点。
年长的孙师傅品行正直，人缘好，手艺稳定；年轻的平广佑性格活泼，多新奇创意，而且是艺哥手把手带出来的。
这两人呼声最高。
最被忽视的是楚莉，其实她的付出和天分已经得到大家的认可，但过去犯的错，仍然有影响。
方唐目光平和，视线扫过每一位甜品师，谁也不落下。
“你们都非常好，各有千秋。”
她揉了揉太阳穴，“但主管只有一个，我实在难以抉择，反复思考间，我认识到了自身的问题，预备外出学习深造，时间大概半个月，这半个月，由平广佑担任主管一职，但愿我回来的时候，不会看到一个秃头小伙子。”
众人：“什么！老板你——刚回来又要走？”
平广佑担任半个月主管的冲击，被“老板又要外出”分掉一大半。
对此，方唐是满意的，仔细叮嘱过一遍众员工，虽有担心、不舍，她还是走了。
行事风风火火。
离店后，方唐没有回公寓，深更半夜，她去了市医院，住院部没有一个叫秦止水的患者。
这时，她急了。
询问司衡，对方吃了火/药一样。
“方唐，你还有脸问秦止水！好好一个人，因为你躺在医院，又因为你离院出走，他消失一天多了，桑榆市都快被我们翻遍，没有！” 她甜度超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