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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样靠着神明雕塑的半身像坐在这里,这一天他过得很累,可谓身心疲惫,他调整了一些姿势,坐得更舒服一些,眼中是火光中的神明容貌,谁也不知道此刻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天光明亮起来,他撕开布条缠住了左手,揉搓胸口站了起来,火光早已熄灭了,这里满是尘土想要成就大火极难。
他将换回七娘写着文字的那块布塞入怀中,而后迈步走出了道观,耳中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不知是敌是友,掉转身形顺着道观后面的小路离开。
他不习惯把安危交给别人,所以不露面是最好的选择,在他离去后有几名捕快出现在此,再之后才是赶来的七娘、戴宗与张顺,时间看似很长,实则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确切说都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小时光中。
“王捕头你怎么过来了?”戴宗认出比他早一步到来的捕头,上前问询。
“有人去衙门说此地有凶杀案,知府大人派我过来看一看。”
戴宗的眉头皱起,他发觉事情并不是牛大意图报复杀人那么简单。
“戴院长又缘何来到此地,难道有亲友牵涉其中?”
面对王捕头的疑问,戴宗打个哈哈:“只是闲来无事随便逛逛。”
王捕头笑了笑也没有再追问,带着人过去查案,七娘与张顺想要跟上却被戴宗拦了下来:“你们过不去,有衙门中人卷进来事情就不好办了,我先过去看看,柴兄弟的事你们尽管放心。”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透,在赶来却没有听到打斗声时,三人的心就提了起来,在他们看来柴安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只是心中还有一些期盼……
时间点滴过去,七娘急得眼眶泛起泪花,张顺忍不住安慰道:“弟妹,无事的,柴兄弟不是普通人,他不会出事。”
“我知道我知道。”七娘大声的说道,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但马上又控制不住,泪水滑落下来:“相公是极聪明的人,也是极重感情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我他绝对不会孤身过来的。”
张顺也不知道能够怎么劝说,唯有等着戴宗那边的结果。
戴宗随王捕头过去,先在外面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慢慢的又进入道观,几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他们都在刑侦干了很久,对于一些打斗场合有过人的认识。
“这是牛二,死状是被割喉而死,一刀致命干净利索。”王捕头蹲下来细细探察伤口,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个伤势……”
“不像是正常右手持刀划破的。”
他越看眉头越皱,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如果是正常持刀挟持不该是这样的,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脑海中联想到刀换过手以及牛二胸口的刺伤,他倒吸口凉气。
“好狠呐,这种情况下还能持刀如此稳,不管他是什么人,单这份心性就让人心生敬畏。”
戴宗跟在王捕头的身后自然也明白了一切,他想起了那个雨夜柴安与牛氏兄弟手下的搏杀,这样的心性他的确是有的。
他们又来到牛大身死的地方,待检查完死因后王捕头蹲在地上许久:“牛氏兄弟在江州也算一号人物,不成想今日死在这里,他们兄弟是对别人狠,可杀他的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死的也不算怨。”
他手指抹下一些牛大眼底的粉屑又看向神明雕塑的石屑沉声道:“若我所料不差,当时他应该是以这些粉屑撒入牛大的眼中。”
他顿了顿接着道:“然后以自己的手臂挡下了牛大的刀,以此换来杀人的机会,他不会武功所以更清楚一旦牛大的眼睛能视物死的就是他,所以他选择了类似自残的手段换取机会。”
“他成功了,我做了这么多年捕头,心性这般狠辣的人极为少见。”王捕头轻叹一声,坐在了柴安坐下的地方,手指摸了摸地上的血渍,忽得站了起来:“此人杀人重伤,且刚走不久,追。”
王捕头带着捕快冲出去沿着柴安离开的小道追将下去,戴宗走了出来,他相信既然柴安选择了走,那么这些人肯定追不上,只是道观内的场面至今让他有些震惊,那真的是柴兄弟这样一个文弱书生做下的?
如果先前左手被刺穿右手拿刀来杀人他能用柴安冷静的心性来解释,可杀牛大的狠劲与果决呢?
“或许真正的亡命徒也不见得能做到吧……”他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七娘急忙迎上,拉住戴宗的衣袖:“戴大哥,我家相公怎么样?”
戴宗被惊醒,他看到七娘担心的泪水,甩甩脑袋将那些东西甩开,安抚道:“柴兄弟没事。”
七娘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擦擦眼泪转身就朝回跑,戴宗与张顺急忙追上去,想到什么压低声音叮嘱道:“弟妹,柴兄弟虽然没事了,但牛氏兄弟被杀他算犯下了命案,回去后一口咬死柴兄弟没有来过。”
七娘愣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就在戴宗两人以为她会再度大哭的时候,七娘却擦擦眼角泪痕,深吸几口气福了一福:“多谢戴大哥提点,七娘没事了,我们游逛累了回去吧。”
两人看出七娘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攥紧的玉手微微颤抖,只是脸上却很表现的很冷静,步子也在刻意的保持下走得很稳很稳,天光透过竹林照在她的身上,骨子里的坚强仿佛随着竹子让她扎根在地下。
家中,柴安咬着牙趴倒在床上,他的胸口快要喘息不开,手上的伤也不断冲击他的心,终是昏昏沉沉睡去。
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已经是夜色浓重,漫天的繁星闪闪烁烁,耳边是火苗微微的啪啪跳动声。
睁开眼,他的伤口都被包扎起来,胸口也被上了药,那种痛楚减轻了不少,他挣扎着坐起,惊动了在外面忙碌的七娘。
见到柴安醒来,她扑入柴安的怀中轻声抽泣:“官人,你总算醒了。”
柴安轻拍她的后背:“一点小伤无碍的。”
“哪里无碍啊,若不是福大命大手就坏了。”七娘紧紧拥抱着她,泪水不争气的滑落,柴安则不断的安抚。
夫妻两人又度过了一个很特殊的夜晚,从彼此的自责到含泪的嗔怪唠叨再到对付女人唠叨抱怨最好的亲密举动。
柴安也不知道后来又是怎么睡着的,是伤势太重的缘故还是用嘴堵上七娘抱怨骗她扔下她后的缺氧,总之他又睡过去了。
或许是亲吻这样的重大进展,第二天七娘的心情很好,她受柴安影响,心情好了喜欢哼着小曲忙活着准备早餐。
柴安醒来,也乐得看她这么开心,他坐在门槛上,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脑子却在思考事情。
牛氏兄弟的事情看似简单,但有些地方他想不通,直觉上认为还有隐藏的东西。
“柴兄弟你醒了?”戴宗、张顺联袂而来,见到柴安醒转很是高兴。
彼此寒暄了一会,柴安请两人入座,他抿了一口茶水:“外面麻烦吗?”
戴宗与张顺对视一眼,皆没有吭声,柴安右手的食指摩挲杯沿,他淡淡道:“牛二在牢中消失肯定会有隐患,这一次是连累你了。”
“都是自家兄弟,并不算太大的麻烦,我会想办法解决。”
“此事因我而起,岂能袖手旁观,定会想办法化解。”柴安坚定开口,只是换来的是戴宗的苦笑。
柴安眉头微微蹙起:“发生了什么事?”
戴宗不好开口,张顺却不管那些,他的心里还惦记着与柴安商议的买卖,直接道:“柴兄弟走之后捕快就赶到了道观,发现了牛氏兄弟的尸首,如今已经下了海捕文书,最麻烦的是捕头王定已经怀疑到你身上,今儿一早还寻戴院长说话打探你的消息。”
“想不到会这样。”柴安说完这句就再也不吭声,他的手指摩挲杯沿越来越快:“看来我的直觉没错,这件事的后面还有别的事藏着。”
“嗯?”
见两人不明,柴安接着道:“里面有些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七娘被绑会做得如此干净不留线索,如果真是牛大出面,不说七娘拼死喊救命会引动波澜,但起码也会引起一些旁人的注意,我们派出那么多人竟然丝毫线索都没有,而且从张屠户家到和乐楼的路线仔仔细细搜寻了十数遍还是一无所获,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柴兄弟的意思是有人暗助牛大?”
柴安点点头:“这点毋庸置疑,原本我不清楚捕快的事,此时串连起来,七娘的被绑、捕快赶到的时间都是精心安排过的,重看一下,捕快到的恰到好处,此人是想要一举除掉我与牛氏兄弟。”
“好狠毒,此人是谁?”张顺拍着桌子保证要干掉这个躲在背后的小人。
柴安却笑着摇头:“眼下还不好说,不过往后的几天总能看出些端倪。”
戴宗与张顺不是很明白,但自从见识过柴安的种种手段还是选择相信他的判断,接下来柴安让七娘取出家中银两,亲自交到戴宗手中:“戴兄,这些银两如何使用安就不管了,希望能化解你私放牛二的麻烦。”
“柴兄弟你这是作甚,是不是看不起为兄。”戴宗起身拒绝。
柴安按住他笑道:“正是因为当兄长是自家兄弟安才不能看着兄长出事,况且原本就因我而起,不尽些力实难心安。”
戴宗有心再拒却看到柴安坚定不移的目光,再加上七娘与张顺的劝说只好收下,他掂量了一下,明白足以化解麻烦,毕竟牛二只是江州城的一地痞,即便弄死在牢中也能解决,眼下无非是麻烦一些而已,官场之道他门清,有钱自然能摆平。
咣啷
正说话间木门被人推开,捕头王定带着四个捕快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柴安面前:“柴掌柜,有些事需要你跟我回去说说明白。”
说着身后的捕快取出铁锁链就要拿下柴安,一时间捕快的凶蛮声、七娘的哭声、戴宗的呵斥声、张顺的踢桌声交织一团,小院子陷入了混乱,柴安平静地坐在桌前,他眼前仿佛看到一片无形的波浪正涌向自己,翻滚着压迫来。
余波至,他却笑了,无风不起浪,有人自作聪明却也正露出马脚。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