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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贯溃败的消息并没有传开,但柴安却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整个人彻夜难眠。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赵国的北伐失利势必会令金人的目光过多投过来,一旦察觉外强中干,必然露出獠牙,席卷天下的灾祸也就不可避免地推到自己眼前。
“辽国覆灭,金人崛起,中原沦陷,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个死循环,谁也改变不了的,又或者只有发生了才拥有真正改变的机会……”他负手而立,手指叩击着窗沿,目光深邃如海,远方的黑暗在风雪夜中传来呜咽的声音,宛如赵国的哀歌。
“何去、何从……”
雪已经下了整整两日,汴梁城被一股涌动的暗流包围,学子奔走相告,文人聚会唾骂,即便那些并未有深刻体会的汴梁百姓也在相遇时免不了破口大骂,童贯误国、童贯当诛这样的言辞充斥在大街小巷,朝廷也分为两派,一方攻讦,一方维护。
御史台的官员痛心疾首,弹劾的奏章化为了雪花,当天子想和稀泥的时候尽数在宫门前长跪不起,后来太学的博士跟学子也冒雪跪求天子,远远看去乌压压一片人跪在那里奏请诛贼。
城市的舆论走向正朝着抓拿童贯,清除奸贼而去,整座城市上空都弥漫着清君侧的鼎沸呼声,慢慢的连蔡京等人也一并卷入,受到各方面的诘难。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别说背后无人推动,可这么久还查不到幕后人的身份,你们怎么做事的?”赵佶在御书房见了皇城司的三位指挥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臣等该死!”
“这样的屁话别再说了,范河山,李廷,你们记好一点,皇城司可以有内斗,但决不能误事,朕不是傻子,如果再有下次,小心你们的脑袋。”赵佶拂掉桌上的砚台,极为震怒。
“微臣不敢。”范河山跟李廷急忙跪下,满脸的惶恐。
“退下吧。”
赵佶摆摆手,待他们离开,怒火平复,在案前踱步,目光不时落在新上任的赵子安身上,同为皇族,可赵子安却在赵佶的注视下双腿一弯忍不住跪倒,心头惶恐不安。
“我赵氏皇族多年未出人杰朕是知道的,好不容易赵廷能撑起皇城司,你不知道朕心多么开怀,可谁想到他为柴氏逆贼所害,朕心悲痛万分,可皇城司终是我皇室所有,总要在宗族中寻人顶上。”赵佶扶起他,轻叹道:“汝只是中人之姿,可相较族中的其他人已经算得上优秀,而且也不枉废了你一身的武艺。”
“微臣必定尽心竭力。”赵子安撩起衣襟郑重承诺。
赵佶摆摆手:“如今你挑起重担,朕有三句嘱托给你。”
“请官家示下。”
“驭下恩威并重,外臣敬而远之,杀人错强于疏。”
赵子安仔细咀嚼这三句话,安海送他离开,临别之时凑上前道:“前两句大人自处,最后一句可看李廷。”
赵子安恍然大悟,急忙冲安海施礼,可哪里还有安海的踪影。
御书房中,地龙卷出热气,令得房中温暖如春。
“官家,皇城司训斥过后想来不会再出差,前番被耽误的事……”
赵佶微皱眉头,忽然想起梁山贼寇大闹东京的那晚他吩咐的事,原本即刻就要办却被童贯那边的战败所阻,他沉吟一番:“去办吧。”
安海领命而出,迎面走入的是朝中大员,以蔡京为首,以秦桧为末一众文官走入了御书房,随后就是天子震怒的训斥声远远传来。
安海先将口谕传给李廷,隐晦提点了一些事情,李廷谦卑着克制着,毕恭毕敬的送走,然后就兴奋的浑身颤抖。
从李廷的府中走出,安海带着几个皇宫禁军径直入了矾楼。
“为梁山牵线搭桥终归不妥,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那还有什么打算,触怒天子这世上哪还有容身之地。”
“是啊,前番我们去求那位,却连门都进不去,恐怕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这就是命……”
暖阁中李师师与裴叔谈着话,这几日虽然无人抓拿,可盯梢的人极多,哪里还不知道后患无穷,于是只好四下求人,但矾楼背后的齐家早已放弃,勾连匪寇的罪名对最善于明哲保身的家族来说绝不会沾。
李师师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命运,她并未惶恐,反倒愈发恬静超然,在房中轻轻唱起了歌谣。
“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她轻轻的唱诵,音如天籁。
“谁!”裴叔一声低吼,外面四道蒙面的人影破窗而入,刀剑冰冷,冷过了隆冬的风雪。
裴叔大步上前扣住一人直接扔出了暖阁,另外的三个则挥动兵刃杀来。
窗子破裂,裴叔的身上有着剑痕,不过也拧断了一人的脖颈,又扣住另一人的命门,退到李师师的跟前,扯掉了面巾,整个人愣了一瞬:“为何会这样,为何要这样?”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李师师抚琴而唱,她眼眶有泪珠滚动。
“老裴你护不住她,今日她必须死。”被扯下面罩的人开口劝说。
他们是相识的人,同样出身齐家,后来李师师成了天下第一名妓,齐家便安排了裴叔照料安危,但怎么也想不到有一日自己保护的人会被主家抛弃并诛杀!
裴叔心中百感交集,扣住命门的人趁势挣脱,反手一掌拍中了裴叔,令得狂喷鲜血,而后冲至李师师的面前,扬起了手掌,内劲狂涌,携着可怕威势拍向面门。
“死!”
裴叔不顾伤势,强运内劲飞撞了过来,将那人撞翻在地,随即自腰后摸出一柄飞刀射穿了那人的脖颈。
“老裴,你敢造反!”最后那人暴喝。
裴叔仰天大笑:“你们让我保护师师,当没有价值反过来还想我帮着你们杀人不成,哈哈,既然世道这样了,那就反了吧。”
轰隆
三层的阁楼整个坍塌,正如歌中所唱,眼见他楼塌了。
裴叔护住李师师从废墟中跃起推到矾楼后门,硬抗了后面的刀光挥掌拍开了木门:“师师,走吧。”
李师师的眼中落泪,泪痕挂在脸上,走到街上继续唱:“这青苔碧瓦堆,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裴叔杀了最后的敌人,但随即就被赶来的安海摘掉了头颅,掷向李师师:“今日你走不掉,天下无人能救你!”
李师师看透了世道,看透了人心险恶,她止住了歌声,认命的站在原地,天上的雪花还在飘,落在她的头顶,落在她的肩头。
安海挥手让人抓拿,忽然有人自雪中飞起,剑光被雪掩饰,索掉数人的性命,突兀出现的人身着青衫,脸上画着丑角的面谱,只是与常见的略有不同,嘴角处有一个大大的微笑,他杀完人漫不经心的擦着剑身上的血珠,一步步走向李师师,边走边扔出竹雷,轰鸣声不断炸裂,阻住敌人的脚步。
“谁说天下无人能救她,哈,我能救啊。”
“阁下何人?”安海一边问着一边冲掠而至,手掌自袍下探出。
“不平人,也可叫我小丑。”
青衫人拉住李师师突然跌入地底,而后引燃了堆在地道口的大量火药。
轰得巨响把随之进入的安海冲出地道又翻滚出数米,待硝烟散去,再也寻不到小丑与李师师的踪迹。
李师师盯着小丑始终没有说话,跑不动了,那个小丑就背起自己,一直顺着地道朝外跑,沿途或炸毁岔道或推动石门封住,许久后他们出现在城外。
李师师与小丑面对面相视,眼前这个画着丑角面谱的男人带给她熟悉的感觉,可她也知道绝不会是那个人,用手帕为男人擦掉嘴角不断溢出的血丝,柔声问道:“你是柴安的什么人?”
小丑咧咧嘴并未回答,他只是指指停在前面的马车,笑道:“时间无多,走吧,里面有衣服跟化妆的物件,保重。”
“喂,他还好吗?”李师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想法。
小丑迟疑了一下,含糊道:“我们都好。”
“喂,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小丑又吐出血丝,李师师递过手帕,小丑接过来却没有用反倒放入了怀中,然后提袖擦了擦,道:“小丑。”
说完他转身就失去了踪迹,再之后就看到远方火起,有无尽的喊杀声传来。
李师师看了许久,最后化过妆容驾车远去。
汴梁城外,小丑终于逃脱了追杀,在一处隐秘所在跌在地上。
毛秀才出现扶起他:“先生让你来执行任务,只是御史台跟那帮太学的学子,李师师的事不是不让你管的吗?”
“先生交代过能救则救,何况如此美人死了岂不可惜。”
“屁,一百个她也不如你一个美。”
“秀才,你这么说会让我害怕的。”他的脸上挤出一丝暧昧的笑。
“滚。”毛秀才让医者过来医治。
小丑任由医者操持,对着毛秀才郑重道:“老彭那里的消息传过来了,金人一路大胜,辽人毫无抗争之力,而童贯的二十万军队却被辽国以三万击破,先生的预言要成真了,所以秀才,留给我们的时间无多了,你手中的那条线必须有决断了。”
“彭混蛋让人混入军政简直是在玩火,我不能,可好不容易才搭建的线也不能就这么断掉,容我再想想,柴仁,你先滚回南边吧,先生言明了,我们各有各的重任,别在这里浪费精力了。”
小丑正是柴仁,他猛然跃起,对着毛秀才就是一脚:“你、他、妈、更是混蛋,当断不断,必受其害,若是你这条线把其他人也牵涉进来,先生饶你我也不饶你。”
“我知道,最多一日,你先治伤。”
柴仁推开毛秀才,死死盯着毛秀才,转身就走。
毛秀才想要喊住他却最终没有喊出口,但很快又跳脚大骂,因为他藏身的地方被柴仁点着,暴露在正搜寻的禁军眼底。
“现在没有时间考虑了吧,先生一直教诲我们,危急关头,我们不是在跟敌人斗,而是在跟时间斗,走了,不谢!”
“王八蛋!”
毛秀才大骂,但无济于事,立刻吩咐下一连串的命令,除了撤走之外,更多的还是他经营的这条线的去向,最终他狠心斩断,没有留下任何的命令,将安插入汴梁的所有人员就这样石沉在汴梁汹涌的海洋中。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