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核爆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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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洛阳。
风穿过空旷的街道,几张碎纸屑随风扬起。大街上遍地狼藉,碎玻璃和混凝土碎块到处都是,几辆家用轿车被掀翻了,还有几辆只剩了焦黑的框架。曾经繁华的都市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气息。
一台安装了履带的机器人在街心行走。机器人模样很怪,像是人形机器和战车底盘的合体,没有眼睛和手臂,双肩处两挺粗大的多管机枪不时转动,指向道路两边的门窗。
又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机器人。欧阳超回头打了个手势,让身后的队员们保持安静,搜索队的主要任务是搜集补给,能避免的战斗就要尽量避免。
那台怪模怪样的机器人终于绕过了街角,履带转动的嗡嗡声消失了,周围恢复了寂静。
“1、2、3、4、5……”欧阳超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数到60后才站起身,把脑袋探出了窗外。街道上没动静了,那台机器人没有发现他们。
他们在市郊一家百货超市的一楼,核爆的威力并没有波及这里,周围的建筑大都保持完好,只是副食区已经被幸存者光顾了无数次,收获并不多。欧阳超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带队出来搜寻食物了,每天他都要派出十几支搜索队,因为缺乏人手,有时不得不亲自带队出行。
比起核爆之前,基地内的人数已经下降了很多,可仍有三万多人,如何让他们生存下去已经成了最大的难题。缺少食物,又缺乏药品,许多重伤员都已经死于伤病,基地外坟茔累累。目前整个基地只有不到八百名驻军,人们觉得并不安全,几乎每天都有一些人偷偷溜走。辐射落尘沉降很慢,地面上更加危险,欧阳超每天都要重复这件事,可惜很多人都不愿听,他们不想留在基地内等死。
核爆后第一个小时辐射剂量为1000R小时,7个小时后,衰减至100R小时,48个小时后衰减至10R小时。从理论上来说,两周后辐射剂量就会下降到1R小时。不过辐射落尘颗粒越小,沉降速度就越慢,辐射的致死剂量也因人而异。最重要的是,基地南方的洛阳市就是核弹打击目标,因此,在无防护的情况下外出极有可能会受到足以致命的核辐射。
搜索队走出超市,欧阳超看看队员们背上瘪瘪的背包,不觉叹了一口气:“再到别处看看吧,希望能有所收获。”大家都无精打采,没人回答他的话,饥饿和疲惫已经拖垮了这些曾经生龙活虎的战士。此情此景,令欧阳超深感自责,可他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每日三餐减为了两餐,而且是定量配给。无法保证足够的营养,战士们都迅速地消瘦了,欧阳超本人也是如此。再这么持续下去,等到机器人大举来袭时,恐怕他们连扣动扳机的力气都没有了。机器军团迟迟不肯向基地发起攻击,深空用意何在?难道是想用饥饿来打倒他们?
邙山军事基地一直没有收到上级的指令,核爆过后,基地就和外界失去了联系。全世界到底有多少人幸存?是否世界各地都是如此?人类还保留有多少抵抗力量?欧阳超每天都在想这些问题。
在互联网时代,世界就是透明的,你随时可以和远在大洋彼岸的人交流,随时都可以通过网络获取你想要的信息。现在,天突然黑了,一眼望出去看不到一丁点亮光,就像整个世界突然关上了电闸,与外界的沟通渠道全部中断。此时的邙山基地已经成了茫茫大洋中的一叶孤舟,收不到任何信息。
街道上空空荡荡,见不到一个人影,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令人无比压抑的寂静中。此处距离核弹落点已经很远了,但周围的建筑斑驳破旧,像是风化了无数个世纪。路面上的车辆大都焦黑扭曲,几乎辨不出原来的形状,死难者面目全非的尸体更是让人不忍目睹。这就是核爆炸光辐射的威力,一瞬间的高温足以造成这样可怕的后果。
幸存者大都认为城市是机器人的优先打击目标,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离开。可是,核爆杀死了多少人?到底有多少人能从全球范围的核打击中幸存下来?欧阳超不敢去想。
还有阿卓和杰西卡,他们活下来了吗?汪剑锋能顺利护送他们赶到那个秘密基地吗?欧阳超望着灰沉沉的天幕,发出了一声叹息。
“少校,少校,我收到了第二搜索队的信息,是好消息!”负责通信的小董一溜小跑赶到了欧阳超身后。
“什么消息?”欧阳超从忧郁中回过神来,不由沉下了脸。深空的耳目无处不在,队员们的全封闭作战服并不具备隐身功能,很难躲过对方的侦测,因此欧阳超下了严格命令:除非是紧急情况,否则不得使用无线通信。
小董完全没有留意到欧阳超的脸色,两眼中满是欢喜:“他们发现了一家食品加工厂,就在南郊,距离我们不足五公里。”
食品加工厂!如果库存充足的话,至少一段时间内不用为食物发愁了,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欧阳超放缓了脸色,点头道:“走,咱们去看看。”
半个小时后,欧阳超等人顺利赶到了洛阳南郊,与第二搜索队在一座坍塌了大半的立交桥下碰了面。带队的是一名叫作白晋的大个子上尉,虽说姓白,却皮肤黝黑,活像一个非洲原生土著。以前战友们都爱拿白上尉的肤色和姓氏逗乐,说他应该改姓“黑”,还给他取了个外号——“白非洲”。当然,现在谁也没有心情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第二队的收获看来不少,每一名队员的背包都塞得满满当当。与欧阳超打过招呼,白上尉的黑脸膛上浮出了一丝期许,迫不及待地说:“欧阳少校,有一个大发现,那家工厂离这儿不远,食品箱都堆到仓库顶上了。我粗略估算过,全部运回去的话够咱们撑上两三个月的。”
“但是……”上尉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有两个大问题,首先,咱们缺乏运输工具;其次,那里有机器人驻守,想得到食物我们就要打一场硬仗。”
智能机器人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守住食品加工厂的目的是……难道它们打算守株待兔?欧阳超沉思片刻,宣布道:“大家先休息,注意警戒,我和白上尉过去察看一下。”
食品加工厂距离伊河不远,附近并没有什么特别高大的建筑,很容易暴露。欧阳超和白上尉带着两名狙击手,一路上东躲西藏,花费了一刻钟才潜入食品加工厂对面的一栋楼房。
白上尉带着欧阳超爬上二楼,走到一扇破碎的长窗前,白上尉取出一个望远镜,指着加工厂说:“你看,有间仓库被炸塌了一个角,从这个位置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另外要留意空中的无人机,刚才我们在这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就有三架无人机飞过。”
欧阳超举起望远镜,首先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台机器甲虫,和永山战役中遇到的那种机器甲虫一模一样。机器甲虫背上的炮塔缓缓转动,迈着六条腿慢吞吞地在工厂大门外巡视。欧阳超转动望远镜仔细观察,不仅在大门外,工厂内也有两台机器甲虫,此外还有十余台小型的四足机器人在各个库房游荡。
毫无疑问,这些机器人就是在等待幸存者的到来。
“动手吗?”白上尉满含期待地看着欧阳超,“我已经仔细察看过了,一共有三台机器甲虫和十二台四足机器人,应该能够干掉它们。”外出搜索随时都有可能遭遇机器人,因此每个队员都携带了电磁脉冲手雷,此外还有专供19式突击步枪发射的30mm脉冲榴弹,干掉这些机器人并不算很难。
欧阳超沉思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低声说:“基地内还有两辆能开的载重卡车,干掉负责防御的机器人后,应该能抢运出一些食物。”
核爆过后,深空的机器人就没有再向邙山基地发起过进攻,欧阳超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基地防守薄弱,一旦机器军团大举进攻,根本就抵挡不住。但欧阳超暂时不考虑那些,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如何让大家不饿肚子。基地里有三万多民众,他不能让人们因饥饿而死,他要争取让每一个人都活下去。
白上尉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摆手叫过一名狙击手,让他回去召集队员。狙击手答应一声,就匆匆去了。附近就有机器人和无人侦察机,白上尉不敢冒险使用无线通信。
十余分钟后,战士们先后赶到。欧阳超轻声给大家分派了任务。欧阳超率队担任主攻,集中火力先打掉大门外的机器甲虫;白上尉的第二搜索队分成两支小队,左右包抄;此外每队还要抽出两名狙击手,两人一组,负责远距离掩护,并要击落空中可疑的无人侦察机。
队员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各自的预定位置,利用窗台作为掩护架起了步枪。“开火!”欧阳超一声令下,枪声四起,各种轻重武器一起喷吐出了火舌。那台机器甲虫转过炮塔企图反击,但随后就浑身青烟乱冒,一头栽倒在了大门外。
几道深红色的激光束迎面而来,厂区的四足机器人立即就锁定了战士们的位置,并发起了反击。余下的两台机器甲虫也转过炮塔,加特林机枪开始疯狂扫射。弹丸密集如雨,砖石横飞,烟尘四起,一名队员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点,立即就被一道激光束贯穿了胸膛。
“隐蔽,注意隐蔽!”欧阳超话音刚落,十余枚电磁脉冲榴弹鸣叫着划过天空,准确地落在了每一台机器人脚下。机器人的火力被吸引,白上尉的小队不失时机地发起了配合攻击。伴随着脉冲榴弹的爆响,那些机器人身上蹿起了电火花和道道青烟,先后栽倒在地。
烟尘渐渐散去,四周又恢复了寂静,暂时没有敌人了。白晋带领手下离开隐藏点,向加工厂大门迅速移动。欧阳超正要招呼队员们跟进厂区,耳麦中突然响起了狙击手急促的呼声:“大家小心!机器人又站起来了!”
欧阳超大吃一惊,忙抬头看时,厂区中那两台机器甲虫确实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分别转动炮塔锁定了围墙外白上尉带领的两队战士。
深空的机器人居然能够抵御电磁脉冲!似乎每一次战斗都能让深空的力量增长一分。电磁脉冲是人类抵抗智能机器的最有力的武器,看来,人类最后的防御手段也要失去效用了。
“白上尉,快撤!”为了保护民众,所有的动力装甲都留在了基地内,搜索队员只穿了全封闭作战服,根本挡不住对方的火箭弹和加特林机枪。
加特林机枪单调的嗡嗡声再度响起,围墙在横飞的弹雨中轰然坍塌,三名战士浑身血如泉涌,不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全力开火,打倒这两台臭甲虫!”欧阳超大喝一声,举起突击步枪扣动了扳机。队员们手中的武器随即怒吼起来,轻重武器一起喷吐出了愤怒的火焰。狙击步枪悠长的声音划过天空,负责远程支援的狙击手也开了火。
机器甲虫的镜面装甲能够偏转弹丸,但面对如此密集的火力,镜面装甲也失去了效用,几秒钟后,它们的外壳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痕,最终抽搐着先后栽倒。
枪声渐渐止歇,四名战士阵亡,代价惨重。欧阳超收起步枪站起身来,胸口酸涩,一时默默无语。机器人损毁后可以回收,也许用不了一天时间就会从生产车间里完整无缺地走出来。但人类不可能,每牺牲一名战士,人类就减少了一份抵抗力量。
沉闷的轰隆声隔空传来,脚下的楼板不住震颤。欧阳超先是一愣,一股强烈的不祥继而闪电般涌上了脑海。某个地方还隐藏着机器人,而且是体形极其庞大的家伙,战斗还没有结束!
欧阳超转头望向窗外,厂区内烟尘滚滚,一栋库房正在崩解坍塌,一台小山般的人形机器人从烟尘中站直了身体。机器人高度超过了十米,双肩上各装着一门六联装火箭发射器和一根炮管,漆黑的外壳上闪动着阴冷的光芒。炮管又短又粗,欧阳超不明白那是什么武器。
巨型机器人转动躯体,两根炮管缓缓指向了他们所在的这栋楼房。这玩意儿绝对不会是普通的榴弹炮!一股寒意掠过心头,欧阳超打了个寒战,厉声喝道:“跳出去,快!”战士们也觉察到了危险,纷纷纵身跳出了窗台,欧阳超也随后挺身跃出。
刚刚落地,一道刺目的光团从视野中一闪而过,耳边随之传来了一声巨响,楼房轰然倒塌。炎热的气浪从背后扑来,大大小小的混凝土碎块如雨点般纷纷落下。
“别停下来,跑!快跑!”欧阳超随手拉起一名摔了一跤的战士,一边奋力狂奔,一边对着耳麦大喊道,“大家都撤,快撤!”
机器人肩上是两门能够发射高温等离子体的电浆炮,人类至今也没能掌握其研发技术的武器。
又是一道光团落在附近,两辆废弃的轿车被瞬间汽化,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泛着红光的大坑。队员们自觉地散开了队形,尽量远离这台可怕的机器怪兽。好在电浆炮只发射了两次,巨型机器人并没有追上来。
几分钟后,欧阳超和白上尉的搜索队再次在立交桥下会合,他们一无所获,反而失去了六名优秀的战士,搜集来的食物也丢掉了一小半。白上尉为此深感自责,扯掉头盔一把掷在地上,不住地低声咒骂。
这里处在核爆区的下风向,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很危险。欧阳超连忙捡起头盔让白晋戴上,又低声安慰了几句。
白上尉的情绪渐渐恢复了稳定,欧阳超却再度陷入了沉思。核爆过后深空就没有主动发起过大规模袭击,却又牢牢守住食品加工厂,它到底有什么目的?深空好像在等待,但它到底在等待什么? 人机战争(第3季):绝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