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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师扮半人半羊的森林神；皮斯托扮小妖精；安妮·裴琪扮仙后；威廉及孩子们扮众小仙子，头插小蜡烛，且歌且舞上

　　安妮众仙子：有黑有绿有白有黄，

　　月光下狂欢，黑夜里飘荡；

　　命运的孤儿，无爷无娘，[408]

　　各自要把职责担当。

　　传令的小妖，遍谕众仙子知晓。

　　皮斯托众精灵，听候呼唤，不许喧闹。

　　蝈蝈儿，你跳进温莎的烟囱，

　　发现炉子没有扫，炉火没扒拢，

　　就把那女仆拧得像梅子一样青，

　　懒惰的脏丫头，我们仙后最痛恨！

　　福斯泰夫神仙来了——跟神仙说话，性命难保！

　　我躺下，把眼闭了——神仙不许人偷瞧。

　　〔脸贴地，趴着

　　牧师念珠儿呢？[409]你去看看，有哪家姑娘

　　念了三遍祷告，方才上床；

　　让她的幻梦在空中飞舞翩跹，

　　让她睡眠得像婴儿般香甜。

　　谁不反省自己的过失就入睡，

　　拧她的腿臂、她的腰肢和肩背。

　　安妮四面兜，四处走！

　　小精灵，把温莎城堡内外搜。

　　小仙子，降福于一间间神圣的屋内，

　　这华厦就此天长地久，永远存在，

　　富丽堂皇，无愧于主人的身份，

　　那主人住这楼阁也恰好相称。

　　把一个个宝座小心儿用香料

　　熏得香香的，用鲜花四周环绕——

　　那诰封爵士的宝座漆着纹章，

　　要永远蒙受祝福，在这世上！

　　小仙子，夜夜都要降临到牧场上，

　　手挽手，拉成一圈，跳舞歌唱；

　　沿着你们踩过的一圈脚印，

　　那儿的青草就格外青葱茂盛。

　　绿绒毡上，一簇簇花儿有红有黄，

　　仿佛写道：“良心坏的不会有好收场。”

　　像翡翠，像珍珠，像五彩的锦绣

　　（英俊的骑士在膝盖下紧扣）；

　　仙子们把一簇簇花儿当作符咒。

　　去吧，散了吧，等钟敲罢一点，

　　可别忘了老规矩，来到橡树边，

　　绕着赫恩猎夫的橡树，唱歌跳舞。

　　牧师大家紧拉着手，排成整齐的队伍。

　　〔众仙子团团围绕橡树

　　二十个萤火虫给我们做灯笼，

　　照见我们绕着橡树舞兴浓。

　　且慢！我这里闻到一股凡人的气味！

　　福斯泰夫老天爷保佑吧，别让那个威尔士精灵瞧见了我，他会把我变成一块干奶酪！

　　皮斯托（来到匍匐着的福斯泰夫跟前）你这狗头，生下来就招祸惹灾！

　　安妮且用烈火烧一烧他的指尖——

　　他若是心地纯洁，就不怕火焰；

　　他如果烧得喊痛，直跳直叫，

　　那个家伙的良心一定不好！

　　皮斯托来，试它一试！

　　牧师来，这块木头怕不怕火？

　　〔众仙子用小蜡烛烧福斯泰夫的手指

　　福斯泰夫（痛得直跳直叫）哎哟！哎哟！哎哟！

　　安妮坏良心，坏良心，一肚子邪念欲火！

　　众仙子，围住他，唱个歌儿取笑他；

　　你一跳，我一蹦，一人把他拧一把。

　　〔众仙子且舞且歌

　　羞不羞，罪恶的念头！

　　羞不羞，偷鸡摸狗！

　　“淫欲”是胸中一把火焰，

　　肮脏的“邪念”把柴来添；

　　“痴心”把火苗点亮，

　　“妄想”把火焰扇旺。

　　仙子们，大家来把他拧，

　　问他敢不敢再偷情！

　　把他拧，把他烧，把他拖着转几圈；

　　蜡灭了，星暗了，月下了，再放他回家转。

　　〔众仙子一面唱歌一面拧他

　　〔凯乌斯大夫从左边上，悄悄拖着一个穿绿衣的小仙子就走

　　〔史兰德从右边上，悄悄拖着一个穿白衣的小仙子就走

　　〔范通上，挽着安妮悄悄溜走

　　〔远处传来猎人的号角声、犬吠声，众小仙子各自溜去

　　〔福斯泰夫站起身来，扯下鹿头，正要逃走；裴琪，傅德，两位大娘上，拦住他

　　裴琪慢着点，别逃啊！这回可给咱们抓住了——[410]只有猎人赫恩才帮得了您的忙吗？

　　裴琪大娘得了，听我说，别把玩笑尽开下去了[411]。

　　好爵爷，温莎的娘儿配不配您的胃口？

　　看见这个吗，丈夫？这对鹿角多有样儿！

　　放在林子里不是比拿到城里更合适吗？

　　傅德嗳，老爷，现在谁做了那头上出角的王八啦？白罗克大爷，福斯泰夫是一个奴才，一个头上出角、该当王八的奴才。瞧他那对犄角还在这儿呢，白罗克大爷。再说，白罗克大爷，他从傅德那里什么也没有捞到——除非是捞到了他那一只洗衣篓子，他那一根棍子，加上他那二十两银子——那一笔钱他非归还白罗克大爷不可。他那几匹马儿已经扣押起来了，不怕他不还，白罗克大爷。

　　傅德大娘约翰老爷，只怨我们没有缘分，每次总是好事多磨。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拿你当做我的情人儿了，可是我心里头要永远把你看做我的公鹿。

　　福斯泰夫顶到这会儿可让我瞧出来了，原来你们拿我做一头蠢驴。

　　傅德岂敢，外加做了一头笨牛。蠢驴和笨牛，两样都是明摆着的。

　　福斯泰夫原来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小仙子吗？我早就有三四回疑心他们不是什么小仙子了；都是因为我自个儿有了亏心事，又万不防忽然会来这么一招，把我给怔住了，连这样荒乎其唐的骗局也居然信以为真啦——正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真把他们当做小仙子啦。大家瞧，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人儿也会变做一个牵着线的木头人，只因为聪明用错了地方！

　　牧师约翰·福斯泰夫爵士，[412]信奉上体，克制邪念，小仙子就不会来捻您[413]了。

　　傅德说得好，休大仙。

　　牧师依我说，您也别这么一股劲儿地吃您的醋吧。

　　傅德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不放心我的老婆了——除非有一天您会说一口道地的英国话来追求她。

　　福斯泰夫难道我把自己的脑子剜出来放在老太阳里晒干了，连一丝丝的聪明都没有了，所以连这样荒唐透顶的把戏都瞧不出来了吗？难道连一只威尔士老山羊都骑到我头上来了？看来我就该用威尔士土布做顶“鸡冠帽”[414]给自己戴上吗？这么说，我连烤过的干乳酪也不会吃，都得把我的喉咙哽住了呢。

　　牧师钢丝酪是熬不出什么鸟油[415]来的；你这大肚子里倒是装满了鸟油呢。

　　福斯泰夫“钢丝酪”，又是“鸟油”！想不到我活到今天只落得让一个连英国话都说不清楚的家伙来取笑吗？做夜游神、做采花贼，做到这个地步也可以收张歇业喽！

　　裴琪大娘我说，约翰老爷，尽管我们硬是把清白良心都豁出去不要了，只为找野食吃，连眉头也不皱一皱，情愿下地狱去走一遭；可是什么魔鬼附在您身上，倒叫您以为我们俩有这样好的胃口，把您看中了？

　　傅德什么，看中一条碎什腊肠？一袋亚麻？

　　裴琪大娘一个填塞满了的大肚子？

　　裴琪又老、又冷、又干瘪，外加一个叫人受不了的大脓包？

　　傅德这么个像魔鬼般惯会造谣生事的家伙？

　　裴琪凭他这么个像约伯一般的穷老头儿？[416]

　　傅德而且像约伯的老婆一样坏良心？

　　牧师凭他会偷女人，会坐酒店，会喝白酒、黄酒、蜜酒？会花天酒地，咒天骂地？会瞪着两眼，唧唧呱呱、哗啦哗啦、又吵又闹？

　　福斯泰夫唉，我成了你们的话柄啦。这回算你们占了我的上风；我抬不起头来啦。叫我拿什么话对付这只威尔士山羊呢？聪明人反而在一窍不通的混蛋面前出了丑。也罢，我听候你们发落吧。

　　傅德好吧，老爷，我们要把您带回温莎，带到一位叫做白罗克的大爷那儿；您诈骗了他的钱，怎么没有替他做牵线呀。这一回您吃亏吃大了，再叫您吐出那笔钱来，我看就像割下一块肉似的吧。

　　裴琪得了，别垂头丧气，爵士；今天晚上，请您到我家来喝杯牛奶酒；我的女人这会儿取笑您，待会儿我也让您取笑取笑她；告诉她，史兰德少爷已经把她的女儿娶过去了。

　　裴琪大娘（自语）江湖郎中卖什么假药；如果安妮·裴琪是我生下的女儿，那么这会儿她已经成了凯乌斯大夫的妻子啦。

　　〔史兰德上

　　史兰德哎哟，哎哟哟！不好了，岳父大人！

　　裴琪好女婿，怎么了？怎么了，好女婿？把事情办完了？

　　史兰德办完了？我要让葛乐斯德郡的头面人物都来听听这回事儿。要不，你们就把我吊死好了，啦！

　　裴琪出了什么事呀，好女婿？

　　史兰德我拉着安妮·裴琪小姐一路来到伊东，正要跟她结婚，哪想到她——粗手笨脚，好大的一个男孩子！要不是在教堂里，我早就把他揍一顿啦——没准儿是我让他揍一顿。我还道他真的就是安妮·裴琪呢；瞎起劲了一通，真犯不着！——谁想得到，原来是驿站站长的儿子。

　　裴琪我敢打赌，那一定是你瞎猫拖了死老鼠啦。

　　史兰德那还用你告诉我这个吗？我把一个男孩子当做一个女孩子，这我也知道是拖错人了。要是我真的当场和他结了婚，虽然他穿着娘儿的衣裳，我还是不要他做老婆的。

　　裴琪嘿，只怪你自己太笨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女儿穿的什么衣裳，不要弄错吗？

　　史兰德我看见她穿一身白衣裳，就上前去嚷了一声“叔叔”，她那边答声儿说：“精精光”——安妮和我就是这样约好的。谁知道他不是安妮，倒是驿站站长的儿子！

　　裴琪大娘好乔治，你别不乐意；你这个玩意儿我早知道了，所以有意叫我的女儿不穿白的穿绿的——不瞒你说吧，这会儿她跟大夫两个正在副主教家里举行婚礼呢。

　　〔凯乌斯大夫上

　　大夫裴琪大娘在哪里？老爹，我上了人家的当啦！我跟一个小把戏，一个男孩儿，一个乡下佬结了婚——老爹，一个男孩儿！他才不是安妮·裴琪呢。老爹，我上了人家的当啦。

　　裴琪大娘嗳，您可是看清了她一身翠绿打扮才把她拖走的吗？

　　大夫可不是，老爹，可是结果，老爹，却拖来一个男孩儿！

　　老爹，我要把全温莎都闹翻了！

　　〔下

　　傅德这倒奇了。真正的安妮落在谁的手里了呀？

　　裴琪我的心里很不落实——范通少爷来啦。

　　〔范通挽安妮上

　　安妮原谅我吧，好爸爸！[417]我的好妈妈，原谅我吧！

　　裴琪喂，我的小姐，你怎么倒不曾跟着史兰德少爷走？

　　裴琪大娘姑娘，你为什么不跟着那位大夫走？

　　范通你们叫她怔住了；我全说出来吧。

　　你们的主意可就是要她嫁人，

　　不管她跟对方有多少的爱情——

　　像这样的嫁人真是羞煞人。

　　要说真情实况，她跟我两个儿

　　早就订了终身；现在，更觉得

　　海枯石烂，再不能把我们俩分开。

　　她做了错事，可这错误是神圣的；

　　她骗了爹娘，这欺骗也说不上

　　奸诈，说不上忤逆不孝，说不上

　　违抗家长；因为要这样她才能

　　摆脱了，逃避了那父母之命的婚姻

　　给她带来的数不清不敬神明的

　　可诅咒的日子。

　　傅德你们别发愣啦；生米煮成熟饭啦。

　　爱情这回事，自有上天来做主；

　　买田，要金钱；娶老婆，要靠命数。

　　福斯泰夫我太高兴了。你们像埋伏在坑里的猎人那样暗算我，原来你们射出去的箭却也会落个空。

　　裴琪得啦，有什么办法好想呢？——

　　范通，愿上天给你幸福！

　　摔不开、摆不掉的，只好跟它来拥抱。

　　福斯泰夫猎狗晚上出现了，大小野兽一齐逃。

　　裴琪大娘得啦，我又何必再抱怨呢。范通少爷，

　　愿上天赐你一长串快乐的日子！

　　好丈夫，我们大家都回家去吧；

　　围着村舍的壁炉，有说有笑地谈谈

　　今天这开心的事儿吧——约翰老爷

　　和大家在一起。

　　傅德就这样吧。约翰老爷，

　　您在白罗克大爷跟前并不曾胡吹；

　　他今晚，果然有傅德大娘来陪他睡。

　　〔同下

　　你们该是女人吧？

　　可是你们的胡须却不容我这样想！

　　春情草，原文“erihgoes”，当时认为是兴奋剂。 莎士比亚喜剧五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