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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回忆往事（五）
而自秦时霁十八岁生辰之后，他便将原先的见面期限改为十日一见，他好像，越来越忙了……每次见他，他都是一脸憔悴的样子。
一日，她到街上闲逛，路过了一家古玩店。她进门便相中了一个小香炉，想着秦时霁近日如此乏累，这小香炉能熏香舒缓神经，应正合适他用。正当她付银子之际，她忽然听到了她的名字。
“哎！那公孙楚沁也是苦命的孩子！”
“可不是嘛！年幼丧母就罢了，还有个继母跟妹妹压着，哪能有好日子过！”
“不过那秦公子不是跟她走得挺近的吗？”
“那又如何？你想想像秦公子这般的人，难道不是看在她身世悲惨才如此待她吗？如今能待她这样，等以后再年长些，成家了，哪还能如此啊！”
……
那些人并未注意到她，而且越讲越起兴，她默默付了银子，便离开了。她没想到，她竟也同娘亲当年一般，也成为了他人的闲谈话点。
而公孙府也难免有些闲言闲语，她从府里的下人那听到好些话，说她如何惨的。但最为让她钻心的，是那句“秦家公子不过是看她可怜的份上才对她这般”。
不知是不是在印证这些话，这一次说好的十日后见的约定，秦时霁并没有如期到来。她等了他好些天，可迟迟都没有消息传来，也没有他的到来。
三日后，便是祖父的祭日，公孙氏近亲都须一同上山参加祭祀，她也去了。但不巧，这一日也是公孙楚沁在人世的最后一日了。
祭祀典礼还未举行前，人们都在各自忙着，她一人闲着便到处逛了起来。
“喂！”公孙奕欢叫住了她，她没理会。
“怎么连关于你时霁哥哥的事也不听吗？”公孙奕欢在她背后高声喊道。
她停下了脚步，身后的公孙奕欢冷哼了一声，幽幽问道：“秦时霁前几日是不是没来找你？”
没等她回答，公孙奕欢又接着大声吼道：“我告诉你，以后他都不会来找你了！秦时霁对你不过就是仅有一份怜悯罢了！倘若不是当初你娘亲苦苦哀求着秦时霁让他好好多照顾你些，你觉得他还会理你这个麻烦精吗？秦时霁照顾了你这么久也算仁至义尽了！这些时日里，他三天两头就往你这跑，他可是秦家公子啊！他以后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他身上的一个累赘！”
公孙奕欢一口气说完，寥寥几句，却句句踩到她心尖上。公孙奕欢说的，好像句句都在理。所有人都如此说，好像，就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行了欢儿，有些人就是脸皮厚，死皮赖脸的，不必跟这种人说那么多。”柳姬这时也过来了，怪声怪气道着。
她仓皇抬脚离去，不再理会身后的两人。
她就是个麻烦精……
她就是秦时霁的累赘……
秦时霁只是可怜她，才对她如此……
倘若没有娘亲的苦苦哀求……他真不会管她那么多……
她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悬崖边，抬眼望去，她居然有纵身一跃的想法……
跳下去了，她就可以去陪娘亲了，她也不会再被那些噩梦日日夜夜缠身，秦时霁也不用再为了娘亲的嘱咐跟怜悯而去照顾她……
一切都会结束了……
突然，没等她有动作，一股力便将她往前推入了悬崖。
难道……是天意吗？
她不知被何人推下悬崖，她也不想知道了。她没呼喊也没求救，紧紧闭上了双眼，好好享受着临死前对这世间的最后感知。
所有的痛苦都会结束了，她解脱了……
砰的一声，她坠入了一片水域之中。
那里的水，混浊不堪、透骨奇寒。昏天黑地，如同地狱一般……
她一点一点往下沉，渐渐就没有意识了……
这有着她内心深处最为痛苦的回忆，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流年似水，十年一瞬即逝，往事却依然历历在目……
不知是不是水汽氤氲的缘故，她只觉得视线有点模糊，抬手摸了摸，无奈苦笑：“果真还是放不下。”
……
慕歌近日都没下山到醉月居去，有很多账目都还没清点过，虽说大小事都有慕云在打点着，但她这个掌柜终归也得做好本分。秦时霁方才失了不少血，再加上中了毒，慕歌也不知他何时会醒，便将就坐在卧房的矮桌那清点账目。
卧房里时不时传来轻微的“噼呖啪啦，滴滴答答”的声响。女子素白裙裹身，腰间随意系了一个结，外披着绣花白纱衣，青丝就这样随意地垂在腰间。左手纤指在算盘上时不时推拨着珠子，右手就着笔在本上写着。
秦时霁醒来就是看到这样的画面，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像从前他在她一旁，教她识字念书一样，目光专注又温柔。那个让他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就在他眼前。
半月前，他在倾川处理修庙一事，他跟庙里的住持商议完修理事宜，便闲聊了会。
住持引他入座，给他斟了一杯茶，问道：“秦公子近日如何？”
“如往日一般，还算好。”他手抚上茶杯，垂眸淡淡道。
住持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端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片刻，他开口道：“时霁有一问题想请教师傅。”
“秦公子请讲。”
“师傅，您说……上天能看到我所做的吗？”
“其实，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住持缓缓道着，深陷在眼窝里的那双眼睛异常清澈明亮。
顿了顿，他哑声道：“倘若此生我真不能将她寻回，那我只求她还活着。平安喜乐，健康顺遂便好。”
从传公孙楚沁坠崖身亡至今，不知不觉便已过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以让秦时霁好找的。十年前，秦时霁收集了公孙楚沁残存的气息去阴山用心头血造出了引魂灯。这些年，引魂灯每日每夜皆亮着，却迟迟寻不着人。秦时霁也不知这引魂灯是否真如传说一般，能引魂归，渡人回。
而引魂灯还有另一说法：灯灭，魂飞；灯不灭，则人在。
灯不灭，是支撑着秦时霁对她还活在这世上的唯一希冀。
住持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道：“一切皆有定数。世事如棋，人海茫茫，人与人之间能够相遇相知，或是相亲相爱，是必然，也是偶然。冥冥之中，自有一种说法或叫缘分的东西。时候到了，便也到了。”
他当时还未留意住持的这番话。没想到，真的还有这一天，心念之人就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摸到。
这不是梦。
他有许多话想同她讲，有许多话想问她，可不知该从何说起、问起。当年是他没有履行诺言，如果那天他再坚持一下，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她也不会离开他了…… 痴情仙君凤灵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