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一夜的行程,声摇与赵明德、郭大爷终于住上了客栈。一行两个大男人带着个年轻女子住店,而且只住一间房,总归比较引人注目,然而为了节省路费,却也不得不如此,莫说睡客房了,就算是睡柴房,也比野外的帐篷强多了。
三人正在客栈的大堂吃着便饭,听到旁边两人在鬼鬼祟祟低声聊天,“你听说了没?当今国王驾崩了!”
“什么?怎么会?国王正当壮年!无病无灾,怎么突然就……”
“从王宫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千真万确,据说已经在操办葬礼了,不日王子就要继承大统,咱们这垚国马上就要被个色坯子给一锅端咯。”
“真没想到,自从小储君去世,赵家竟沦落到只有一个色坯来坐这王位的程度。”
……
二人还在窃窃私语,听到隔壁桌这些对话的声摇与赵明德却是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赵明德虽早料到了这情形,然而还是心情沉重,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再也吃不下碗里的面。
声摇也放下筷子,径直来到窃窃私语的二人身边,恭敬地问到:“请问二位大哥,刚才说的当今国王驾崩一事可属实?不知道国王是因为什么原因驾崩的?”
见是个脸上脏兮兮但眉眼清秀的姑娘来问,其中一人正色道:“千真万确,王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国王暴毙,走得很突然。姑娘也对政事感兴趣?”
“觉得离奇,多嘴问一句而已,谢谢二位公子。”
声摇正想转身离开,刚才说话的男子追问到:“请问下……那个,姑娘芳名?”
声摇疑惑地转过头来,意识到对方是想与自己结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小女子姓赵,赵明月。”说完回身坐回赵明德与郭大爷身边。
郭大爷见对面的男子还在鬼鬼祟祟看着声摇,凑过来小声说到:“那个男子是不是对你动了什么歹心?总在瞧你。”
声摇摇摇头,“随他吧。”说完面对着赵明德说道:“我们赶紧吃完面上楼休息休息吧。”
赵明德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示意要上楼。
声摇扶着赵明德,小心地一步步往楼上引。
郭大爷看到赵明德吃剩下的面,心想这得多浪费啊,左右瞧了瞧没人,一把端过来,准备一会儿带上去给赵明德看还吃不吃。
抵得卧房,赵明德慢慢地坐上床沿,盯着客栈的地板发呆。
声摇见赵明德迟迟不开口,似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便挑起话题道:“王后接下来的动作显而易见了,只要赵合易王子登上王位,她便可以在幕后操纵局势,只怕老臣们性命堪忧。”
“我已料到她会这样做,无妨,先赶往珀罗国吧。”
“明德,你这么想赶去珀罗国,是因为在那边能找到援兵吗?”声摇一直不明白赵明德坚持要去往北境的理由。
“瑶瑶,你觉得没有兵部的支持,我能重归王位吗?”
“你本就是国王,天下人尽皆知,只要知道你还没死,众目睽睽,王后总不能……”
“那能保证我还活着的消息公开后,依然能安全回到王宫,顺利扫清周君宜的势力吗?”
“虽然很难,但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珀罗国跟我有过百年之盟,我曾助他们的国王普布抗击过东北边来犯的游牧民族,若向他求助,借助他的力量,或许有机会重回垚国。”
“国事不同于私交,假如他不同意,还拿你来威胁垚国……”
赵明德摆摆手,“先看看吧,我相信普布的为人。”
声摇不知道的是,赵明德并不怕自己会成为珀罗国要求垚国的筹码,毕竟他如今已经是个“废人”,王后只消采取拖延的战术,自己照样回不了垚国,珀罗国也无法从中得到好处,而赵明德也并不真的完全想依靠普布的帮助,事实上,他的夜狼队伍直接向赵家人汇报,他既已“驾崩”,接下来如无意外,野狼应该会直接效忠赵合叙。
夜狼负责收集所有周边国家的消息,只要他出现在珀罗国,必然会将这个消息通知给赵合叙,她或许能想想办法吧。
赵明德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从未像今日这般飘摇如浮萍,只能在命运的安排下被推着走。“瑶瑶,我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拼不动了……”
声摇看到赵明德骤然苍老的的脸,以及那双眼睛背后的迷惘混沌,忽然感到一阵心疼。他曾那么桀骜不可一世,曾为垚国兢兢业业付出几十年生命,如今辛苦经营的一切就这样被王后窃取,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沦为驾崩后的“先王”。
声摇上前蹲在赵明德双腿旁,轻轻握起他的双手,眼神坚定,“我们会重回垚国,你的子民需要你,需要一个真正为他们考虑的国王。孟轩与合叙还在等着你为他们树立一个不服输的榜样。”
赵明德眼睛泛红,望着声摇,“对啊,合叙还在王宫,当初推着她卷入权力的旋涡就意味着无法回头,我亦不能让孟轩失望,否则去到地下无颜见他,生死皆不能放弃……”
声摇含泪点点头,生命如此脆弱,她希望赵明德能不辜负孟轩的景仰,不辜负赵合叙的期望,不枉费这一路艰辛的逃亡,回到垚国,重振明德大帝的雄风。
就在这时,郭大爷推开了门,看到声摇正半蹲在赵明德身前,二人不知道在谈些什么,似气氛有些沉重。
“这个……我把刚才没吃完的面找后厨热了热又端了上来,李兄你要不要继续吃一点?对身体有好处。”郭大爷端着面呆呆站在门口,门外的寒风吹得面升腾起阵阵白雾,他把不准是否应该迈腿进来。
“多谢郭兄,我吃,现在就吃。”赵明德招呼郭大爷进来。
“诶!诶!就该这样,哪能不吃饱饭呐,这身体还没好透呢。”
端起面,赵明德大口大口吃起来,胜负未定,女儿还在等着他,没有他,合叙在王宫之中虽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却也无法实现她的梦想,无法获得心灵的自由,他需得尽快养好病,以解除赵家危机。
赵明德的葬礼由周君宜主持,一切从简,同时她还在堂而皇之地准备着登基大典。明明说好接任者的人选尚存疑义,暂不处理王位继承之事,然而王后的行为却也无人敢反对。
赵合易向母亲表示想接梅悟溪来寝宫小住,方便红翘照料。周君宜为此哈哈大笑,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来,照顾情敌,亏他想得出来。周君宜甚至将此事当成笑话说给李辰听,李辰只是微笑,说王子当真是个温柔的男子。
梅悟溪果然被接到赵合易的寝宫,这还得多亏了周君宜最近心情好,同时也出于不想在儿子登基前闹出其它幺蛾子的考虑这才答应。
红翘见到梅悟溪泛白的脸色,心中有说不出的心疼。
“你……可还好?”
“没想到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再见到你。”梅悟溪苍白的嘴唇依旧勾勒出温柔俏皮的弧线。
“跟我们一起吗?”赵合易简单直白。
“不了,我要留下来,等着国王回来。”
“父王生死未卜,你怎么就能确定一定能等得到?”
“我有直觉,他和瑶瑶都还活着。”
“你疯了吗?没有我的庇护,母后会直接向你下手,到时候就算能等得回,你也只剩下一摊白骨了!”
“没有王子的庇护,还有公主。”
“她自身难保!你还是我认识的梅悟溪吗?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在王城外照样能得知王宫内的消息,到时候不论是父王还是你的李瑶,只要他们一回来,你依然可以返回王宫!”
“国王回来依然需要我们这些衷心的臣子,我若一走了之,其它老臣将怎么想?我心意已定,感谢王子的好意。”
对梅悟溪这个撬不开的蚌壳,赵合易恨得牙痒痒,似乎什么事情都是他在使绊子,眼看着所有安排都已妥当,他偏偏要唱反调。
红翘能明白梅悟溪的担忧,他虽不过是个钦天监,却是为首的国王的人,他若离开,只怕国王的旧部会纷纷效仿或叛变,到时候国王连回宫坐稳王位的基础都没了,又何谈归来?
可她实在不希望梅悟溪死呀,留在王宫必然是死路一条,王后的杀父之仇不可能不报,他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悟溪,你不要意气用事,留得青山在……”
“红翘,你不用说了,王子想做逃兵那是他的事,甚或他甘心做王后的傀儡也是他的事,可我作为世代效忠国王的梅氏家族的子孙,不能临危而逃,否则爹娘地下有知,定当责怪。”
“好!好!那我明白了,你既心意已决,那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几日吧,接下来红翘会照顾你。”说完这句话,赵合易就离开了,他才不管梅悟溪的意愿是怎样的,云泽是他的梦想,为了和红翘共同抵达那里,他不介意向梅悟溪用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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