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过了正午,武惕若在天下英雄前正式接任掌门人之位,其声势浩大,不必细说。
船舱里十分闷热,左镜月拉开帘子,左顾右盼:“表哥真的也会来这里吗?”姬裂衣无奈道:“我也不清楚。施寂岸这个兔儿爷鬼主意多多,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啥。”左镜月第一次听“兔儿爷”这个词,不明所以:“什么叫兔儿爷?”
姬裂衣满脸尴尬,实在不知道跟这个单纯的女孩解释什么叫兔儿爷。小柔靠着舱壁,忍不住笑了,眼儿弯弯,十分可爱。且又听得外面鼓声震天,想来是比武大会开始了,群雄激昂,齐声叫嚷:“杀桑!杀桑!杀桑!”
左镜月听外面闹声一片,好奇道:“他们要杀谁?”
小柔“扑哧”一笑,转眼看姬裂衣。姬裂衣打开扇子,这个问题更加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要告诉左镜月,今天群豪聚集,就是为了杀你表哥桑沉河不成。
外面擂台设在一艘画舫上,那画舫极高极大,倒是醒目的很。武惕若坐在主台,全神戒备。又要想办法争夺会主之位,又要提防桑沉河随时偷袭。灵缈派众弟子分散开来守住几大要塞,武惕若眼观六路,微觉放心。
群雄激昂,但大部分有些阅历的江湖人士,都不忙上台,且在台下看看热闹,评估评估实力,顺便也养养精神。先上台的,往往都是些刚出江湖的楞头青,啥也不动,就晓得瞎出风头。
两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在场上你打我一下,我踹你一脚,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的三脚猫,一时还难分胜负。倒是台下的人看得昏昏欲睡,有好些个耐不住性子的大汉,已经嚷嚷要他们速速滚下台来。
程萱看着两个大男人花拳绣腿得可笑,凑到武惕若旁边道:“武师兄,这两个人是不是从蒙古来的?”
武惕若正全神警惕着桑沉河会不会突然来袭,被程萱冷不防地一问,不由得愣了一下:“何出此言?”程萱捂嘴笑道:“你看他俩,像不像两个熊瞎子摔跤?”话音未落,一壮汉已经跳上擂台,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两个熊瞎子扔下船去:“你奶奶个熊!回去多吃上两年奶再出来丢人现眼。”那壮汉不是别人,就是瞎了一只眼的古连山。
程萱又偷偷一乐:“又来一只熊瞎子。”
武惕若瞪她一眼:“古寨主是江湖上出名的人物,小小年纪,不许乱说。”
程萱撇撇嘴:“他打不过我的。不信我上去跟他较量较量。”言毕真的提剑要往台上冲。武惕若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你学了两下巧劲,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正式打起来,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说话间,已有一名约莫二十来岁的青衫男子跳上擂台。武惕若看那男子跳上擂台的身法,向程萱道:“此人跟你武功应当不相伯仲,你看看便知。”那青年男子便是刚才站在古连山和谭秀才船附近的人之一,适才见程萱一个小小姑娘都能将那两人制住,又见程萱立于武惕若旁边,时不时捂嘴轻笑,时不时撅嘴撒娇,甚是可爱。此番上台,一是小觑了古连山的功夫,二倒是为了卖弄给程萱看。那人一上台,先向古连山行了个礼,而后看向程萱,抱拳一笑。
程萱莫名其妙:“师兄,我脸上是不是有东西,他为什么看着我傻笑啊?”武惕若皱眉,不知如何跟她解释,只是暗中骂此人轻浮,不知是谁家的弟子。
却见台上古连山刀影纷飞,那青衫男子接了不过二十招,便被古连山用刀柄一下子磕晕,总算饶他一条性命。
程萱看得目瞪口呆,细声道:“还好我没上去。原来这熊瞎子这么厉害。”
群雄都聚在灵渺山脚下,祺水上江面平阔,唯见一舟。独孤三哭与夏老爷坐在船舱里,一手拿着上好的贡菊,一手下着象棋。凌无相手握刀柄,闭目养神。
廖暮仁独自站在船头,一言不发。所有人都道他是个英雄,江湖人都说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所有人都认为,大侠失去个把女人是见微不足道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夏若然的离去,对他打击有多么大。
他的信心,已经随着夏若然离去。活死人,活死人,也许说的,便是他。有的时候,他希望那三年为限的毒药早些发作,早点了却余生。
船舱里传来独孤三哭的大笑声。独孤三哭知道廖暮仁的郁结,廖暮仁也明白独孤三哭的笑。
笑着哭,哭着笑,不笑不哭。都是苦。
他不像独孤三哭那般肆意,为所爱的人断指,此生不碰机关。他似乎跟原来一样,喝喝酒,管管闲事,有时候说两句玩笑话。可是心里的一块地方已经被夏若然永远带走,再不回来。
时不时地,突如其来地,空空的疼。
一只水鸟飞过江面,衔起一尾鱼。
有时候廖暮仁怀疑独孤三哭根本不是为了找妹妹。或者,他不过是给自己设一个目标,让自己有活下去的理由。
水波微荡,廖暮仁看着水面,眉头一皱。
独孤三哭和夏老爷听见“噗通”一声,然后便听船夫叽哩哇啦乱叫:“自杀啦!自杀啦!有人跳河自杀了。”
夏老爷皱皱眉:“他就那么想不开么?”嘴上这么说,身子却没动。独孤三哭伸伸懒腰:“或者他看见水底下有个碗口那么大的珍珠。”凌无相已经奔出去查看
一丝血迹从水面浮起。凌无相握紧刀柄,双眉紧蹩。
廖暮仁突然从水面跃起,湿淋淋地站在船上,道:“有人要捅穿船底。”他说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凌无相微微一愣,她虽然知道廖暮仁武功了得,却不知他下手也如此决裂。
那船夫早已经吓得脸色发青,道:“祖爷爷,祖奶奶,小的吃这口饭不容易。你再这么跳上几回,小的命都断几年。”他念念叨叨不断说着,廖暮仁打个手势让他安静,他也看不到。船舱里丢出一小块金子,独孤三哭道:“我们这位爷就爱在水里摸鱼吃,你伺候好了,别那么多废话。”那船夫急忙拾起,不敢再说,只得快快撑船。
廖暮仁站在船尾,目光如炬。
他清楚地知道,常义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常义又来了。
远方出现了几个黑点,正以极快的速度顺风而来。夏老爷从舱口望去,忍不住骂道:“娘的,常义的水师!”
四艘大船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小小扁舟压将过来。廖暮仁一把夺过船夫撑船的竹蒿,他内力足,臂力大。那船儿顿时快了数倍。
夏老爷抓住船夫的衣领,问道:“灵渺山脚,还有多远?”船夫哪里见过这般阵势,早已经吓得湿了裤子,哆哆嗦嗦地道:“不远..不远..”
廖暮仁点点头,加快速度。
只要到达灵渺山下,混入那数十艘船中,常义想抓人。便没那么容易。
擂台上又过了那么几批,古连山被谭秀才用破书拍下了台,谭秀才又差点被一个使双锤的中年瘦子砸死。几轮下来,上场的高手越来越多,也从花拳绣腿,熊瞎子打架变成了实打实的过招。武功好的在台下评头论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武功没那么好的揣摩着要真碰见台上人,能在他手底下过几招。
清平师太诵一声佛号,道:“施主过招比试本是好事,切莫真伤了和气。”又有人心中暗笑这老尼姑站着说话不腰疼,动刀子动枪的,难免受伤,受了伤,见了血,伤不伤和气可不是阿弥陀佛说的算了。但听清平师太内力充沛,倒又不敢当面顶撞了。
台上的一名灰衣老者已经摔下了第三名挑战者,擂台下一时鸦雀无声,倒不敢有人再上台。程萱扁扁嘴:“狂什么。武师兄,上去给他点教训。”
武惕若整理整理衣襟,正准备上台,却见一道红绸从人群中飞出,正中那老者心口。那老者促不胜防,倒退数步,勉强站定才看清台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很美的女人。那红衣女子莞尔一笑,说不出的娇媚。那老者少说也有六十岁,看到这一笑,仿佛觉得自己年轻了四十岁。武惕若握紧了拳头。
那红绸飞出之时,他便已经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血泣”的味道
左镜月从船舱里看得真切,忍不住轻声道:“这女子…好…”她一时不知如何措辞,究竟说这女子妖好还是仙好。姬裂衣皱皱眉:“虞九止来了,你表哥应该就在附近。”他低了头,却想不通为何施寂岸如此招摇地让虞九止去打擂。虞九止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以左镜月并没有见过她。
小柔听得虞九止的名,忍不住“哦”了一声,向舱外张望了一下,带着一脸“原来她长这个样子”的表情退回舱内。姬裂衣心道:“这小丫鬟知道的江湖中人还真不少。”
再看台上,几招下来,红绸便缠上了那老者的颈,且听“喀喇”一声,老者连叫都没叫一句,便躺在地上不动了。台下有人大喊一声“师父!”奔上台来,发现那老者早已经被红绸勒断脖子,气绝身亡。台下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那文文弱弱的女子出手竟然如此狠辣。
奔上台的少年双目喷火,死死地盯着虞九止。虞九止抱歉一笑:“小女子失手了,小兄弟莫怪。不过上得台来,还是走上几招,以免堕了师门的尊严,是不是?”
那少年心神一荡,眼神迷离,心中虽挂念师父之死,但忍不住浮上一个念头:“如果我抱她一抱…”他心念一动,真的向虞九止走去,竟然真的要伸手抱她。
虞九止身形一动,躲了过去,娇笑道:“小兄弟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比武,莫教天下英雄看了奴家的笑话。”那少年一把抱空,摔在台上。台下众人虽早看出不妥,但是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见那少年歪歪倒倒地站起来,竟又要向虞九止的纤腰搂去。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施主,醒醒吧。”清平师太双手合十,口念佛号。这一声如同当头棒喝,那少年顿时清醒,当下面脸通红,手挽剑花,向虞九止扑去:“妖女,还我师父命来!”虞九止娇笑连连,并不闪躲,反而一把将那少年抱住。
清平师太暗叫不好,蹂身上台,却发现那少年已经被自己手中长剑穿心而过。
清平师太大怒道:“何方妖孽,敢如此嚣张?”
虞九止盈盈一笑道:“老师太勿怒,小女子想问一句,倘若今日小女子赢了这擂台。是否由小女子来担任杀桑会会主一职?”清平师太怒道:“邪门歪道,先过了贫尼这关再说。”言毕三掌破空而出,她出家前性子急噪,虽然堕入空门后稍微收敛,但练的功夫却还是刚劲为首。
虞九止侧身闪避,只觉得呼吸微窒,不敢怠慢,却依然笑道:“莫非这灵渺派定的规矩,都是放…放..不成?”她最后一个字虽然没说出来,但已经人人皆知。
程萱听她出言侮辱,早已经火冒三丈,当下朗声道:“灵渺派名门正派,自然言而有信。就算如此,谅你这妖女也没什么本事取杀桑会会主一职。”
虞九止娇笑道:“有这位小师妹一句话,小女子就放心了。今日就让我为桑门主夺了这会主,以博一笑。”
此言一出,群雄哗然。有人不免暗自嘀咕,若真要这女子赢了,莫非这杀桑会的会主,真的要交给桑门的人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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