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独孤三哭说到这里,喝了一口酒,眼里似乎有许多话说不出,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廖暮仁坐在他的对面,也饮了一口,独孤三哭突然笑了起来,笑到几乎落泪:“无论如何,有生之日还能见到你,我应该高兴才是。”廖暮仁苦笑:“你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不能见到我,又何必故作这般高兴。”
不能哭的人…也许只能笑
独孤三哭似乎有了几分醉意,道:“其实,说什么为了小情放弃机关,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为了我自己心里好受一点…我不过…是个自私的人。”
廖暮仁抿了一口酒,他又何尝不希望,能如同独孤般大哭大笑。无论真或假,大醉一通又何妨,然而他终究不是独孤。独孤三哭道:“世间的人,谁也不是离了谁不能活。你,我,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女人心,尤其难测,连最不像女人的凌无相,也会说走就走。”
廖暮仁皱了皱眉头,虽然一直觉得无相的不告而别有些不妥,却说不清楚,他手指轻轻地敲着酒杯:“无相,心思比谁的都细腻。或者,她才是最像女孩子的一个。”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个卷轴:“这个…是我从虞羡仙那里找到的。”
独孤三哭似乎满是醉意,漫不经心地打开画轴,用手指慢慢地抚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从我第一次见到虞九止,我就知道她是我妹妹。”
廖暮仁轻轻地笑:“我原本不知道,看到画轴的时候,我也知道你知道了。你一向都比常人能洞察到些什么。”
独孤三哭拍拍袖子,打了个哈欠。廖暮仁把酒壶里的酒全倒在嘴里:“累死了,去睡觉。”
独孤三哭也不拦他,只是淡淡地说:“灵渺派内不太简单,慕如月和墨轻云的墓是空的。”廖暮仁惊讶地“哦”了一声,独孤三哭继续说:“在住灵渺空坟的日子里,左镜月每晚都出去会一个人,叫什么..孟先生。那个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应该是…灵渺派中某种植物的香气。”
廖暮仁道:“所有人都只道你不会武功,却不知道你有比旁人敏感十倍的感觉。”
独孤三哭伸个懒腰:“无所谓,反正这些都不关我事。要倒霉的也就是桑沉河。”
廖暮仁笑笑道:“没错,也不关我事。顶多到时候出事了,把虞九止拉出来。”
独孤三哭黯然道:“如果..她愿意。二十年未见的哥哥,有什么资格去左右她的生活。”
月朗星稀,乌鹊南飞。
廖暮仁一边替独孤三哭关上了房门,一边道:“等了那么久,也不进来坐坐,都是老朋友了,一起喝个酒,叙叙旧,不是什么坏事。”
人影一闪,小柔已经坐在廖暮仁面前的长廊上。
廖暮仁叹口气:“我一直想知道,哪一张脸是真的。”
小柔展颜一笑,那一双水光粼粼的大眼睛里闪着几分狡猾,眉宇间却有说不出的疲倦:“都是真的,又都不是真的。”
廖暮仁道:“你又和桑家有什么渊源,跑到这里来潜伏。”
小柔道:“没有渊源,单纯想找一个没人找的见我的地方,藏着。左镜月被桑沉河供在家里,没人敢靠近。”她伸手捏了一片新叶,放在嘴里嚼着,“说是不想人打扰,究竟一辈子在这江湖上混着,说走就走,还是不舍得,始终想知道些江湖上的消息。”
廖暮仁理解地一笑,道:“姬裂衣知道你是谁吗?”
小柔不答反问:“你可又知道他原来的名字是什么,出身是什么?”
廖暮仁摇摇头:“他那一派,一向是行踪诡异。”
小柔道:“这就是了,他不知道我的过去,我也不问他的往事。喜欢不喜欢,究竟是不是会为了他去死什么的,我也不想认真去考虑,去研究。他累了,我也累了,彼此有个陪伴,仅仅如此。”
廖暮仁点点头:“我相信他会对你很好。”
小柔道:“看看这次运气好不好。”她顿了顿,道:“我这次来找你,一是为了道别,二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与你说。”
廖暮仁问道:“关于独孤三哭?”
小柔摇摇头。
廖暮仁笑道:“那么,你我就此别过,祝你一路顺风。其余的什么重要的事,我完全不想知道。”
小柔站起来,远远地招了招手,站在假山后面的姬裂衣走出,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廖兄看得起在下,多谢了。姬某绝不会待薄柔儿。”
廖暮仁点点头。
小柔露出一丝狡猾的笑,道:“你真的不听,那就算了。老姬,我们走,我们不告诉他夏大小姐没死,正在常义府上做客。”
仿佛被锤子打中了什么,廖暮仁只觉眼前一花,险些站立不稳,待回过神来,小柔和姬裂衣早已不知去向。
“这么晚了。”施寂岸推开房门的时候,愕然发现桑沉河坐在桌旁看书。桑沉河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他:“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打理的,倒还不错。”
施寂岸笑笑:“也就是那样。我怕你回来不高兴。”
桑沉河将蜡烛拨了拨,似笑非笑:“什么时候迎娶镜月过门。”不知是否错觉,施寂岸的笑似乎僵了些,却还是恭敬道:“待事情安稳些了再说。”
桑沉河淡然道:“姬裂衣要走?”
施寂岸点点头:“是,似乎爱上了左姑娘房里的小丫头。”
桑沉河微微一笑:“那,就两个都杀了。”
施寂岸不置可否:“沉河小心失道寡助。”
桑沉河道:“天下人都反我,你也会助我。”施寂岸默不作声,桑沉河又道:“镜月呢,她最近如何?”
施寂岸皱眉道:“她最近有点奇怪,我却…说不出来她哪里怪。”
桑沉河笑道:“姑娘大了,要出嫁了。施寂岸你再不肯娶,我就将她另嫁他人。”
施寂岸淡淡道:“我还道桑门主会自己娶了。”
桑沉河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最近灵渺派可有什么动静?”施寂岸正襟危坐:“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很快就会有些动静。”桑沉河挑眉道:“此话怎讲?”
施寂岸从袖中取出一物,置于桌上:“左姑娘在灵渺派上住了些日子,自然不会空手而回。”桑沉河看也不看桌上之物:“你从镜月那里拿过来的?”
施寂岸嘴角噙了笑意,桑沉河眼里的一波一伏他都懂得,他跟了这个人七年。这个人说要称霸天下,说要征服江湖,说要把别人欠了的,一件一件都讨回来。于是,他跟随,即使他讨厌血腥和厮杀。
他愿意学习,甚至可以,比桑沉河更出色。
只是午夜梦回,他总也忘不了遇见桑沉河的那夜,那个眼里有着傲气的人,只一笑,便温柔了他一生的时光。蓦然,施寂岸双手撑住了桌子,看向桑沉河的眼里,大胆而直接。
“你想杀我,是吗?”施寂岸道,用一种安然而平和的语调,“你认为我利用了她,认为我把她拖下了水,认为我,弄脏了她。”
桑沉河被他看的恼羞成怒,一掌将他震开:“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施寂岸被他打的口吐鲜血,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的笑意带着浓的化不开苍凉。桑沉河被他笑的脊梁骨发寒,一个箭步上前拎起他的衣领:“以后,别让我再知道这种事。别给机会我杀了你。”
施寂岸敛了笑,双手慢慢地握住桑沉河揪住他衣服的手,一字一句道:“悉随君意。”
在桑沉河反应过来以前,施寂岸的唇已经悄然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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