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常义来到中庭的时候,廖暮仁刚剥好一颗荔枝放到口中。几个佣人在门后窃窃私语,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到底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进来的。
常义不由得苦笑,从他认识这个人起,无论什么时候看见他,总是在心里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虽然他知道廖暮仁是个好人,虽然他知道廖暮仁本事不小,但是他依然想不通为什么夏若然会喜欢这样一个人,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连夏老爷也喜欢这个人。
而这个家伙,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又偏偏,什么都来掺和一脚。
廖暮仁察觉常义进来,抬手斟了杯茶,往后一送,那茶杯便飘飘忽忽地来到常义面前。常义哈哈一笑,伸手接了:“廖兄风采依旧。”
廖暮仁淡淡一笑,只有他知道自己手上已经全是汗:“好说好说,常兄藏东西的本领又高了一层。”
常义撩袍坐下,抿了口茶,道:“廖兄又把在下的府上翻了顶朝天,若然若知道你叫她做东西,必然三个时辰不与你说话。”
听见那个熟悉的三个字,廖暮仁明显地感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脸上却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风轻云淡:“估计会想上三百六十五个外号送与我,一天叫一个。常义你无赖没义气,拐带我岳父也就算了,你总不能混蛋到把我的未婚妻金屋藏娇。”
常义轻轻一笑,要多和蔼有多和蔼,廖暮仁暗忖此时若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一定被他迷死。
“廖兄知道多少?”
廖暮仁一边暗骂严泪不讲义气什么信息都没给就跟着姬裂衣双宿双栖,一边在常义面前作出一副知己知彼:“你这样关着她,也不怕她火气上来上吊自尽了。”
那夜,他得知消息后,匆匆留了张纸条给独孤三哭后便连夜离开述月庄。一路上,他仔细地回忆着当年每一个细节…两年来,他不敢碰,不敢想的细节。
若然缓缓垂下,再也抬不起来的手。
若然逐渐冰冷的四肢
若然再也不能笑的唇…
他记得他将她抱在怀里不肯放手,像失去伴侣的野兽一样不许别人靠近,还一掌把不会武功的暮五打了个半死。
他很少疯狂,很少失态。
也许,真的疯了比现在还好些。
他记得他累极入睡,严泪斗着胆子点了他的穴。待他醒来,看见的只有坛中一捧灰,如同前尘往事,轻浮的不堪一击。暮五叫他,说是有些他体内毒素的事情要告诉他,他不闻不问,把暮五气的哇哇乱叫。
天下间,只有独孤三哭能理解,从那时开始,廖暮仁已经失去了存活下去的理由。
正如他不会刻意了断自己的生命,他也不会选择刻意去维持。
一切都历历在目却不堪回首。
应该是暮五带走了若然,廖暮仁的脑子突然清醒了很多,倘若这世界上尚且有一个人能起死回生,那个人一定是暮五。
常义摇摇头:“你什么也不知道。若然没有死,但是,也没有活。”他从桌上拿起一颗荔枝,“两年前那个地方,有很多机关人吧…现在的若然,就像没有动力的机关人,活着如同死去,她需要一种特殊的药物作为活着的动力,你明白吗?”
廖暮仁的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暮五呢?”
常义道:“暮五知道你重出江湖,吓得跑去为龙影上坟了。他说,廖暮仁是他遇见最笨的家伙。”他把荔枝放到嘴里,细嚼慢咽,慢慢吐出一颗小巧的核,“当时他并无十足把握治好若然,所以才瞒着所有人把尸体偷梁换柱,你现在坟里埋着的,根本不知道是谁家孩子的骨灰。换句话说,这种方法,他只在书中偶然看过,碰巧若然的体制和病症都与那本古旧的医术相符。”
廖暮仁黑着脸:“再换句话说,若然就是他暮五的试验品。”
常义抚掌大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很想宰了他。”他眼中寒芒一闪:“我也会宰了他,在他救醒若然以后。”
廖暮仁瞥了常义一眼,当没听见,转开话题:“难得你如此大方,说吧,有何条件。”
常义淡然一笑:“与廖兄相处就是愉快,我要的东西很简单。”
“你该知道我不是出卖朋友的人。”
常义伸手拍拍廖暮仁的肩膀:“我知道你很看不起我,不过我有我的义气,我有我的苦衷。即使你理解不了我的义气,我却能了解你的。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把独孤三哭带回来,即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尽全力去救若然,毕竟,他是师父的独生女,我从来都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
廖暮仁冷哼一声,并未接茬。常义从怀里掏出一卷纸,上面赫然便是独孤兄妹的两枚玉佩。“你已经知道,先皇遗孤有两人,但是你一定不知,这两块玉佩其实是钥匙。是开启独孤家宝藏的钥匙。独孤三哭之母生前,先帝曾赠与她珍贵宝藏。如今,也不怕直言,国库空虚,祸乱四起,皇上着急捉拿独孤三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他站起来,认真道:“而且,若然所需要的“九命猫骨髓”也在其中,所以…无论如何,请你一定…“
廖暮仁点点头:“我知道了。“
常义抱拳道:“多谢。几日前听的传报,桑沉河自左镜月处套出灵渺派中地图,已经奇兵突袭。据闻灵渺连连受挫,估计灭派在即。”
廖暮仁淡淡道:“与我何干。却不知常兄心中看好那一边?”常义苦笑道:“草莽之雄,任何一支都是我心头大患,不过桑沉河为人阴险狠毒,倒比灵渺派更麻烦几分。明人不说暗话,我希望他们两败俱伤。”
廖暮仁接过话题:“最好独孤三哭死在乱军之中,以绝后患。”
常义道:“独孤三哭的确在军中,应该是被桑沉河胁迫上灵渺。据说灵渺禁地机关重重,桑沉河需要独孤三哭这种人。”
廖暮仁一愣,转而明白过来,轻轻地笑:“他那种人,宁愿死也不会被人胁迫的,他一定是自愿的。”
常义马上会意:“他总不能,看着妹妹去送死而不顾。”
廖暮仁意味深长道:“常将军线报真是又快又准。”
常义笑道:“。廖大侠走以前,不去看看若然?”
廖暮仁黯然道:“不去了,去了…怕再提不起精神寻医问药。况且…如今的每一刻对于我,都可能是死亡。我一定要尽快取得解药,救活若然。”言毕,人已飘然而去。
“明明就很挂念,还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难怪暮五说他是天下最笨的笨蛋。”常义嘴里含一口茶,模糊不清地自言自语。
“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大将军所为,尤其还是没确定对方走了多远的时候。”廖暮仁整装待发,笑看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的常义,“我改变主意了,还是…想看看她。”常义被茶呛得直咳嗽。廖暮仁还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再说邻居的家长里短一样轻松。
“毕竟,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若然,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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