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烛伴黄纸忆旧梦
我极快的走下去,站在远处看着拂云,她两眼通红,梳着一个圆垂的堕马髻,后面仅网着一套葱绿的织金网,簪着一朵硕大的白牡丹,冷艳异常,头颅娇无力,坠地却像折枝的白牡丹。
我木然,不知如何相劝,只远远相望。
良久那男子已经醉的无力说笑,趴在酒桌上轻声。我这时缓缓走到拂云跟前儿,泫然泪下,为我自己流泪,又为她流泪,拂云抱着我的额头,笑了笑。
回到拂云的房里,我为她摘下那朵冰凉香艳的白牡丹,苦笑道:“你都这样子了,还不歇着,怎么还深夜陪客呢?”
拂云泛泛一笑,道:“我不过是买笑的,那些根本谈不上。客人就为了高兴,我只能这样。”稍顿,她又道:“挽仙才刚在我这里哭诉了一会子,我也宽慰了她,她也好了,你也不用担心她了。
我悻悻地扭头道:“皆是我莽撞了,委屈可她。这倒是小事儿,让我痛心疾首的是葵花的所作所为。”
拂云道:“这也是我原来给你说过的。葵花也是一个可怜的,论身份资格,她比你要尊贵的多。”
淡淡的眉毛轻轻打结,幽幽道:“葵花的过往是怎样的?”
拂云道:“葵花也是名门之后。她是锦图将军的千金,后来传言锦图将军投降敌军,皇帝大发雷霆就将锦图将军的府邸抄了,其内家人本应被杀的,可是葵花逃了出来,被雪妈妈救了回来。”
我喃喃道:“原来同时天涯沦落人,何苦自相残害?”
拂云唏嘘道:“你们皆是同病相怜,都遇上同一个人……”拂云这时站起身来,走到床边,掀开幽白的褥衾,拂云又扭动床阁处的翡翠双鱼扣,床木一声打开了,我当即怔在那里,心下想到原来这里还暗藏玄机,玉香楼种种机巧真是让人难以捉摸,我暗暗怯道:“这里真是鬼魅重重。”
拂云这时拿出几张惨败地纸张,走到灯影下,道:“你看这些是什么?”
我眯眼觑了过去,却看到是几张契约,一张是玉香楼的地契,一张是玉香楼的房契,还有几张买人的契约。我呆在原地,期艾道:“这些契约本应在雪妈妈那里,怎么会在你这里?!”
拂云徐徐看我一眼,深沉而信任的样子,道:“时至今日,我不得不将这些搁置已久的事告诉你了。也希望你能力挽狂澜,免得玉香楼一顿厮杀。”
我没想到玉香楼里面会出现那样的纷争,拂云的话那么遥远而笃定。我缓缓道:“我何德何能,怎能担此重任。”
而后拂云推心置腹道:“你能,要不然雪妈妈也不会找你的——”她指着那些契约道:“雪妈妈并不是玉香楼的鸨母。”
语一出口,我就直楞楞的看着拂云,道:“这话怎么可以乱说?!”
拂云别开我,不疾不徐道:“说来话长了。七年前玉香楼并不是雪妈妈掌管,而是叶绿妈妈。叶绿妈妈是我与花惊春和雪团儿的鸨母,雪团儿就是现在的雪妈妈。”
我僵立在原地,仔细听着拂云的一字一句,我疑道:“那么这权力是怎么到雪妈妈手里的。”
拂云慢吞吞的走到灯烛下,有了一种黯然自怜的忧伤。现已是寂静的深夜,蜡烛悠扬的烧到一半,我仿佛置身噩梦一般。
“当时我被人租了去,去了南方。从南方回来后,玉香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叶绿妈妈暴卒而死,众人皆说叶绿妈妈将玉香楼的大小事务交给雪团儿管理,也就是将玉香楼的一切交给了雪团儿。”拂云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是这样么?”我轻声问道。
“不是这样的。我去南方之前叶绿妈妈就病的很厉害了,已是将木之人,叶绿妈妈很有先见之明,生怕自己死后玉香楼会有变故,就将玉香楼重要的契约交给我。”拂云说道。
我心下想到这叶绿妈妈如此信任拂云,定是将这权力交到她的手里了。当下问道:“那么,那么你就是叶绿妈妈指任的下一任鸨母了!”
拂云漠然一笑,云淡风轻,道:“我断断没有那样的手段。叶绿妈妈唯恐有变才将那些契约交到我手里,以防万一。而我去南方前,叶绿妈妈说如果她在我没回来之前死了,就让我把这些契约交给花惊春,让花惊春统领玉香楼的一切事物。”
“那么花惊春是叶绿妈妈指定的下一任鸨母了。”
拂云维维点头,烛光摇摇曳曳,映着她晦暗不明的脸。我登时一惊,真是出乎意料,其后果不堪设想。
拂云又道:“等我回到玉香楼后,大势已定,众人认定了雪团儿是鸨母。就连花惊春也俯首称臣。其实名义是这样的,而背里两人平分秋色。雪妈妈掌管着玉香楼的地契,和一些姑娘的卖身契;花惊春掌管着玉香楼的房契,和一些姑娘的卖身契。而且雪妈妈给了花惊春特权,允许花惊春买卖姑娘。”
“那些契约不是在你的手里么?”我着急地问道。
“她们伪造的。我若猜得没错,叶绿妈妈之所以那样早就死去,肯定是雪妈妈和花惊春做了手脚。因为叶绿妈妈一直都没有说出契约的事,以为是叶绿妈妈在等我回来,而将权力交到我手里,可是她们都错了。”拂云悲切的怀念着,“我回来后,见到那样的情形,不如就将错就错,为了大家免于纷争。”
“这种种的巧合实在让人瞠目结舌,也就是你这样的委曲求全才使得这个谎言这般天衣无缝。”我暗暗恭谨道。
拂云拿着一把银剪减去黑黢黢的灯结,烛光茁壮起来,她的脸照的清明如洗,她又道:“其实她们两个也猜到契约在我的手里,而不敢扯开面子,但也不敢冒险说出。之后我们三个就这样斡旋着,谁也不敢逾越,才使得玉香楼免于纷争。”
我点头,现已基本了然一切,自己心里的伤痛也淡忘了。这些前辈们的交斗和无奈交织出一场复杂而哭笑不得戏,恩恩怨怨交杂着情欲奢望使这台戏更加残忍。
“拂云大姐,你为什么不将真相说出?也好自保,或者一走了之呢?”我惋惜道。
“还是你想的短浅。”她走了过来,同样惋惜的看着我,道:“一则我若是将真相说出,以花惊春那种性格,定会赶尽杀绝。二则若是我自己独当一面做起玉香楼的鸨母,寡不敌众,她们也是不服的。三则我若一走了之,你可知一山不容二虎,她们肯定会继续争夺权力。”
“你的存在就是监督她们,让你们和睦的存在。”我叹道。
“好孩子,我就是这样想的。”拂云这才舒朗一笑,投出无限欣慰之情,多年她心里旧藏的秘密终于吐露出来,有一种心胸开阔的痛快。
“其实雪妈妈和花惊春也有不如意之处,七年前,她们两个同时爱上同一个人,就是惠鹏将军。可是惠鹏将军和锦图将军的命运一样,都被传言为投降敌军而至抄家,那么这两个如花美眷全部的希望全部幻灭,只能靠获得玉香楼来了此余生,所以她们才勾结起来暗下狠手。”拂云怅然一叹,无尽凄凉。
“世间的痴男怨女真是可悲可叹!”我兀自叹道,也想到自己荒唐的经历,难分难解。
“之后的日子,雪妈妈与花惊春费力搜集自己的党羽。从而打败另一方,暗暗这样的较量着,这也是我的无奈之处,不能阻止她们自相残杀。所以我那时给你说的你也应该明了了。”拂云轻轻摇头。
“原来她们搜罗多才多艺的女子就是为了与另一方争夺玉香楼,我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子都是她们手下的棋子罢了。”我半疑半怒道。
拂云吃力一笑,道:“真真假假是分不清的,你也别太较真了。”她又抚着自己将近枯萎的脸道:“我把这些秘密说给你,也是我的自私,我累了,我在这人堆儿里活累了,我瞒了太久的秘密,我从未这样透彻心扉的说过话,因为我将这则生死攸关的秘密又交给下一个人了。”言毕阴凝瞅了我一眼。
我抚胸,有一种难以描摹的压迫和杂乱,这样一个烂摊子丢给我?精明的拂云都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我这初出茅庐的丫头。
“拂云姐姐,这样的重任,我实在难以担当,你可要撑着,帮着玉香楼走出困境。”我怯怯道。
“好孩子,缘去缘来,皆是天数,我不会在留在这里了。”拂云笑得自在,不顾我的苦楚。
“拂云姐姐,你要哪里去?”我不安得问。
“自是我该去的地方……”拂云信手一挥,将手中几张灰黄的纸契约信手一挥,便纷纷扬扬落下,如同枯萎的树叶和堕落蝴蝶。
我弯腰捡了起来,竟觉得那样沉重,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买卖的数字,却系着那么多人的命运。我胆怯这样一个任务,我还有自己的事,我不忍,拂云要飘然一去,留下这我独当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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