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老爷爽朗一笑,“萧先生可不是元州城的人,不过听过他的人也不多,算是喜好游历山川的世外高人了。”郝老爷没敢告诉女婿自己女儿跟着萧先生可是跋山涉水去过不少地方,毕竟不是哪个男人都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妻子不受自己掌控。
季泽厚倒是一听到萧先生是个喜好游历之人,这眼眸立马闪了闪,要知道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游历山川。也难怪萧先生能够教出淡定如尘的妻子,还有像郑昶之那样的男子了,季泽厚虽然还不知道郝老爷嘴里的萧先生就是自己最为推崇的逍遥客,但却已经心生向往了。
“只可惜上次成亲的时候,没能见到萧先生。”季泽厚话语里的惋惜倒是真心实意的,只不过就算当时萧先生来了,以季泽厚当时的心境也是不愿去见的。
郝老爷拍了拍季泽厚的肩,“下次有机会,自然会带你去见见,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萧先生对佳音的疼爱也是不输我的。”女儿在元州城里困着,被那些闲言碎语所伤,他就算护得滴水不漏,也拦不住那些恶意中伤。好在佳音遇上了萧先生,是萧先生带着女儿去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让她明白,天下之间,唯心最为自由,不管是相貌、地位还是财富,永远不能拘住一个人的心。
而他的女儿,果然长成了让他这个父亲无比自豪的女儿,他希望女婿能透过那层浅显的表象发现女儿的好,他不是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只是既然嫁了季泽厚,郝老爷还是希望女儿能有个人一直疼她,日后就算自己跟夫人不在了,女儿也可以觉得不孤单。
“佳音不似寻常闺秀,还请女婿日后过包容包容啊。”话虽这么说,可季泽厚还是从岳父眼底看到了不加掩饰的自豪之情。若是从前,季泽厚或许觉得岳父大人同自己娘亲一样,只是宠爱子女罢了,但现在,他肯定妻子身上还有自己未发现的品质,足够叫岳父自豪,也能让自己惊喜。
翁婿两个倒是客气地用完午膳,三杯黄酒下肚,郝老爷这话也就多了起来,倒豆子一般将佳音做闺女时的一些趣事说给季泽厚听。季泽厚倒是没觉得烦躁,反倒是津津有味地在脑袋里勾画出小时的佳音。
“你是不知道啊,这丫头小时候皮实,自己带了钱家兄弟俩出门玩,也不能知道招惹了谁家的孩子,给闹得额头都破了。”郝老爷想起女儿身上唯一的疤,这心都疼了。那时候自己跟夫人只知道拘着女儿不让她听到外人的话,却忘了,这么点大的孩子最是爱玩,一味避着又有什么用。就是不知道那个拿石头砸自己闺女的人是谁家的,郝老爷时隔多年,提起这事还是愤愤不平。
季泽厚呢?
听到郝老爷提起这事,心底忽然浮现出一种熟稔的念头来,自己小时候似乎也去过元江畔,然后哭着回府,闹得娘亲发作了身边的仆人,连着梧桐也被娘亲罚了十板子,好像说自己是被吓到了。
等等……
不会这么巧吧?只是越是细想,季泽厚就越是笃定,当初自己顺手砸过去的石头,真的砸到了佳音,这……两个人还真是有缘。郝老爷黄酒下肚,倒是没看出季泽厚脸上那心虚的讪笑,只当是孺子可教,对佳音感兴趣了,于是说得越发起劲。
“你不要跟那些眼皮子浅的看轻佳音,我家闺女很是聪明,你身为佳音的丈夫,可得用心护得周全才是。”郝老爷想着元州城人对女儿的误解,只能重重地叹息,他与夫人从不惧怕外头的人如何讲,只是担心那些话会伤着女儿。若不然就他们俩对女儿的珍视,就算萧先生惊世绝伦,他们也是不会同意女儿去山上的。
离了这些凡俗浅见之人,对女儿来说,才会真的好。
季泽厚听岳父大人这么一声叹息,只觉得屁股都坐不住,仿佛郝老爷话语里鄙弃的那些凡俗浅见之人说的就是自己,简直如坐针毡,只能不停应是,然后胡乱给自己添酒,这喝得极了,白嫩面皮子很快就透出红来。
郝老爷倒是喜欢豪爽点的性子,从前觉得女婿有些太文气,现在看他这喝酒的架势倒是一点也不输人,是个可造之材。天知道季泽厚心底有多心虚,这不是喝酒壮胆么?要是被郝老爷知道小时候砸了你宝贝闺女的就是他,季泽厚肯定岳父大人肯定会拿块更大的石头替女儿砸回来。
不成,这事,坚决不能告诉人。对,回头就叮嘱梧桐,除了娘亲之外,就属梧桐最清楚这事,可不能替自己漏了底。
其实他忘了,除了他们知道外,郝佳音还记得很清楚呢。
出了福源酒楼,郝老爷对女婿倒是真的挺喜欢了,这小子是挺没用的,不过倒是很有耐心,这样的性子,慢慢来,总能捂热自己闺女的。他啊,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啥指望了,就盼着女儿能幸福就好。
“我准备去买些点心回去,不如女婿也一块儿去?佳音倒是挺喜欢那儿的点心。”季泽厚自然应允,于是翁婿俩一块儿去挑了点心,然后才分开。季泽厚喝了酒有些热,上了马车就抹了抹额头的汗,梧桐倒是替自己少爷心疼,“少爷这回可是喝了太多酒了吧?回头夫人又要说梧桐伺候不周到了。”
季泽厚摇摇头,“回府去记得别乱说话。”
郝老爷那头放下帘子,眼眸一扫先前的酒性,只吩咐了一句,“去查查,是不是小姐的师兄来元州城了。”
这世间,难得有谁还真的留有那赤子之心,对郝老爷来说,谁都不能拦着他家女儿的幸福。这郑昶之,只要不惹事,那就还是佳音的师兄,若要来招惹佳音,那他这个老爹也是空摆设。
郝佳音在季府里头,其实日子挺好打发的。季夫人拽着管家大权不松手,佳音正好乐得轻松。这小日子里各种汤水补品,还有季泽厚的怀抱,倒是将人养得越发水灵。洗干净了身子,就垂着发,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午后的阳光顺着那一头青丝泄满地,颇有些岁月静好的韵味。
季泽厚染着酒气,站在藤椅前头,仔细打量自己的新婚妻子。
郝佳音,郝佳音。三个字,道出岳父大人对女儿的期盼,很是悦耳动听。季泽厚矮下身子,眸光专注地看着妻子,眉眼唇鼻顶多算是清秀,却是真的说不得有多好看,偏偏脸颊上又有那么一大块胎记,这让那些酸堵的人说起话来也更加难听。想起岳父同自己唠叨说过的那些话,季泽厚便手尖痒痒的,轻轻柔柔的,好像羽毛一般爬上郝佳音的鼻尖。
这个女子,到底是哪里格外的,竟慢慢地让自己忍不住靠近去?季泽厚怎么也想不通,明明郝佳音同自己并没有说过什么,每次都是温顺地替自己打点好衣食,为什么就会走到今天这样,奇怪的情愫在里头?
郝佳音本就是浅眠,风抚着发梢一点点挠着阳光,让郝佳音懒洋洋的,只是不想动罢了。季泽厚来的时候,脚步本来就放得不轻,郝佳音只是懒得正眼罢了。直到季泽厚开始抚触自己的脸颊,郝佳音不得不睁开眼。
“怎么喝酒了?”风浮动院子里的竹叶清香掩不住季泽厚身上的酒味,郝佳音看着醉了酒,脸颊红扑扑的季泽厚,指尖学着他的样子,也掐了上去,这力道绝对比季泽厚对她要重许多。
郝佳音也不躲开,反倒是蹭了蹭脸颊,醉酒后更是娇憨,“回来的路上遇见岳父了,就陪着用了午膳。”季泽厚好悬才想起那石头的事,然后怯怯地用水灵灵的眼睛瞅着郝佳音,声音慢吞吞的,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小心翼翼味道。
“那个,岳父说娘子小时候被人砸了额头……那个,你可记得是谁砸的么?”
郝佳音挑眉,倒是没想到自家老爹连这事都同季泽厚说了。当时季泽厚砸了自己,就自己知道是动的手,郝老爹问了许久,自己都没松口,她可不信老爹是为了敲打季泽厚。只是季泽厚你能不把下巴戳到胸口么?这架势,摆明了犯错后心虚啊?
“那时候砸得倒是挺疼的,听我娘说流了很多血,晕得躺了半个月才慢慢好点。”郝佳音眯着眼,眼睛直直地盯着季泽厚,只把他看得越发心虚,郝佳音才慢悠悠地问了一句,“问这事,可是你知道是谁砸的?”
季泽厚慌得急忙摆手,蹲着的身子一松,整个人跌坐到地上,让郝佳音嘴角再也憋不住笑,探身去扶季泽厚,“你慌什么啊?又没说是你砸的,若不然我爹才不会这么好心请你一块儿喝酒。”
郝佳音看着是心疼季泽厚,只是说出来的话又让季泽厚一上一下跳得厉害。
“呵呵,那时候都小,能记得啥啊?”
郝佳音见不得季泽厚这样自我安慰,想着让自己闹心的季夫人还有何氏,郝佳音凉凉地松开扶季泽厚的手,“那可说不定,当时也不算小了,再说了那么疼,记得是谁也说不定。说起来,你这么一提,我倒是觉得那人眼睛同你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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