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到了暖阁门口，我正气冲冲地一掀帘子预备进去，苏培盛赶忙上来道：“姑姑，皇上正召见三位阿……”话还未完，里面已胤禛接口道：“让她进来。”苏培盛听说忙一笑为我打起帘子，我则抿紧了唇往里走，抬头看时却又顿住了脚步。

　　胤禛正容端坐在书案后，桌案前则侧立着三人，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和一个比大号热水瓶高不了多少的小孩子。看他们那身服饰打扮我已隐约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正猜测谁是谁时，胤禛已向那三个孩子道：“还不给姑姑行礼。”大的那两个明显有些诧异，随后眉目间沉稳些的少年先上来对我行了个礼。长幼有序，看他年纪应该就是弘历，未来的乾隆皇，可惜我对他无甚好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另一个少年打量了我几眼，跟着也草草行了一礼，还未等他退后，胤禛已沉声道：“怎么，行礼也不会了？要不要让人来教教？”那少年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又给我行了一礼，我抿了抿唇，这个该是弘昼了。最后一个我看他走路也不稳，刚想开口说不用了，那个小热水瓶已摇摇晃晃地过来对我行了礼，又怯生生地唤我一声，“哥哥。”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杵在那儿发愣；弘历和弘昼则想笑不敢笑，只站在那里闷头憋气；惟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在那扇风点火道：“福惠，放开嗓子多喊几声，姑姑没听清呢。”福惠怯怯地看了胤禛几眼，又看向我扯着小嗓子连声道：“哥哥、哥哥。”哎，小孩子口齿不清也就算了，偏还有人趁此机会占人便宜。我抬头悄悄瞪了眼脸上满是笑意的胤禛，无可奈何地半蹲下身向福惠微笑道：“福惠乖，姑姑听清了。”

　　福惠像是松了口气，天真地向我一笑，我看着他白嫩小脸上有如黑宝石般剔透的双眸不禁有些木然发愣：刚才没注意，此刻才发觉福惠长得与胤禛是如此相像，那眉毛、那眼睛……我不由有些黯然神伤，若是我和他的孩子还在，会不会也有着和他一样的眉毛？一样的眼睛？抬头看了那两个少年一眼，若是在也该有他们这么大、这么高了吧？

　　心里酸楚难禁，正自出神时，已有人从后揽住我道：“融儿……”我身子一震，抬眼才发觉那三个孩子不知何时都已走了。慢慢回过头，胤禛脸上的神色是那么柔和，眼中半是怜惜、半是伤痛，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那个失去的孩子，可我知道，他心里的痛楚绝不会亚于我。

　　我看着胤禛的眼睛有些心软，只是转眼看见他身上的龙袍想起他耍弄我的事，心头又有些火起，遂挣开了他的手臂以背对着他，他过来拉着我的手道：“还要同我闹？”我忿忿回身道：“不是我要同你闹，是你要同我闹，拿我当猴耍！”“当猴耍？”胤禛沉吟了一下，略弯嘴角道：

　　“哪有你这么美的猴儿？”

　　这人明显就是和稀泥、捣浆糊，我撇了撇嘴角道，“你眼下明明就没有封我为妃的打算，还要装腔作势地拿出来唬我，让我答应你这个那个的，这还不是同我闹，拿我当……唔……”我话还没说完，胤禛的唇就过来堵住我的唇，我侧头想避开，他又捧着我的脸不给我动，挣扎间我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他吃痛闷哼了一声，随即又用力吮住我的唇舌，直到我透不过气来才稍稍放开道：“融儿，你我的心事既然并无二致，却还要为这个再怄气不成？”

　　我怔了怔，只听他又接着道：“耗费了十年的光阴才得重聚，如今我只想时时能见你，时时能与你相伴，再不分离。”我呆呆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久久无语，他则抚着我的脸缓缓道：“只是从前事乱时我不能给你名份，眼下又为了一己之私不能给你，虽说知道了你的心事后我心里好受些，可终究是委屈了你……”

　　我掩住了他的口道：“若是怕我委屈，就不许再像昨日那般折腾我、不许再逼我吃这么多东西、不许一生气就给我端皇上架子，这些个你都做到我就不委屈了。”胤禛的眼里泛起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我松开手时轻轻抚了抚他唇上被我咬得有些红肿的一处，“疼么？”他一笑不语，我凑过去吻了吻道：

　　“胤禛，我在这儿很快活，只要想到能时时见你、时时相伴，就很快活。”

　　胤禛的吻如羽毛般轻轻落在我的脸上，我搂紧了他，慢慢回应着他，且在那块红肿处又格外多亲了几下，他十分情动，一路吻到我的耳边低低道：“你再多亲几回就不疼了。”我冲他皱了皱鼻，在他唇边吻了许久后突然在他唇上又轻轻咬了咬道：“才刚你占我便宜，如今算是全扯平了。”

　　胤禛好笑地看着我道：“我哪里占你便宜了？”“你明知福惠口齿不清，还让他放开嗓子多叫我几声‘哥哥’，不是占我便宜是什么？”“这就叫占便宜了？”胤禛脸上的笑意更浓，“那我给你占回来，怎么占都成。”说着话他的手就不安分起来，我脸上火热，身子也渐渐热了起来，支支吾吾道：“谁要……谁要占你便宜？”胤禛轻笑道：“我给你占你又不占，回头可别怪我。”随后他的手又更加不规矩，我边左躲右闪边道：

　　“君子动口不动手。”

　　“好，君子动口……不动手。”胤禛的鼻息拂在我耳边麻麻痒痒，弄得我的心也麻麻痒痒，更兼他的手虽不动了，唇舌却愈加使坏，我被他弄得晕晕乎乎，脑中唯余一丝清明道：“别……会有人……”他把我抵在书案边道：“这时候不会有人过来，即便有，苏培盛也会拦着的。”难道苏培盛就不是人？他站在门口不都给听去了？我脸红心跳，用力推了推胤禛，他则捉住我的手道：

　　“才刚自个说‘动口不动手’，怎么这会又动手了？”

　　他这人还真是欠咬，我刚作势想上去咬他几口，他已乘势吻住了我的唇，正纠缠不清时，就听门口苏培盛道：“启禀皇上，怡亲王到了。”我在胤禛的怀里怔了一怔，胤祥怎么来了？别是怕我和胤禛闹得不可开交，赶来劝架的吧？

　　胤禛紧紧搂住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叹了口气放开道：“你一来我就给忘了，今晚我让胤祥过来和我们一起用膳。”哦，原来如此。我点一点头，随即手忙脚乱地理好被他弄乱的衣衫，又整理了一下鬓发才抬眼对他道：“可有什么不妥？”胤禛看我的眼里皆是笑意，却只是抿着唇不说话，我白了他一眼，低头重又检视了一番，再抬头时胤祥已缓步而入，先向胤禛行了礼，坐下后又打量着我发笑。

　　我就弄不明白了，这两人没事对我笑又不说话，还笑得这么稀奇古怪的，究竟是为了什么？站在书案边上，我不停地拉拉衣服扯扯袖子，却只见他们俩看我时笑得更欢，最后我索性站在那儿不动了，他们有眼光飘过来我就瞪回去，几个来回之后胤祥低头一笑，不再看我，胤禛则高声道：“传膳。”

　　一时有人陆续进来摆下饭桌，上齐酒菜，胤禛摒退众人后示意我在他身边坐下，侧头看看胤祥又看看我道：“这回终于齐了。”他脸上有着难以自抑的欢喜与欣慰，我在桌下握住他的手，他亦紧紧回握住我的，胤祥则笑着举起了酒杯。我看着他们的笑脸，眼前不禁有些模糊，历经这多年的风雨，今日终又能重聚在一起，虽说时移事迁，鬓已染霜，可心却从未变过……

　　喝酒谈笑时，胤祥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对我一笑道：“融雪，你欠四哥和我的那顿饭何时还阿？”我一脸茫然，他摇了摇头道：“果然是个赖账的，看来欠我的那顿酒也要不回来了。”我想起往事，不由抿嘴笑道：“不过是一顿饭、一顿酒而已，亏你还是堂堂怡亲王，总记着那些陈年旧账，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胤祥挑眉笑道：“你自个说话不算话，还要替我害臊？让四哥来评评理。”

　　我冲他一皱鼻，“请就请呗，想吃什么，快说。”胤祥看了看一边微笑着的胤禛道：“我吃什么倒没讲究，不过你得给四哥多预备点清热解火的菜，瞧瞧，这都上火了。”我瞥了眼胤禛，脸上霎时滚烫一片，还未及答话，胤禛已一勾嘴角道：

　　“朕这不是上火，是让一只小猴儿给咬了。”

　　胤祥讶然道：“哪里来的小猴儿？好大的胆子，该捉住好好教训一番。”胤禛笑看我道：“朕正想着该如何教训她一番。融儿，你素喜驯鸟驯狗，可有什么驯猴的好法子？”这人引着胤祥像唱双簧似的调侃了我一番，现在还敢上来问我怎么驯猴？我在桌下偷偷掐了他一下，胤祥突然一拍脑门道：“我都忘了，年头上四哥不是说要给人祈福，下旨把宫里的珍禽异兽都给放走了么？怎么还会有只猴儿？”

　　“这只小猴儿是朕心头所爱，只好违她天性留在宫中与朕作伴了。”

　　胤禛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却是几许深意。胤祥在边上若有所思，我则紧了紧胤禛的手：即便留在宫中违我天性，可是有他相伴，幸福亦在我手中……

　　酒足饭饱后，胤禛与胤祥又开始谈论起废除山、陕教坊乐籍，改业为良的事。我听他们还有许多细节要详谈，便推说吃得太过，想出去走走。胤禛点点头，随即又一拉我低低道：“早些回去等我。”我脸一红，看胤祥正在边上低头喝茶，便回头冲他眨眨眼道：

　　“我哪天不等你了？”

　　“还装傻？”胤禛一把拉过我在我颊边重重吻了一下，我抬眼正对上胤祥泛着盈盈笑意的眼眸，顿时脸红脖子粗，甩脱了胤禛的手做贼似地逃了出去，只余下满屋子的笑声久久不散。

　　我一个人在养心殿外走了几圈，回屋后洗了把脸，对着铜镜正准备梳头时，却发现从耳后到脖颈处胤禛给我留下了一长串的痕迹，连绵的红印衬着雪白的肌肤格外分明。怪道他们都那么古怪地对我笑呢，胤祥也就算了，可气那个罪魁祸首看见也不说，临走时还要给我盖印。幸好我刚才散步是在晚间，要是大白天我顶着这么串东西走来走去，那才真叫招摇过市、授人以柄呢。

　　好气又好笑地解下发绳，正想拿起发梳时，胤禛已是带着笑意快步而入，我对着镜中身影道：“这么快就说好了？”他用手摩挲着我的脸道：“胤祥说他多喝了两杯不胜酒力，想早些回去歇息，故此只捡紧要的说了几句。”我撇了撇嘴角，胤祥千杯不醉，这点酒算得了什么？肯定是知道他的心思……

　　我正在做推测呢，胤禛已从身后打横抱起了我，我涨红着脸道：“哪有你这么急的？我头发还没梳呢。”“别梳了，过会也是要乱的。”这人什么理论？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已深深地吻了下来，等他把我放到床上时我已全然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些什么，只觉得心如鹿撞，半点也开不了口。

　　胤禛三两下褪去我的衣物后又开始褪自己的，我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片刻后他过来轻笑道：“还是那么怕羞？”我的身子本就已滚烫，他这话又让我忆起那年在狮子园小室中的种种缠绵，更有如火烧起来一般。胤禛看我低语道：

　　“融儿，我等了很久……”

　　“我知道，”我勾住他脖子在他唇上印了一吻，“的确是很久……”他笑着低头慢慢吻住我，唇舌逗弄着我的唇舌，半响后又开始一点一点往下移，我不由轻吟出声，他则更为兴奋，手已垫在了我的腰下，腿间也已感受到他的炙热，正情浓意好时，外间忽然传来一声轻咳，苏培盛的声音带着些许惶恐，

　　“启禀皇上，年妃娘娘晚间膳后突感腹痛，已急召了陈太医过去诊治。皇后娘娘得知消息后已预备去翊坤宫探视，这会儿正问皇上是否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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