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站在酒楼门口，我定了定心神，本想找条偏僻小路来一出夺路狂奔，再一想，还是决定继续走大路躲在人群里。所谓“大隐隐于市”，有这么多人给我做掩护，量十四阿哥也不能轻易找到我。于是我继续随着人流往前走，一路上猜灯谜的、卖艺的、卖小吃、小玩意的摊头不计其数，热闹无比，我正往人堆里扎呢，就觉有人一拍我肩道：

　　“薛公子，走的好快呀！”

　　我如木雕泥塑般怔了良久，才转回身道：“十四爷，你走得也不慢阿。”十四阿哥用戏虐的眼光看我道：“好不容易求了九哥出来，怎么连碧荷也丢了，灯也不赏了，火烧火燎的往前赶呢？”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心里暗付他是否已清楚我的打算？嘴上仍自强硬道：“正因为碧荷丢了，才急着去找她啊！”

　　十四阿哥哼了一声道：“你们俩到是有意思，都说找人，一个是在猜灯谜那儿傻站着找人，一个是找人找到了饭桌上，见了我就溜。”我脸色发白，他连碧荷都见过了，看来我的意图他是很明了了。“我本想找着你们一起玩，可谁知……”十四阿哥看着我轻叹了口气道：“融雪，你也不想想，九哥怎会放心你和碧荷独自出来？他必是有所布置。”我冷哼一声道：“他还真对人不放心。”十四阿哥定定地瞧我一回道：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不愿进宫吗？”

　　此时天色忽然骤明，人群发出了欢呼声，原来是放起了焰火。烟花如此绚烂，我不禁有些失神，“十四爷，我给你做丫鬟，服侍你可好？”若能选择，做十四的丫鬟总比进宫当眼线强。我微抿嘴唇，直视着十四的双眸，他神色复杂的回看我良久才低低道：“融雪，若你不是……，我定会和九哥要你，如今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我默默低下头，自嘲的一笑，我真傻，这些人的眼里只有权势，即便如十四阿哥，也不会为我而改变计划。

　　我冲他笑了笑道：“你还当真了？我和你说着玩的。我会好好进宫的，你放心。”十四阿哥凝视我片刻道：“融雪,你好好进宫,等过个几年,我定会设法把你弄出来。”“再说吧。”我垂下眼帘，过几年？过几年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呢？求人不如求己，我还是自求多福吧，要么求老天爷再来一场雷雨，把我给劈回去。

　　知道逃不了，我只能跟着十四阿哥一路默默前行。东一拐，西一绕的，那辆马车又出现在眼前，碧荷正坐在车里向外张望，见我跟在十四阿哥身后，脸上也不知是喜是悲。我低着头上车掀起车帘，十四阿哥在一边止住我道：“融雪……”我回头看他，他顿了顿道:“进了宫要多加小心，自己照顾自己。”我点点头，他动了动嘴唇似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却已放下了帘子。今夜从希望到失望，我只想好好静一静。

　　车内碧荷抓住我的手道：“姐姐，都是我不好，在那儿傻站着被十四爷看到了，他问我你在哪儿我就有些慌了，我……”我摇了摇头道：“不关你的事，从始至终都有人跟着的。”碧荷睁大了眼睛，我叹了口气道:

　　“碧荷，我好累！”

　　今晚的我就像一只风筝，飞得再远再高，还是有根线捏在别人的手里，要放则放，要收则收。我靠在碧荷的身上，只觉自己疲乏至极，闭上眼睛，希望就此沉沉睡去，醒来后已然回家。马车缓缓停住，我还是到家了，只不过这个家是九阿哥口中的家。

　　站在宅院门口，那种夜色中的空旷与寂寥使人恍若隔世，仿佛刚才街上的种种喧闹与拥挤只不过是场梦罢了。我和碧荷穿过无人的前院，轻轻地脚步声清晰可闻，可刚踏进后院，不由都顿住了脚步。那颗光秃秃的梨树上此时挂上了各式宫灯，灯中燃着荧荧烛火，在风中微微摇晃，好像……圣诞树？清代的圣诞树？

　　九阿哥背付双手站在树下，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我让人预备的，如何？”美！是很美！要放在现代，我定会觉得很有意思，说不定还会狂摆pose拍照留念，可在如今，特别是经历了这么一个晚上，我又哪有心思欣赏这个？

　　九阿哥见我和碧荷都默不作声，只淡淡向碧荷道：“你去前院呆着,我有些话要和融雪说。”碧荷犹疑的看我一眼，我略微点头，示意她放心，她向九阿哥施了一礼后回了前院。“你不是要看灯吗？过来好好看看。这些都是今年宫里特制的，外头看不到。”

　　九阿哥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异样，我拖着脚步慢慢走到树下，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停住，抬头看去，果然都是样式新颖，做工精巧。“看你没什么精神，不是刚才走得太累了吧？”我一惊，九阿哥的声音已近在耳边，我忙退后两步道：“是很累，我要回房休息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就被人一把拉住辫子，我的头猛地向后一仰，小帽也掉到了地上。“好痛！放开我！”我怒道。九阿哥揪着我的发辫转到我身前，面色阴沉，眼神中闪烁着狠戾，“今晚若不是十四，你预备玩到什么时候？”看来已经有人向他汇报过了。我忍痛恨声道：

　　“我已经回来了，你还要怎样？”

　　九阿哥冷笑着道：“‘你还要怎么样？’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这几年我待你不薄，你竟想临阵脱逃？”我咬了咬唇道：“之前有些事我没想明白，现下想明白了。”我不想和他起正面冲突，只好拿话搪塞他。九阿哥没说话，只觉得他的气息拂在我脸上，我挣扎着想避开，却一点也动不得。“是真的想明白了？还是十四向你许诺了什么？”

　　我瞪大眼睛看着九阿哥，难道他的人连我和十四阿哥说了什么也知道？九阿哥冷冷看着我，嘴角仍噙着冷笑，“这一个月来你和十四好得很，别打量我不知道。哼，除夕夜还偷偷遛到这儿来，你真以为自己攀上高枝了？”我别开目光，他这是在妒嫉吗？我和十四阿哥关系好又碍他事了？九阿哥又紧了紧揪住我辫子的手道：

　　“融雪，别忘了，你是我的人，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话音未落，他炙热的唇突然附在了我的唇上，辗转反复，我的头动弹不得，双手就用力推他、打他，他只置之不理，无可奈何下我只好紧闭牙关，不让他进入。九阿哥似乎很有耐心，在我的唇上不停来回吸咬，我只觉得自己的嘴唇皮也要被他弄破了，狠狠心，微启双唇，他一察觉，脸上现出一丝得意，舌头也随即长驱而入。

　　我闭紧双眼，用力咬下，九阿哥吃痛，猛地一把推开我，我重重地靠在了树上，看到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唇角留下，心里夹杂着厌恶，恼恨以及咬到他舌头的痛快。我用袖管狠狠擦了擦嘴唇,九阿哥似乎更为恼怒，朝地上吐了口血沫，双眼看着我似要喷出火来，我见他身形一动，即大声道：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我还咬你！”

　　九阿哥一边走近我一边道：“我还不知道，这里何时候养了条疯狗。”他这句话因舌头受伤不免说的有些含含糊糊，可配上他的森冷表情却让我一面往后退一面心里发凉，退到无路可退时，我只好以手扶墙，双目怒视他道：“你别逼我！”

　　九阿哥在离我一步的地方停住脚步，目光中的怒火渐渐被冷意取代，看我半响方冷冷道：“逼你？哼，你若乖乖进宫，好好替我办事，也许我会忘了今日之事，要不然……”我垂下目光，心想大不了也是个死，谁知他又低低道：

　　“融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你可想尝尝？”

　　我的心一沉，抬眼看去，九阿哥唇角有着血迹，眼神中寒意逼人。我脸色发白，只觉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鬼，是魔鬼！九阿哥似乎很满意我的表情，带着冷笑道：“记住我说的话，别再给我耍花样！”说完话，他又冷冷瞥我一眼方才离去。待他走远，我颓然的坐在地上，心里一片纷乱。

　　我该怎么办？乖乖地听话进宫给他办事吗？可即使能挨到出宫又能怎么样？耳边似又回响起九阿哥冰冷的声音“你是我的人，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一阵冷风吹过，我的身体不由有些颤抖，他的强吻、他的话语都令我既厌恶又有些害怕。

　　此时碧荷飞奔而至，蹲下身来拉住我的手道：“姐姐，你没事吧？爷刚出去时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为了今晚的事？是不是罚你了？”我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过几天就要进宫了，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碧荷闻言仍是一脸担心，我则在心里低叹一声，这件事没有人能帮我，一切只有靠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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