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三朝数百年的宫阙,再次经受了战火的洗礼,前廷宫阁被损毁大半,所幸后宫尚且波及不深,动荡中不少嫔妃宫人罹难,血溅丹陛。
是夜,皇帝因伤势过重驾崩于朝阳宫,尚不及三年,皇朝已历三主。
反臣李隆绪殿前伏诛,太后懿旨,李皇后被贬为庶人,皇女无辜则免去迁谪,由太后亲自抚养,李氏一族尽皆下狱,首从者论以极刑,罪且不及三族,赦死刑,李氏宗亲刺配南疆,永不得返。
知道那日真相的人都已经不能再开口,迈往顶峰的路只差了一步,再也没有人阻挡他们的脚步。
皇帝薨逝,国暂无主,由太后代政,懿旨一道接着一道颁下,朝中大臣重新更替,原以为曾攀附巴结李家的必然逃不过被牵连的下场,没想到只有几名与国公和左相过从甚密的大臣被拘下狱,并没有其他大的动静,朝廷内却是人人自危,各部各司做事愈发循规蹈矩,就怕一个行差踏错招来杀身之祸。
皇帝大行,宫中挂起白帷,太后宫中日夜可听到女子恸哭,低抑凄恻,牵断人肠。
侍奉太后的宫娥捧了银器、青瓷方甫退出行宫,就看见一道翩跹丽影站在台阶上,衣袂凌空飞舞,曦凰静立在那里,似在抬头仰望宫墙上的天空。
“参见王妃。”为首女官率先拜服下来,身后一众宫娥俱都跪下,衣帛锦绸的摩挲声,清晰的响起。
曦凰出神的看着空中流云,待听到中庭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后,这才缓缓低首回眸,看到宫娥手中端着的各色精致小菜和一碗白粥,分明没有动过的样子。
“太后还是不用么?”她冷冷的问,声调不见起伏。
宫女惶恐,不知如何作答,只战战兢兢的应了个是,昭阳从中庭方向匆匆走来,正好瞧见此刻一幕。
“若太后还是不肯用膳,昭阳,你去把小公主带出来。”她漠然转身,昭阳觑见她脸色,不敢稍作踯躅,裣衽作礼后,领着宫人复又折返入宫。
午后长风掠过,阳光晴暖,曦凰立在廊庭高阶上,遥望着远处天际,衣袂舒卷时,仿佛凤凰羽翼,像是随时会跃风而去一样。
“太后肯进膳了。”昭阳悄然走至她身后,低声道:“只是憔悴了些,并无性命之虞。”
“要是想死,早就死了。”曦凰淡淡说道,丧子之痛虽伤,但她仍有放不下的人,断不了的牵挂。死,不是真正的解脱,有时候女人远比男人要坚强许多,“你有什么要事么?”刚才见她脚步匆忙,必是特意寻来。
“召熹殿出了事。”昭阳低声说道。
“丽嫔?”曦凰微拧了眉头,先帝后宫尚且全部留置着,只待日后新帝继位便要全部迁往离宫,不过一应的月奉用品并未有丝毫裁减,丽嫔又是曦凰特别关照着的,不知能生出什么事来。
“丽嫔娘娘就在方才趁宫人不备,用剪刀自戕了。”
曦凰怔了一下,心中莫名泅散出痛意,“她已经输了所有,早早去陪先帝未尝不是解脱。”那个眉目娟雅的女子,其实她的样子曦凰并没多少深刻印象,倒是刚烈的性情让她记忆犹新,虽然她也做错过事,也与那些后妃一样周旋于勾心斗角中,可唯有对先帝的一片情意却是假装不出来的,“纵使身旁有千娇百媚,唯得一人是知己。”她摊开双手,盯着自己的掌心,徐徐露出笑来,“昭阳,人生漫长,你说她这样是不是太傻。”
“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昭阳低头,语声萧淡,眼底哀色蔓延。
“求仁得仁。”她口中轻轻咀嚼着这句话,那人的声音仿佛忽然在耳边响起,昔年他的那一句不过求仁得仁,悔就悔了,说的浑似轻松,彼时她也当不放在心上,如今忆起,心中反倒感慨万千,此刻才明白他这句话的分量何止重逾千斤,“我想先帝在天有灵,也希望她能好好生活下去吧。”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生或死谁都不能左右。”昭阳眨了眨眼睛,抬头时,神情冷漠,并不流露出丝毫哀悯。
曦凰静静看着她,那故作坚强下的脆弱似乎一眼就能被她洞穿,“死了总比活着简单。”她别过头,装作不曾看到她心中哀恸。
只是彼此间的伤和痛,谁又少过谁,一个是再见无期,一个是相见无缘,同样的悲哀,同样都有一个落魄的灵魂。
“将丽嫔的尸身厚殓入棺,之后自有追封。”曦凰缓步跨下台阶,一步一格,慢慢从九重天走向尘世间。
宫中再三经历浩劫,有些老宫人历侍三朝饱受战乱,太后心有不忍,懿旨将这些老宫人遣送出宫,让他们返回家乡。
一时间,宫里人少去大半,空荡荡的宫阁回廊,漫无边际的俱是寂凉,明明触目皆为奢华,曦凰却觉心中萧瑟,走在宫苑里时回望天子殿,高大的宫宇都浸在了满天霞光里。
老百姓不会在意这皇位上坐得是谁家天子,国姓是李是张。真正追逐着这一切的人都已经化为白骨黄土,余下的,也只是空有心而无力罢了。
一次又一次的宫闱政斗倾轧,无数的人死去,为的不过就是帝位皇权这四个字罢了。偏偏越想得到的人得不到它,从无此心的人却空握了这天下河山。
曦凰漫无目的的走在行苑里,身旁脚下跪伏着多少人,她也恍若没有见着,衣帛长裙逶迤过青砖玉阶,白石松台,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忽而听到阵阵歌声从一片红转绿墙中传出来,“蓝天里有阳光,树林里有花香。小鸟小鸟,你自有地飞翔。在田野,在草地,在湖边,在山岗。小鸟小鸟迎着春天歌唱,啦啦啦啦啦。爱春天,爱阳光,爱湖水,爱花香。小鸟小鸟,我的好朋友,让我们一起飞翔唱歌,一起飞翔唱歌,啦啦啦……”
曦凰不由自主的被这歌声吸引,慢慢走近,宫门前禁军森严,她抬头一望,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慕诏殿。
禁军见她到来,欲跪拜见礼,她轻轻一拂袖,径自踏入宫门。
徽帝退位后并未迁居封邑,而是和他的母妃住在了这慕诏殿,虽然一应有人伺候周道,但不得诏允是不能随便踏出此处半步的。
在这宫里从来不乏阅尽颜色,捧高踩低的人,已然无权无势的汝南王和淑妃早就不是众人阿谀奉承的对象,慕诏殿里也显得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多少当值宫人。
曦凰循着歌声,倚着墙角走,当她看到那个女子坐在一棵盘根古树下时险些不能认出她来,依旧是华服锦缎,绿鬓如云,但那神采却全然变了,没了昔日的伶俐敏慧,她木讷的靠着树,反复吟唱着这首童谣,目光呆滞的望着坐在身前抱着面摇鼓在玩的小孩子,仿佛如同一尊没有悲欢喜怒的木偶。
争了一生,算了一生,到头来还是花落飘零,无依无助,所幸她还有个孩子,尚有一丝牵念,不至于生无所恋。
暮色将临,天边云霞似被血染。
曦凰坐在宫殿里,四周随侍宫人尽被遣出,偌大殿宇只剩下她一人,静悄中,沉烟香袅幽转。
昭阳悄声拂帘进殿,看到曦凰坐在妆镜台前的背影,不由黯然蹙眉,自从慕诏殿回来后,她已经枯坐在那里一个多时辰了。
“王妃。”昭阳还是不由轻唤了她一声。
“何事?”良久,才听到她一声回问,音色低去了几分。
“楚将军求见。”
楚桓来时,什么也没多说,行礼过后,递上军令符节和官印,手上捧着的军甲银白胜雪。
“辞官后,你有什么打算?”曦凰并不问他决意离去的原由,也不试图挽留。
“不知道,还未作好打算。”他如实回道,从前他曾想过立志报效朝廷,跃马疆场,拒外患守家国,保得一方盛世太平。如今,他却蓦然发现,这个世界原就不是他想得那么单纯,甚至他连孰忠孰奸都分辨不出了,李家真的谋逆?赵家真的忠义?他不愿再去窥探那个真相。他心灰意懒的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适合领军带兵了,除了骁骑营,天下兵权皆已在他们手中。与其等他们开口,不如乖顺其意吧。
“如果没有其他事了,你就先回府吧。”曦凰漠然起身,转身走入内殿,只留一个背影给他,再无其他的话。
昭阳上前接过他的官袍绶印,楚桓自嘲般的哂笑一声,护主不利,按他一万个罪名都不足为过,让他就此离开反倒是他们的仁慈。
楚桓躬身一礼,退出大殿,焉逢在外侯他良久,见他出来也不多问,只送他出了宫门,踏出这九重天阙,楚桓深深吐息一口气,觉得卸下了浑身压缚着的重担,一瞬间松快了不少。他往前走了几步,将军府的车驾在不远处等候,小厮见他到来,忙为他打起车帘,登车的那一刻,他回头看去,只瞧见在红霞中远处宫楼轮廓森然。
“走吧。”他坐上车,放下帘子,最终收回目光,从此以后,这里将与他再无关系。
翌日,太后又下三道懿旨。
其一:追谥先帝丽嫔为哀皇后,陪附皇陵。其余后宫妃嫔,全部迁往离宫,由皇室赡养。
其二:汝阳王年事渐长,于宫中常居不便,特旨与其生母前往封邑,开府立户。
而第三道懿旨,并未大肆宣召天下。
楚桓正在府中打点,他这一离开也不知多久才会回,府中丫鬟仆从该散的散,留下的只是几个在楚府侍候了数十年的老人,说什么也不走,楚桓不忍强行让他们离开,便将这座府邸交由他们来看管,自己只带了几件衣服牵一匹马,准备轻装上路。只是还未走出门口,竟迎面撞上前来宣旨的内侍。
他虽然已不是朝臣,却仍需跪领旨意,他的身后几个老仆同他一起跪在庭院中。
“太后懿旨,擢升楚桓为勇毅将军,即日前赴皇陵。”传旨内侍语调平缓的宣读诏书,将黄绸合起后往楚桓面前一递。
楚桓犹跪在地,目光却惊讶的瞪着那卷诏册,分明已经罢黜他的官职,此刻却又来加封,到底是何用意,而且还让他去皇陵……
“楚将军,接旨吧。”内侍看他跪地不动,出声唤了他一句。
楚桓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叩领了旨意,那薄薄一卷诏书在手,如同烧热了的铁烙,让人拿捏不住。
传旨内侍遣开众人,与楚桓近身道:“王妃有话带给将军,若将军不愿领这旨意无妨,只需将这只盒子命人送回宫中便是,这道懿旨只当没下过。”他从大袖中掏出一只木匣子递给楚桓,楚桓不知里面藏有什么玄机,本不想接,却在他催促的眼神下,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内侍接着道:“若楚将军领了旨,那便于三日后启程,一应的符节官印自当有兵部为将军办妥。”留完话,再施一礼后,领着人就走了。
楚桓捧着诏书怔立在原地,身后老总管趋前低问道:“大少爷真要去皇陵吗?那里人烟罕至,苦的很呢……”老人家上了年纪就会喋喋不休,楚桓淡淡一笑道:“再苦再累总比打仗要好很多,只是皇陵……。”他欲言又止,似有隐衷。
本不该再想的,可是心不由己,若真去了皇陵,岂非日夜相对,这对他而言跟煎熬有什么区别。
“或许应该拒绝吧。”他喃喃般自语,他自然知道这不是太后的意思,而她也给了自己选择的余地,并没有强求。
“还是不要去了吧。”老人家虽然不精明,却也知道帝葬之陵并不是个好地方。
楚桓笑笑,让他们都散了,本该此刻出门,他却又折回了房中,手中拿着的木盒被他几番打量,可最终没有打开,他也怕盒子里有什么东西会动摇他决定,已经想好要离开,他不想再有任何牵挂了。
他写了张纸条压在木盒子下面,估摸着第二天有人前来打扫时会发现他的留话,替他将东西送回宫中,这算是给她的答复了。
楚桓拎起包袱背上肩,头也不回的关上门离开了。牵了马独自上路,街道上午市正热闹着,他走出城门,跨马扬鞭,一下子飞奔出老远。
离开了京都的繁华,野外青山绿水别有一番景致。
春末夏初,天气已经逐渐炎热,官道旁有个茶摊,楚桓下马过去买了碗茶来喝,准备休息一下便就上路,茶水用菊花伴了甘草泡制,十分生津止渴。
喝了碗茶,留了茶钱后他方想上路,忽然见到有个衣衫褴褛的女子牵了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拿着一张画纸在茶摊前一个个的问过来。
“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过这个人?”虽然每次都得到别人不耐烦的回应,可她还是锲而不舍。
楚桓刚翻身上马,那女子却拽了他的马缰,将画纸凑到他面前,哀哀的问:“公子,您看到过这个人吗?”
画中的男子面貌普通,并无出众之处,楚桓自然不会见过,摇了摇头道:“抱歉,没有。”
女子满目失望神色,讪讪的收回手,身旁的小孩摇着她的袖子,奶声奶气的问道:“娘,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爹,我饿了。”小孩子梳着一对总角,脸蛋虽有污迹但还算莹润,想来被照顾的还算好。
女子从破破旧旧的包袱里摸出半只烧饼,自己也没舍得吃,全塞到了孩子手中,小娃儿抱着干巴巴的饼,吃的分外香。
“孩子正在长身体,去给他买点吃的吧。”楚桓随手掏了点碎银子出来,因为不想给她添什么麻烦,所以也没给太多。
女子怔然望了他一眼,却不敢收,不过看得出她神色间颇有些踯躅犹豫,这些钱对她而言可以有一段日子不用忍饥挨饿了。
“你大人饿着无所谓,总不能让孩子跟着你受苦吧。”楚桓自问算不得是个大善之人,不过看到她们母子一路像是逃荒而来,心生了不忍。
“多谢恩公。”女子还是收下了他的钱,连鞠了好几个躬。
“听口音,你们是吉川那里的人?”楚桓没来由问了句话。
“恩,我们是吉川人,湛江改道,淹了好多村落,我们无家可归,这才来寻我的夫君。”女子神色楚楚可怜,脆弱里却蕴一抹坚毅,从吉川到帝都路途何止千里,“可惜一直找不到。”
“你们漫无目的的找也不是办法,他是作什么的?”楚桓好心询问。
“他是当兵的,朝廷征兵,可以减免粮税,还能补贴些钱,他走了有五年了,以往还有书信寄回来,可这两年却只言片语也没有。”说道伤心处,她不禁潸然泪下,这一路受了多少苦,并不足为外人道。
“各地征来的士兵在兵部都有记录,你可去查一查,或有消息。”楚桓好心提议。
她却摇了摇头,“兵部的人说,他在两年前已经战死了,可我不愿相信。”她捧着手中画纸,如同捧着最珍爱的东西一样,“他一定还活着,我一定会再找到他的。”她朝楚桓又鞠了一躬,牵着自己的孩子,一步一步走远。
楚桓看她踉跄背影,心头隐晦深藏的情愫被牵动,明明已然无望了,她都尚不知要放弃,这世上有多少爱能够重来,又有多少人值得去等,值得去守候。
夜风忽来,屋苑里的树木被风吹得婆娑摇曳,。
屋内一片暗沉,唯有月影流光从窗口照入,桌上那只盒子纹丝不动的放在那里,盒子下一方纸笺上可见数行字体挺拔俊秀。
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地面上瞬时笼罩下一片阴影,来人走到桌旁,将木盒托在掌中缓缓打开。红绒垫子上是一柄扇子,他将之取出在月光下展开,扇骨上断裂的地方用金子包嵌了,痕迹清晰可见。
扇面上的女子人若桃花,旁边阙词动情。
北狄战报传来,突厥大军受挫,退至边境外,凤南王不日便能凯旋归朝。
“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昭阳煎了汤药入殿,曦凰正倚在床头看着几封奏折,神情专注,“总算是该结束了。”
“在没有登基前,我们不能马虎。”一句话刚落,曦凰突然用袖掩住口,咳喘起来,昭阳忙坐到榻旁,顺抚她的背脊,低声规劝道:“你这些日子也够受累的了,歇息会儿吧,折子明日看也成,又不会飞了。”
曦凰平复了一下呼吸,依旧低头翻看奏折,“正值大位交替之际,出不得丝毫差错。”
昭阳知道劝不住她,只能看她用完了药,嘱咐两句后,退出了内殿。曦凰倚着床头灯烛,删略奏折,远听宫内梆鼓声响,也不知夜已多深了。
忽然心头钝痛如潮水涌来,一波接着一波汹涌而至,她甚至来不及作任何准备,只觉整颗心痛的像被人在狠狠揉碎,她竭力呼吸,用心法吐纳,方才觉得稍许好点了,未料内力受阻在心脉附近,她强行运力,反而伤了心肺,一口血来不及咽下,点点喷溅在床头。
她昏倒在软枕上,朦胧里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仿佛飞入了云端,什么痛苦,什么烦恼都忘了,浑身都似解脱了。她想,要是真的就这么睡下去就好了,没有家国纷争,没有爱恨情仇,没有痴缠怨怼,没有他,也没有自己。
脸上忽有温热湿意,朦胧中,好似有人在耳畔呼唤,那温柔的手掌抚上脸颊,让她心中猝然不忍,可是不愿醒来,她真的不愿意醒来。
而他的呼唤不曾停歇,一声声的将她从昏冥中拉了回来。
“凤昀?”她缓缓真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容颜,看到他泪眼朦胧,原来方才滴落脸颊的是他的泪,“你回来了。”她声音喑哑,却仍旧朝他露出一丝笑来。
“曦凰。”凤昀突然将她搂入怀中,双臂将她紧紧箍入胸怀,“御医说你没了脉息,我真怕你就此昏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曦凰伏在他怀中,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他身上披甲未卸,一股征尘扑面,本需数十日的路途,他却刻时赶回,想来真的是归心似箭。
曦凰自他怀中抬起头,看到他清俊的脸庞愈见消瘦,眉间不经意的蹙出一道深痕,不知何时起,很少再见他的笑靥了。
“我回来了,你也回来了。”曦凰明明想要笑的,可不知为何,泪却先流了下来。
有人回来,有人却至今没有归来。
夜箴受凤昀帅印,节制大军留在了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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