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窄溪自山上蜿蜒而下,底下鹅卵石色彩斑斓,清澈的溪水面上被霞色淡淡覆上柔和的金红光芒。凤昕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中搓着根野草,旁边那头小毛驴正自顾低头饮水。她拿着长草时不时的去逗弄一下它,偶尔回头张望,看向不远处树荫下站着的两人。
“师兄怎么下山了?”夜箴负手微笑,看着面前素衫布带,风骨仙侠的清风道长,一别经年,这大师兄可是越来越有精神了。
“来看看你和曦凰那小丫头,你们还好吧?”清风捋着颌下美髯,微笑垂问。
“还不错。”夜箴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回道,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从不出山门的清风是特意来探望他们的,“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你这性子啊,还是十年如一日的无趣。”清风宽袖拂动,摆了摆手,沉稳双眸中忽有光芒闪烁,“这次我是为了曦凰的病而来。”
夜箴目光一紧,急声追问道:“曦凰的心疾可有法子根治?”从准备带着曦凰离开青城起,他就知道曦凰有这个怪病,每逢月圆就会心痛如绞,可问清风病疾原由他也说不上来。夜箴带她游历五湖四海其后隐居在冥冢山,五年里他想尽各种办法,试遍百草灵药,更不惜窃取昑葵身上至阴之力,却仍旧无法治愈曦凰的病,甚至他根本不知道她这病有何由来。
“没有法子。”清风摇了摇头,伴一声无奈长叹。
夜箴清楚听到自己胸口心脏勃勃的猛跳声,似乎下一刻就要从腔子里蹦出来。
“曦凰的病没有法子……”他喃喃低语,一手扶了额头,“那曦凰的病是怎么来的?”他不能放弃也不愿放弃,更不想看她拖着这个病累一辈子,只要晓得她得病的原由,他总能找到法子的。
清风从袖里抽出一方帕子往夜箴面前一递,叹息道:“这个,你看看罢。”
那块帕子已经有些泛黄,看来是有些日子的,夜箴疑惑的接过帕子,摊开在面前,白绢上有几行蝇头小楷,那字迹夜箴绝不会认错,是父亲的手笔。
“辛卯年七月十五,子时正。这是?”夜箴目露不解的看着清风,不知道他告诉自己这个日子有什么用意。
“这是曦凰出生的时辰。”清风平静道。
“怎么会,当初你不是告诉我曦凰生辰是辛卯年,亥时三刻。”夜箴惊讶脱口,右手却已经本能捏诀策算。
“亥时三刻是曦凰姐姐的生辰。”清风转过头,不忍去看夜箴。
夜箴脸上血色刹那尽褪,眼中点点滴滴浸着的都是痛苦。脚下一软,身体重重靠向身后树桩,若非由此支撑,他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曦凰她……”
“竟然是鬼妃之命……”夜箴低下头,将涩涨湿润的双眼埋入掌中,心中痛的几乎不能呼吸。
鬼妃之命天下至煞,此命格的人一生漂泊,大起大落,文能惊采传世、武能开邦立国,但她身边的人都会被妨克而死,直至她孑然独身,而她自己也绝对活不过二十。
每一次月圆之夜的心疾,煎熬的都是她的寿命,他居然全不知晓。
“我能否替曦凰改命?”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曦凰去死,哪怕拗改天命,毁去自己一身灵力,他也在所不惜!
“不能,曦凰不单带有鬼妃之命,更是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时出生,天生阴煞,单凭凡人之力绝不能改。”清风斩钉截铁的否决,连他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的干净,“到时候你不仅救不了她,反而还要搭上自己命。”
他却仿佛并不在乎,倚在树上,痴痴一笑,眼中遍淌哀凉,原以为铅华过尽,风云落幕后将会是一生的平静安遂,可谁想老天竟连这也不愿成全。那个明眸凝笑,时而天真烂漫,时而妩媚娇俏的女子,捱不过双十年华,如果天意注定如此,他也一定会陪着她,此去黄泉碧落,绝不让她孤单一人。
“夜箴,你可别作傻事。”清风虽然与他相处时日不长,却知他甚深,此刻见他默然的样子,心中已知他的打算,不由狠握住他的肩膀,厉声阻止。
“师兄说什么呢,我怎会作傻事。”夜箴抬起头看他,笑容无伪,灰色的眼瞳已经淡到几近透明。
“你这孩子向来心意坚决,从不听劝,和你父亲一个样子。”清风的白髯长眉随风徐徐而动,这两父子全是一个摸样的执拗不悔,这天底下真没什么事是他们作不出来的,“幸好,曦凰此命格其诡至阴,反而还有转圜余地。”天地圣仁,万物相生相克,事情落到极恶之处,反会出现生机。
夜箴眼瞳一缩,目光牢牢盯住清风,手中那方绢帕几乎被他攥成碎片。
“天地圣隆之气全来自昆仑,昆仑乃是龙脉,护佑帝君圣主,这股皇气能庇护万物。”帝者,德象天地,言其能行天道,安镇三山九州,是为上苍之子。
“皇气……”夜箴口中反复琢磨这两个字,低着头,眼神惊烁不定,清风继续说道:“东朝气数将尽,盛世新主的皇圣之气方可庇护曦凰躲过双十天劫,只要她能育下真龙天子,鬼妃之煞当能迎刃而解。”
盛世新主……
夜箴霍然抬起头,眼中惊痛交织,想要张口说话,言辞字句却哽在喉中,即吐不出来又难以咽下,那刻他只觉得心中钝闷涩痛的好像被人剜去了一块肉,狠狠的一刀戳中心脏,割的鲜血淋漓。
“也算天意,如非你父亲与你筹谋设计,恐怕曦凰也等不来这辉煌盛世,贤明之主。”清风捋须浅笑。
兜兜转转走了那么多路,受了那么多苦,原来还是逃不过天意……夜箴缓缓阖起双眸,低头时,唇畔绽一抹惨笑,五指渐渐松开,那方白绢轻飘飘的覆落到一篷郁郁青草上。
凤昕盘膝坐在溪边大石头上,双手捧着脸颊,水面上倒映出一张清秀美丽的脸孔,却是正在茫然发呆。
旁边一直安静温顺的毛驴喁喁叫了几声,脖子上的铃铛也被摇得叮铃作响,凤昕这才惊动回神,转过头去,看到那老先生正牵了毛驴朝她颔首微笑。
“先生要走了吗?”凤昕从石头上跳下来,拍了拍裙子,目光不由自主转向远处的夜箴,看到他呆立在树下,仿佛离魂般一动不动。
“小姑娘。”
凤昕被他一唤,忙回过头来,面对他好似了然的眼神笑容,凤昕不由一阵羞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脸孔上如被火烧,飘上两朵红云。
“小姑娘,你命中富贵无极,只是……”他一句话欲言又止,凤昕好奇的抬头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他却捋了捋须,再不发一言,转身拉着驴子,慢步走向林间深处,行过之处,铃声不绝。
凤昕不怕鬼神,更不相信什么命运,清风神神叨叨的话她转个身就抛到了脑后,三两步的奔到夜箴身旁,轻轻扯动他的衣袖,看他面色惨白,眼圈泛红,不由关心低唤道:“夜大哥,你还好吧。”
“没事,我们走吧。”他打了个寒噤,蓦地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开,迈步时膝盖徒然一软,他伸手撑住一旁树干,险险摔倒在地。
“这还没事啊!”凤昕眼疾手快的去搀他,不由轻声数落一句,隐隐觉得他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站久了,腿有点软,没事。”夜箴仍是轻轻推开她,仿佛刻意避忌,不愿她近身,自己举步先行。凤昕心里虽然有点不自在,但也没有多想,快步跟了上去。
来时欢声笑语,归时却沉闷无声,凤昕看夜箴冷着一张俊颜,简直比北极寒冰还要冷酷,所有打趣的话都紧紧关在了齿间,不敢轻易说出来,就怕惹他不快。
夜箴先送她回府,来到府邸门口时恰巧碰到从城外回来的凤昀和曦凰。
“师傅。”曦凰欢快奔到夜箴身边,挽了他的手臂,脸上满满的全是笑意,“好巧,你们出去玩了吗?”说罢,她又转头看向凤昕。
“我们出去爬山啦。”凤昕走到凤昀身边,手中转着一朵野花,歪了头,笑吟吟的回道。
凤昀牵过自家妹妹,与夜箴、曦凰话别一番后领着凤昕先回了府。
“我们也回去吧,不知今天昭阳作了什么好菜。”曦凰探手到他袖底,握住他的手,掌心相抵,十指交扣。
她拉着他,走在人流熙攘的街道上,眼前来来往往的走过多少人,他全看不见,眼中心里只能看到她,也只留得下她。她就如同一朵鲜艳的玫瑰,绚烂绽放在他眼前,即便他如何细心呵护,她都会一点点枯萎,在他面前慢慢的逝去鲜活。
他决不能让她死,绝对不能!
“哎,师傅,那里有卖杏果呢,你不是很爱吃吗,我们买点回去吧。”曦凰看到街旁一个农夫推着满满一板车的杏果,颗颗油光硕大,想起夜箴最爱食用这些果子,不由心动,拉着他就往旁边去。
夜箴却蓦然抽开手,掌中温软一瞬间消失,他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抛开所有温柔绮恋,寒下神色。
曦凰被他突然的举动弄糊涂了,“怎么了?”她举步欲向他靠近,伸出手。他却往后倒退,与她隔开距离,曦凰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笑容慢慢消失殆尽,二步之遥,仿佛隔有千山万水。
“师傅,你怎么了?”曦凰声音有些干涩,竟然还带上了一些颤意。
夜箴按捺下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淡漠冷声道:“我还有些事,你早些回去吧。”说罢,也不等曦凰的回复,转身阔步离开,脚下急促的仿佛切切念念的要避开什么似的。
曦凰呆立在大街上,看他越行越远,顿时胸中涌上一股难掩酸楚,刚才被他握着的手上余温尚在,如今只剩下了一片冰冷。
浑浑噩噩的回到安国侯府,昭阳正端了两碟子菜出来,看了眼曦凰又往她身后瞅了瞅,疑道:“老大去了凤将军府邸,你没碰到吗?”
“在门口碰到的。”曦凰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那你们没一起回来?”昭阳将菜放到桌上,转身又要往小厨房去,“那我们要不要等他?”
“没有。”曦凰在桌边坐下,明亮的眼睛黯淡而无光,她淡淡回道:“不用等他了,估计他不会回来的。”
卧在桌子底下打盹的小白看到她后,欢快的嗷了一声,站起来拿头蹭她膝盖,想拉她一起玩。曦凰跪蹲在地上,双手轻揉小白油光水亮的皮毛,小白被她挠的舒服,大脑袋往她肩上一搁,几乎就要挂在曦凰身上。
“小白,你说师傅为什么不理我了?是不是我作了什么事惹他生气了。”曦凰抱住小白,将脑袋埋在它柔软的绒毛里,唉声叹气。
即便从前她闯下捅破天的大祸,他也不会说她半句重话,最多罚她多扎半天的马步,就算是气的不行,他也不会露出像今天那样的眼神,冰冷冷的,如同他对着的只是个不讨他喜欢的陌生人一样,这种冷漠的眼神让曦凰感到害怕。
晚上在书房处理文牍,看了不到一个时辰,脑中纷乱焦躁缠成一片,让她再也看不下一个字,索性站到窗下,晚风拂面,缕缕清风中挟带着湿润的露气。
那夜月色繁美,无穷无尽的星星镶嵌在天空中,组成的银河练带横亘天幕,壮阔而绚烂。曦凰倚着窗棂,抬头痴望着天空,脑中记忆如洪水一样开闸猛泄,她想到在青城清苦的日子,想起第一次见到夜箴时自己是怎么伙同师兄弟捉弄这个冷冰冰戴着纱帽的少年,清风师傅告诉她,这是她的师叔,年少的她十分不服气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师叔。
两人下山后,她没少给夜箴惹麻烦,夜箴多数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替她善后,有时候真被惹毛了也绝对下手狠辣,将她一个人丢到深山绝谷里,闹鬼的破落村庄,荒山坟冢等等妖里妖气的地方,说起来曦凰的胆子和功夫也大半是靠这个给磨出来的。
曦凰想着想着,脸上甜甜的微笑如花般绽放开去。
这些经年岁月,彼此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有苦有甜,酸辣咸涩五味俱全,此刻回忆起来居然全是美好。
思绪陷在回忆里,时光似水流过,当天边露出第一道霞光时,曦凰这才从忆梦中醒来,眯着眼睛望向天际尽处,那抹橘色深红。
凤昀要上朝会,所以天刚蒙蒙亮,他就换好朝服,随便用了点早饭准备入宫,跨出门槛时倒被石阶下站着的那个人吓了跳。
“曦凰?”凤昀迎步上去,看她身上仍穿着昨天那套裙衫,脸上残妆未添,鬓上珠簪如故,显然是彻夜无眠,不由心头起疑,“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是宫里……”
“不是什么正经事,你别担心。”曦凰看他突然紧张,忙摆手摇头,目光闪烁的飘进半敞开来的朱门内,低声支吾道:“我师傅是不是在你这里?”
“卓如?”凤昀听她问起夜箴,眨了眨眼睛,点头道:“在啊,你要找他吗?等等,我去替你叫。”
曦凰虽然是来找夜箴的,但其实并没作好同他照面的准备,刚想唤凤昀不要急,他已转身飞奔入门内。
既然来了,不如就把话说清楚吧,曦凰双手拢在袖子里,十分紧张的搓来搓去,她向来胆大包天,即便当日面见圣颜,她都不曾害怕过什么,此刻却蓦然有些忐忑,不知面对夜箴时以何话开场。是要问他昨天睡的好不好,还是……其他……
正在她颠来倒去的寻思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时,凤昀从府邸内折返而出,曦凰伸长脖子往他身后看,却没见到夜箴,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失望。
“府中值夜小厮说看到他天不亮就出门了,会不会回去了?”
从凤昀的相府到安国侯府就隔了那么几条街,大清早的路上只有早点摊,还没见几个人,若他真的回去了,没理由碰不上的。
“即是这样,那我也没什么事了。”曦凰捋捋鬓发,笑得有些无奈,“你要上朝,我不打搅你了。”说完转身便要走,凤昀却一声将她唤住。
“曦凰,你和卓如吵架了么?”曦凰听凤昀竟这么问,心头一阵发紧,没想到连神经粗条的凤昀都发现了,还是他们之间真的出现了严重问题?
“哪里呀,我同师傅关系好着呢,你别瞎想。”曦凰回头朝他露出嫣然一笑,挥了挥手,可转身后,所有佯装出来的笑容都崩溃成灰,双眼酸酸涨涨的几乎就要落泪,她却抬起头,死命眨眼,直到眼前朦胧逐渐变成清晰。
恍恍惚惚的挨过一天,中午时分凤昀过府来探望她,她都让昭阳帮忙挡了,她在等,等他回来,哪怕他依旧对自己冷眉冷眼她也不介意,只要他在眼前总好过独自煎熬相思。
可当府中挂起灯笼点上明烛时,他还是没有来,曦凰坐在书案后,愣愣的出神发呆,晚风从敞开的窗口吹入,掀起桌上文牍书页哗哗乱响。
“看你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怎么了?”昭阳盛了碗桂圆莲子羹送到她书房里,桂花的香甜绵绵软软,沁人心脾,“晚饭也没见你怎么动筷,吃点吧。”昭阳将满满一碗羹汤递给曦凰。
曦凰道过一声谢,接过尚有温热的瓷碗,握在掌心,手里拿着调羹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看着里面饱满的桂圆,雪白糯软的圆子,原本最爱吃的甜食,此刻看来却引不出任何食欲。
“和老大吵架了么?”昭阳双臂环胸倚着书桌,猜测道。
曦凰摇了摇头,将瓷碗放回桌上,若是真的大吵一架倒好了,至少她还能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而如今,她却是一头雾水。
“或许是我作了什么事情惹他不快了吧。”曦凰苦笑一声,面对昭阳她反而能坦陈心迹,无需装出一切安好的样子。
“老大不是会随便生气的人。”昭阳对她的猜测不以为然,她对夜箴的了解不会比曦凰少,或许同宗同族的关系,有些方面她看的比曦凰更透,“而且他就算生气,也不会对着你,他舍不得的。”一路伴着这两人走过来,风风雨雨都在她的眼中,夜箴是怎么待曦凰的,没人比她更清楚,他是绝对不会给曦凰冷脸难堪的,这其中恐怕有什么隐情。
“他并没有生气。”曦凰恹恹无力的耷拉下肩,她倒是宁愿夜箴是在生气,总比这样冷漠来的强。
“那就去找老大问个清楚咯。”在昭阳看来,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我……不知道看到他要说什么。”回想起那天他突然抽手而去的样子,心头就拨凉拨凉的。
昭阳见不得她这么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由分说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往门口拖,“什么知不知道的,你看到他后就知道要说什么了。”
“昭阳,我真的……”曦凰拉住门框死活不往外跨,她虽然很想很想再见夜箴,可又怕看到他冷冰冰的样子,那种眼神望过来,她的心都会痛。
“曦凰,我不想看到你们这样。”昭阳第一次唤了她的名字,握在她肩膀上的手逐渐松开,“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这便是天给的缘分,牢牢的抓住他,不要等到失去那天再来后悔莫及。”
曦凰看着她平静面容下隐忍的伤痛,一时哑然,心中涩涩酸胀,昭阳说的没有错,这世上没有解不开的结,她也不愿将来后悔。
“昭阳,谢谢你。”曦凰抱住面前强作欢笑的女子,道出真诚谢意。
“去吧,好好跟他说,一切都会云开月现的。”昭阳轻抚她的长发,语声敦厚,宛如一个慈蔼护妹的长姐。这世上为情所苦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吧。
曦凰又来到凤昀府上,他们兄妹刚用了晚膳,凤昀得知她来找夜箴后如实告知,夜箴已经一天没有回来了,曦凰只说无妨,她可以等,凤昀自然无法拦她,便让凤昕留下陪着,自己先回了书房处理一天的政事。
凤昕同曦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起先她还说的起劲,可时近子夜后,她实在困乏的不行,加上曦凰也不怎么开口,就听她一人唠叨,也觉得无趣了,索性陪着她干坐着,渐渐的就打起迷糊。
凤昀处理好事情回到前厅时,看到曦凰端坐在椅上一动不动,旁边几案上的新茶都没用过,就知道夜箴还没回来。
“很晚了,我就不打搅你们休息了。”曦凰从椅上站起,广袖垂落身侧,梭梭有声,入耳生凉。
“我送你出门。”凤昀见她一脸失望神色,不忍开口多作询问,安静的送她到门口。
大街上夜无人声,只余月光照路,远处传来打梆的声音。
“请留步罢。”曦凰跨出门槛,朝凤昀回身一礼。
“需要我送你吗?”凤昀一下子真不习惯她那么客套。
“不用了,你早些休息吧。”曦凰淡笑回绝,转身走下台阶,踏着月色归去,凤昀直看到她背影转入大街拐角,这才命人关门。
月辉透过一堵斑驳砖墙,斜映了光芒在地上,清辉中慢慢显出一道黑影,素衫单袍的男子从黑暗中走出来,灰如尘埃的眼瞳望着街道拐角处那娉婷离去的身影,悲凉尽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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