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的语气很淡,仿佛只是听韩沐清说起了,然后同百晓生说了一声这般简单,故而一时间韩沐清也无法判断忘尘所说的究竟是真或是假。
”但无论如何,临炘能够解开花开三月,多亏了师叔提供的方子。
“不过举手之劳。”
“对了。”韩沐清神色渐渐凝重下来“师叔可知仲陵此人?”
忘尘微微抬眸“不知小愔想要问的是作为二十多年前,那个一连三元,一时间风头无量,为九皇子门客的那个仲陵,还是作为天脉宫七脉之一,苍崖弟子的仲陵?”
韩沐清微微一愣,一时间没太反应过来“这不都是一个人么?”
听闻此言,忘尘却是忍不住轻笑出了声“自然是一个人。只不过,他作为那个风头无量的三元时,我年纪尚有,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纵然有所耳闻,也不过是世人口口相传,了解的必然不如你暗月之中记载的多。若是他作为苍崖弟子的时候,倒是听家师提起过一二。”
“当然多是些感叹其聪慧,天赋过人的话语,当然对其遭遇,家师每次说来,都深觉可惜和叹惋。”
“只可惜,我拜入忘忧之时,仲师兄已经退隐起来,不再出云溪山脉,也就未曾得以见面。”
“那师叔可知改命?”
忘尘似乎微微怔愣,随即微微点头“自然知晓。不过,忘忧门规的第二条便是,不改他命。这也是家师对仲师兄深感惋惜的地方。”
“我听师父说,仲师兄曾为一名,命格奇特,却注定早夭的女子改命。”
“越是命格奇特之人,想要改命,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尤其是改变寿数这等事情,更乃忘忧所明令禁止的。”
“仲师兄为那女子改命……也就必然会成倍折损自己的寿数,而若是依旧停留在像京城这等龙脉距离之地,受到的反噬也就会越发的严重,越靠近皇宫,表现得也就越发的明显。”
“所以想来,当初仲师兄选择离京,也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可……”韩沐清微微皱眉,神色越发的凝重“近两个月前……仲陵师叔才是逝世,就在那溯徳殿中。”
闻言忘尘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才是缓缓道“,据家师若说,十年前仲师兄就已经仙逝。如此的话,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仲师兄应该是假死,然后又有人替他以某种阵法蒙蔽了天机。换而言之,大抵就是,让世人甚至‘天’都以为此人已经死去,可实际上这个人还活着。不过这种情况,通常那个早就该死去的人,是不能离开那个阵法的,如果离开,多则数天,短则数个时辰,就会被发觉,继而死亡。”
韩沐清微微点头“正是。”说着,她看向忘尘“那不知师叔可知,这京城之中,有何人有着此等本事,能够替仲陵师叔蒙蔽天机,存活至今。”
忘尘眉头逐渐紧皱起来,随即缓缓摇了摇头“在这京城中,只怕……除了我,暂无人能够做到,但若是有隐藏起来的能人异士也不一定。”
“但若放眼整个天下,倒是能有几人。”
“当然,我师父必在其中,可家师早已仙逝,不能作数。而除却忘忧一脉,最擅长此术的,还要是西虞祭祀一脉,然后便就是西虞的封医一脉。”
“除此之外,南函蜀地诸葛一脉,西楚濯阳奇门一脉。”
“以及大梁榕山陆家,宁越华中久家。”
“此七家为当今天下,算门七大流派,每家各有所长,但其中唯有我忘忧与西虞祭祀一脉,最擅算学一道,而其他五门虽亦有涉及,但终归流派益中不在于算途,而是此门衍化出来的万千大道,七门以我忘川为首,且为天下九绝之一。”
“虽然说其他五门并没有我们忘忧和西虞祭祀擅长此事,但也并非不能做到,毕竟每一门总归出来一两个剑走偏锋之人。除了七门中人,少林主持恒苦大师,正一,全真两教掌门也都可做到。”
“粗略算下来,当今天下,少说也有十多人可以做到。但据我所知,这些人都不在京城之中。”
“唔,不过……我听闻仲师兄的师父,本姓同样姓仲,在苍崖时去了,沧竭之名,这位沧竭师叔,尚有一女,天资聪颖,只可惜身为儿女之身,沧竭师叔无论如何都不肯将一身所学传于其女,但这位仲师姐悟性惊人,在自学偷学之下,成就也是非凡,不过二十多年前,便再没了消息,而天脉宫七脉还有一脉名为太阴。”
“唯有天下大乱或天脉宫有灭门危机之时才可入世。”
“太阴素来神秘异常,即便同为七脉的我们也不甚了解,甚至基本从未见过。故而若是能有此等能力,也是意料之中。”
韩沐清微微点头,但听忘尘这般说下来,一时之间,反而更加毫无头绪。
坦白的说,在此之前,她甚至怀疑过忘尘,当然,并非是怀疑忘尘谋划着什么,也许只单单出自同门之谊。
而且……无论是从能力方面,还是师叔同百晓生明显不简单的关系,在加上承业寺那不知作用的密事。
或许,还要再加上那一次的蚀骨香。
师叔的身上蒙的神秘色彩都太重,重到难免会让人吧怀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但现下忘尘这般坦坦荡荡的神色,反而让她不确定起来。而且若是隐于暗处之人,难道做的不应该是缩小存在感么?更何况是堂而皇之的将疑点暴露?
退一万步将……任何人做任何事情总需要一个理由,就像衙门抓人也得需要知晓罪犯的动机。
同时这就像师叔若说,能做到此事的人不多,但一个个数下来也有十几个,而且这些人都是摆在明面上,暗中的话,恐怕还要再加上几人。
想到这里,韩沐清更加觉得头痛起来。无论是舒歌以渊还是仲衍行都曾提醒过他,莫轻信。
换而言之,她是否可以理解为——小心身边之人?
不是身边之人,也就不存在信不信任的问题。
可偏偏这两个人都只提醒到这里,谁没有谁指出这个身边之人究竟是谁。
她不太懂像他们这种所谓能够“看透天机”之人是不是说话都这么神神叨叨,非要说一半留一半。
揉了揉太阳穴,罢了,总有一日那人会浮出水面。
……
兰亭苑中,忘尘缓缓将茶斟满,神色无比平静。
百晓生,又或者说是段生死,山海书斋的幕后东家坐在其对面,微微摇晃着手中纸扇“你难道不怕引起她的怀疑么?”在他看来,云忘尘太多时间都是不加掩饰的,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就会是破绽累累。
“破绽,只有在偶尔出现一两次的时候,才叫做破绽。”忘尘缓缓开口,并没有看百晓生,而是看着窗外。
“尤其是对于小愔。”
“仲离提醒过她,她的心太软,凡是身边之人,她都想要往好的一面去想。”
“可事实上,人心险恶。”
百晓生微微耸肩,神色似乎有些无奈,微微的摇头“真不知道,碰上你这种师叔,对于那家伙究竟是好还是坏。”
忘尘神色似乎邹然一凝,然后才是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有区别么?”
百晓生摊开双手“对你而言,当然没有。可这尘世之中,终归是俗人要多,既看不破这些贪嗔痴妄,也情愿于这红尘之中,经历悲欢离合。”
“还有一点……舒歌以渊是怕显然麻烦不肯道明,我尚可以了解,但仲衍行,已经是将死之人,又为何也不肯明说?”
忘尘微微抬眸,看着百晓生“你以为,因果是那么好还的么?”
“更何况,以他那个时候的情况,我乃顺应天命,他若开口,便到不了溯徳殿。”
“如果你是仲衍行,你会怎么选择?”
百晓生微微挑眉:“所以你才不阻拦他?”
“为什么要拦?我救他为的就是那一日。”忘尘微微折眸“难不成,你以为是闲来无事?”
“他若死了,仲衍之如何疯?”
“他若不死,仲衍之怎么醒?”
“仲衍之……”百晓生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云沧竭的那个独女?”
“关于仲衍之,暗月之中不会有任何记载……所以小愔自然也就无从分辨仲衍之说的是真还是假。”
忘尘微微叹了一口气“小愔心软不假,但有的时候,她又会比谁都心硬,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其他人。就像对于仲离……若是为了钟离临炘以及宁昭,一条性命而已,她不会又丝毫犹豫。”
“那样的话,你以为,她还会留着仲衍之?”
“只有仲衍之再她眼里是个神志不清,而且没多大威胁的,在掌控之中的,她才会留下。”
“仲衍之的十年疯魔,那么多宫人作证,便真的毫无破绽,而那十年,她也的确是疯的。”
百晓生瞳孔邹然一缩,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半响之后才是缓缓道“所以你才让我天下榜中,不得有任何关于她的记录?”
“否则天下谋士榜榜首之人……太引人瞩目了。”
“其实衍之师姐隐瞒的东西也不多。”
“算下来的话……无非是那么几点。”
“最主要的呢,一是年纪。师姐当年遇到苏皇后之时,并非及笄之龄,而是二十有五。第二么……自然就是她下山并非是为了向沧竭师叔和天下人证明女子亦可封侯拜相,而是被沧竭师叔逐出师门。”
微微叹了一口气“毒士仲胥,仲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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