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倩然的方子是一张药浴,虽然东西多而奇怪,但索性并没有什么太过少见稀有的东西,因而不过半个时辰就被全部送了过来,以及一个木桶,和能够随叫随到的热水。
直到第二日下午,苗倩然才是走了出来,脚步都已经有些虚浮,然后开口道“已经没事了,不过估计她会睡上几日。”
说到这里,苗倩然微微一顿“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们最好提前准备一些保胎安胎的药。”
钟离临炘,钟离临尘,姚千落“……?”
“她又轻微流产的征兆,我已经给她服过药了,但我南芜并不擅长此方面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们比较好。”
“你是说……沐儿她……怀孕了?”
苗倩然更加疑惑“你们不知道?”
三人面面相窥,这才发觉,他们的确……谁也不知道。
苗倩然摸了摸下巴,不太确定的说道“看脉象都一个多月了吧,算一算也就是十二月后半月的事情了。”
……
钟离临炘握住韩沐清露在被子外的手,紧了紧,温柔的声音传入韩沐清的耳畔:“小懒虫,你快要当娘了,你知道了么?一个快要当娘的人,还这么贪睡,你要孩子学你么?你给我起来,起来……”说到此,钟离临炘的语气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将头埋在被子上,不再出声。
距离那一天,已经整整过去了五日,而这五日,沐儿依旧没有丝毫将要苏醒的征兆。
韩沐清心头一震,孩子保住了!我的孩子,他还在我的体内。心底深处似乎有一些东西柔软地化开。孩子还在,居然还在!
她现在虽然有意识,却并不能动,只能听着他的话,却听见钟离临炘低低地道:“沐儿,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如此。”
“我知道你心中想要什么,可我不能就此放你走。”他素来知晓,于京城相比,他的沐儿更加喜欢的还是苏景十三郡。与这如同围城的巍峨皇宫相比,他的沐儿更加向往可以纵马奔腾的江湖。
“可我办不到。”
那怕他明知道,处于这权力最中心的漩涡,会是怎样的身不由己。
“没有了你在身边,这万里江山于我,又有什么意义?但只要你能醒来,我一定不再拦着你,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沐儿,求你一定要醒过来。”
听着钟离临炘深情的独白,韩沐清不禁怔住了,这个是钟离临炘么,她知道,他很少说什么深情的话语,但是他的心意她不是感受不到,可是这一次感受的却是如此的深刻,她不紧有些怅然,在他心中,自己竟然有这么重要么?
呵,自己如何能和江山画上等号?果真是应了师叔的那句话,红颜祸水啊!
可是……
心念一动,韩沐清便发觉自己竟然已经能动了。
最终,她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看向那个男子,那个男子抛去了皇帝的所有尊贵,哭得像个孩子,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丝,她突然有一种眼睛发酸的感觉,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有他在的感觉是那么的好。
“沐儿。”钟离临炘缓缓抬起头,愕然的看着韩沐清,愣了有几息的时间,然后像个孩子般兴奋的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皇后醒了,醒了。”说完,又似乎像是尴尬的搓了搓手:“没,没吓到你吧!我,太高兴了。”
韩沐清仍不住轻笑一声,一只手任由钟离临炘握着,另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肚子:“我听到了,我怀孕了。”其实早些日子,在她这个月葵水未至的时候,她就有所怀疑,但那个时候脉象尚不明显,她也不能确定。
更何况她早年常住天山,天山气候严寒,她又于雪地之中习武,最初葵水初至的时候,周期便十分不准,而且疼痛难忍。后来调养些时日后,才好了些,但又因为曾宿于军中,生活条件艰苦,以及在江湖中时,风里雨里也是常态,故而葵水便时准时不准,这一次最初也只以为是情绪焦虑所至。
钟离临炘急忙点头:“是啊,你要当娘了。”
“嗯。”韩沐清也是点了点头:“我要当娘了。”
钟离临炘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微有些怔然,他紧握这拳:“我那日只想为你解毒,没想到会……”
看着他担忧的神色,韩沐清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内心所想,随即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临炘……”
“那是我们的孩子,没有母亲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恰恰相反,我很高兴。”
钟离临炘微微皱眉“可按照南芜女皇说……”
“那就在想那个时候的办法。”韩沐清微微露出一抹笑“更何况,这个孩子这么想来到这个世上,又怎么能剥夺他的生命?”
“还有——”韩沐清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缓缓道:“临炘,大坻是我上次说的不够清楚,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
“无论却是京城,还是……江湖。”说着韩沐清微微叹了口气“你啊……”
“若是先帝,我可能还因畏惧几分,强留在此,可换了临炘你……我若还想离开,你又怎拦得住?”
自然,除非是,她自己,心甘情愿。
“真,真的。”钟离临炘的声音在颤抖。
韩沐清轻轻点了点头:“自然是,如假包换。”
“嗯。”钟离临炘觉得自己已经数不出话了,所有的话全都堵到喉咙处,他只觉得,这一刻,自己是这世最幸福的人。
他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沐儿……”
韩沐清忍不住轻笑一声,用手帮他理了理头发:“好了,一会太医就要来了,你还不好好整理一下?”
“怕什么。”钟离临炘挑眉,带着孩子气般的得意洋洋:“量他也不敢说出去。再说,为了娘子毁毁形象算什么。”
但你是一国之君。这句话韩沐清没有说出来。
他将自己视做娘子,却忘了自己是一国之君。
她想,就算没有十三岁那年,她也是会喜欢这个男子的。
儿时,她只是想一味的逃开皇宫,逃得越远越好,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娘亲正是永远的埋骨在这里,她永远忘记不了那一幕。
但这,并不是临炘的错。
况且,自己不想象姨母那样,恨了先皇半辈子,连带着恨了临炘,若不是姨母对临炘的冷酷无情,不闻不问,冷嘲热讽,临炘与姨母之间也不会到了今日才会,有所缓和。最后,不过是只是折磨了先皇,折磨了自己,折磨了爹爹,娘亲以及临炘还有仲离。
自己不想成为第二个柔太后,不想临炘变作第二个先皇,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第二个临炘,不想让更多的人像上一辈一样互相折磨,彼此痛苦半生。
而在这红尘之中,或许能与临炘相伴,也是一件幸事。
在韩沐清苏醒之后,无论是韩沐清自身的情况还是韩沐清腹中孩子的情况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与平稳
当然,期间苗倩然没少给韩沐清抛白眼,她若早知道韩沐清怀有身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韩沐清去冒险尝试。
本来的,若韩沐清并未怀有身孕的话,她体内的妒红颜早晚能吞噬的掉那只金钱蛊,无非是承受一些痛苦。但若是患有身孕,那么一下子将让事情变得不怎么确定起来。
索性,到最后,这家伙运气不错,自己和肚子里的那个,都比较平安。
而钟离临炘在那次之后,又服了加有辰星的汤药,便算是将花开三月去除干净。
“不过。”苗倩然神色略微有些凝重“这花开三月的解药早就失传……这法子虽然剑走偏锋,而且极容易出意外,但也实属难得。”
“能想出此法的人,对花开三月这中毒必然了解到了一个近乎恐怖的境界。”
“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个法子?”
“抱歉。”韩沐清微微摇头“我答应了那人,绝不将此事外泄,无法相告。”
苗倩然微微耸肩,然后将手摊开,一副‘好吧,你说了算’的表情。
“行吧,若无其他的事情,我就要回南芜去了,我先回去收拾行李去了。”
直到苗倩然离开之后,韩沐清面上的神色才是越发的凝重起来。
苗倩然说的没错,虽然这法子并不是花开三月应有的正常解法,属于剑走偏锋,但能够想出这法子的人,对于花开三月必然极其了解,而且深入研究过。
那么师叔究竟又是从何人的身上得了这张方子呢?
韩沐清心中有着疑惑不解,却没想到没过几天忘尘便是进了皇宫,为的是不久之后的春日大典。
而韩沐清心有疑惑,自然便是寻了个机会问了出来。忘尘但是没有什么避讳,开口解释道“是百晓生寻得的。”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然后才是接着道“天下奇人异士素来不少。况且文妱旻能得一卷残书,其他人也可能得到,想找的话总能找到。”
“但……”韩沐清微微凝眉,如果只用想找两个字说明的话……她暗月也在拼尽全力寻找,可这么多年都毫无头绪。
忘尘微微敛眸“百晓生能够立足江湖这么多年,并且与你们暗月相争,必然有着自己的渠道。又或者只是碰巧。这其中的关键我就不得而知了。”
韩沐清微微点头,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解释,不过……
“无论如何,这一次还是有劳师叔了。只是,不知师叔从百晓生哪里得到比方,付出了什么代价?舞愔愿加倍补偿。”
“不必。我与百晓生有久,并未付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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