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出了荣华居,觉得不对,转身就往花园西北走去。
二太太追上了她,“如意,你做什么去?”
“绣儿被她们关了。我要去把她带出来。”如意俏面微寒。
二太太一怔,平日里如意总是笑眯眯的,她年纪又小,看着就格外的和气。此时冷了脸,周身都有一股子让人胆颤的疏离冷漠。
“你有了身子,还是不要去那种腌臜的地方了。我让人去把绣儿接出来,给你送过去吧?”
如意摇头,“二婶,多谢你。但我如今有了孩子,总得立立威才行。不然,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好欺负?”
她如今,可怕谁呢?
二太太叹了口气,“可要我与你同去?”
她已经知道了绣儿的事儿,也知道了那丫头如今被关在柴房里。靖国公府对下人一向宽待,轻易不会杖责。若有犯了错的,多是关在了柴房。那地方偏僻阴冷,看管的人也有刁钻,她怕如意吃亏。
如意又摇了摇头,“您都是快搬出去的人了,就别为我出头了。总是靠着您帮衬我,哪个下人能把我放在眼里?”
她是打定了主意,这次决不会轻轻放过。二太太见她坚持,只得放她带着锦儿等一块儿过去,又嘱咐道:“若是有人做那刺儿头,你只管下狠手。都是一群没眼色的东西!”
如意颔首,一径往柴房去了。
柴房位于侯府后院的西北,确实挺偏僻清冷。尤其是外边种着一片极大极茂盛的竹子,更添几分寂寥之气。
如意扶着锦儿的手,从柴房侧面的小径走过去。或许是因竹林的掩映,守在柴房前的两个婆子并没有看到她。
这两个婆子坐在门前的石桌旁,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朝着柴房里骂道:”作了死的小蹄子!真以为你后边有大奶奶撑腰,就能成了精了?我告诉你,早着呢!大奶奶,那也得讲规矩道理!“
“就是!咱们国公府,还没出过仗势欺人的奴才呢!”
锦儿脸色一边,怒色冲冲就要出去,被如意拉了一把。如意竖起耳朵听了一下,没听见绣儿的回应,就皱起了眉头。
绣儿这丫头爆竹似的,一点就炸,可不是白白受气的性子。当年在荥阳侯府,花明珠处处挤兑如意,因有江老夫人护着,花明珠不敢明着针对,就朝她的丫鬟下手。锦儿吃了好几次闷头亏,绣儿却不,只要自己有理,那真是上去跟人能打得滚到了地上。
就在此时,有人送了酒菜来,俩婆子眉开眼笑,也不顾的骂绣儿了,倒酒就吃喝起来。其中一个穿着姜黄色衣衫的婆子撕下了一条鸡腿,狠狠咬了一口咽下去,笑道:“今儿咱们也算借了光,平时好东西哪儿就能到了咱们嘴里?”
“可不是?还得说是托了这小蹄子的福呢。”
“呵呵……倒是个好相貌的。你还别说,长青园那边主子丫鬟,怎么就都长得花儿似的?”
“没个好模样儿,就能嫁进咱们家里当大奶奶了?”
听到她们竟然敢说到了如意的头上,锦儿再也忍耐不下去,两步转出指着那两个婆子喝骂道:“你们要死!敢在这里妄议主子!”
两个婆子吓了一跳,左顾右盼了一番后,见只有锦儿一个人,便又放心了。姜黄色衣服的婆子傲然道:“谁敢妄议主子了?小姑娘家家的,可别胡说八道,要下地狱拔舌头的!”
锦儿气得脸色紫胀,身子都抖了起来。她还真是没有见过这么刁钻的婆子!
另一个婆子她眼圈都气红了,更是得意,“就是嘛,就算你是大奶奶身边的得意人,也不能信口开河啊!说我们议论主子,你倒是找个证人来啊!不然,我可要拉着你去老太太跟前说个明白!”
“证人?不知道在这位妈妈眼里,我算不算呢?”如意从竹林后悠悠然转出。
“大,大奶奶?”两个婆子见到了如意,才惊慌了起来。不过片刻之间又冷静了下来,其中一个咬咬牙,“大奶奶您自是心善的,可别被这些个身边的人蒙蔽了去。咱们实在是没那么大的胆子说什么,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
如意笑了。
对着锦儿点了点头,锦儿会意,头一摆,跟在如意身后过来的几个孔武有力的仆妇一拥而上,将两个婆子制住了。其中一个上前去,推开了柴房的门。
如意走过去一看,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柴房里只关了绣儿一个,至于另外两个则不知去向。绣儿被捆着,嘴里还塞了块布团子。怪不得,如意没听见这丫头的动静。
看见了如意,绣儿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如意叹了口气,让人把绣儿放开了。
“小姐!”绣儿抱住如意就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如意拍了拍这丫头的肩膀,“跟我回去。对了,把那两个人捆了堵嘴,锦儿让阿大去调了人过来,绣儿带着去各房认人,把那两个与你争执的奴才带到长青园。”
绣儿狠狠一擦眼泪,大声道:“是!”
这么一折腾,整个国公府都被惊动了起来。白老太太在荣华轩里气得大骂:“她眼里还有没有我?”
这么大张旗鼓的折腾,就为了个丫头?
也太过分了些!
如果说她还只是气愤,三太太就完全是被气得厥了过去——长青园的奴才们如狼似虎,竟敢直接闯进了她的院子,把她的人连推带搡地抓走了。她拦着,被那个叫什么阿大的奴才笑嘻嘻挡着,直到人都看不见了才让开了路。
三太太当时就觉得,整个院子里下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跑去和三老爷哭诉,三老爷喝得醉醺醺的,正搂着个丫鬟睡觉,万事不知,万事不管。
至于另个与绣儿冲突起来的仆妇,则是从白芙儿的院子里找到的。白芙儿倒是没有闹,痛痛快快让人把那个仆妇带走了。甚至转身后,还严词禁令,她院子里的人不许掺和着长青园那边的事。这倒是让人都很是意外了。
于是,等到了靖国公下朝回到了府中,迎接他的首先就是荣华轩老太太的眼泪,以及三太太的泣不成声。
白老太太本就在装病,脸色憔悴倒是真的。她就躺在榻上默默地流眼泪,也不睁眼,也不说话,一反常态。
三太太头上裹了条抹额,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被丫鬟扶着靠在床前,拉着白老太太的手哭得不能自己。
另外,白姨娘和越眉母女两个素衣淡妆,皆是立于床前,轻声劝慰那婆媳两个。
靖国公进门后就被心腹告知了消息,他有些淡淡的不满。这流言他早就听说了,但是内宅女眷们一些小手段而已,他还不放在心上。况且这里头是谁的手笔他约莫也能猜到几分,也是不想插手的意思。
但是如今流言在外边越演越烈,他就很不高兴了。长青园那位,与长子一样简在帝心。闹得太过了,谁能有好处?
念及于此,他倒是觉得,如意若能自己立起威严来,刹住这股子流言,也是不错的。
“母亲年纪大了,只该保养身体,安养尊荣。”靖国公面上淡淡的,“何苦每日里寻些烦恼?”
他是斟酌了一番言辞才说了这两句的,总不能直接说“娘您老人家这把子年纪就别折腾了”吧?
本是一番好心孝心,白老太太不干了,一翻身坐了起来:“我倒是想安养尊荣,这府里还有谁把我放在眼里?我还能安养个屁!”
没忍住,老太太骂了句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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