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儿的人手究竟够不够?若是不够,我便从我手下调一批给你。”
宋祁面含微笑,温存望着女孩粉雕玉砌的脸颊。
她欢喜的模样实在可爱。
没曾想他这样好心,倒是意外之喜。她手上确没多少人,伙计都是直接从姜家小厮中挑出。若是采买,必要结成商队,起码也要十几号人。
一时间,还真找不出来。
但采办之事她既接手,再让人家出力,总归是不好意思。便只能谢过他好心了。
“多谢。”苏卿霜盈盈一福,笑语嫣然,“不过不劳宋公子挂心,我自会想办法。”
宋祁见状,目光闪了闪,笑而点头,“也好。”
“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各处走动。你是打算交给下人去做,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苏卿霜也正发愁。
少女幽幽叹了口气,模样惆怅,“宫廷采买,事关重大。我当然想亲自督管,只是……也不知姜家肯不肯。”
苏卿霜两臂伏在桌上,脑袋枕下去,眨巴两眼望着他的方向。双瞳清澈,柳眉轻轻皱起,贝齿紧咬下唇,像在看他,又像不是。
像极了乖巧温驯的猫儿。
宋祁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脑袋,但又清楚,这只猫儿只是看起来温驯罢了。
一个不小心,便要咬人的。
唇边浅笑,他收回手,温声细语:“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卿霜诧异看他一眼,脸颊泛红,扭过脑袋“恩”了一声,又倔强道:“我自有主意,不用你操心。”
他大笑,“好。”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筹谋再三,苏卿霜以为,两浙东路一带离越州都很近,再远,也就是几天的脚程,若她求一求老太太,说不定有指望。
细细向老太太说了这事,从她如何抢了锦绣楼的生意,到宋祁与她达成的合作,再到自己所分采买一事,都让老太太惊讶非常。
她说得详细,就是不想老太太误会她与宋祁的关系,免得叫人以为是他们两个相好。
可是老太太的关注点有些特别:“那宋祁是如何将采办一事抢到手的?宋祄难道就由着他闹腾?”
“这……”苏卿霜眼珠子转了转,“我没问。”
老太太无奈瞧着她,“你既与宋祁有来往,不妨问问他。这宋祁不简单,你亦是做生意的,看他做事能学到不少门道。”
苏卿霜虚心答应:“是。”
老太太又寻思一回,捧着茶盏半晌不讲话,苏卿霜在一旁担心——难道这事真没指望?
终于,老太太饮口茶水,幽幽道:“我素日瞧你,便知是个有大志的,可惜身为女子,不能施展拳脚。又失了丈夫,凡事都受族中人摆布,有多少不得已。你若真要去,难免别人不闲话。”
苏卿霜心下一凛,听这话的意思,却是不许她去了。
“老祖宗……”苏卿霜弱弱的唤,其实并不知该说什么。
老太太摆手,“你不用说,我明白的。我瞧着你,就像瞧着年轻的自己一样。纵然别人不肯,我也定要放你去的。”
苏卿霜又惊又喜,忙起身下拜,“老祖宗大恩,媳妇铭感于心。”
老太太瞅着她,满意微笑,心疼拉了她坐,又道:“他们若念三道四的,你只管把皇命拉出来,堵他们一个哑口无言。”
有老太太撑腰,苏卿霜自觉放心不少,又一搭一搭的说了不少闲话,逗老太太笑了一回,方才回去,收拾东西,筹备采办之事。
采芹采荇得知苏卿霜要出行,都欣喜若狂,问自己能否跟去。苏卿霜自是答应。
“你们可认得姐妹是懂胭脂水粉的?”苏卿霜虽是女孩,却只能粗略分个好坏,生怕买了赝品或次品,因此想寻个懂行之人来帮她。
采芹采荇两人面面相觑,一开始摇头,忽然采荇“哎呀”一声,似记起了什么。
“那个玉阑……以前她住在咱们这儿时,我见她常摆弄那些东西。拿新鲜的花瓣磨成细末,再兑上香料,做成的香粉香气清淡,又匀净,我试过倒不错。还有做的那胭脂,一盒放在那里,红腻多香,时间长了便再做,我瞧着很精细。”
苏卿霜听了大喜,忙命采荇叫了玉阑来。
自上次闹过,琥珀去了寿安堂,玉阑仍留在兼葭轩。没过几日,苏卿霜又不放心,便把玉阑也一道遣去寿安堂,与琥珀一同侍奉老太太。
这丫头倒也没什么怨言。
玉阑听说苏卿霜叫她,半阙魂都吓掉了。幸好采荇告知原委,方放下心来,回屋中取了几样妆品一道带去。
琥珀见状奇怪,拉住玉阑问怎么了,玉阑如实以告。琥珀听了,不由心中发酸,冷笑着道:“如今你好了,能回去见玫哥儿了,就我一个在这儿苦捱着,还管我怎样呢!”
玉阑红了半边脸,心中又愧又气,无话可说。琥珀拽着玉阑不放,一副你走我走,你留我留的阵势。
此刻若是采芹在场,或许能镇住琥珀。然只剩下玉阑这个心虚的还有采荇这个活菩萨,实在不是琥珀的对手。
正僵持着,突然有人厉声:
“这是怎么着?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众人一震,忙看过去,原来是老太太的一等大丫头芝兰,正疾步向三人走来。
琥珀素日是领教过芝兰的派头的,气势先弱了半分,后退两步躲在玉阑身后,却仍揪着玉阑不放。玉阑深垂首,战战兢兢盯着自己足尖。
芝兰吊起眉梢,扫了玉阑琥珀一眼,呵斥:“还不放开?!”
琥珀手一抖,忙松开。
“采荇姑娘,”芝兰稍稍和颜,“有什么事么?”
采荇便将夫人传命玉阑一事告知,芝兰听了点头,又问老太太可知晓。
“早已回禀过老太太的,老太太已答应了。”
“既如此,玉阑,你随采荇过去。琥珀留下。”不怒自威。
琥珀面色一白,直瞪瞪瞅着芝兰和玉阑,半晌说不出话,忽然咬着牙冷笑。
“我就不信你有什么好,事事都是你占先!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儿!谁又正经开了脸?凭什么你回去,我却要在这儿熬着!呸!你回,只管回,赶明儿在玫哥儿跟前吹几阵风,把我撵出去才好呢!装什么无辜,敢说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采荇见琥珀越说越不像话,不想与她胡缠。可玉阑的面皮薄,哪禁得起琥珀这一番话?更何况,素日那些争强好胜的心被琥珀捅了出来,正是难堪。
“是夫人叫我回去的,与我什么相干!你只管气死我,就逞心如意了?”玉阑一边剁脚一边抹泪,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看得人都心疼。
芝兰把眉一皱。这琥珀素来行事张狂,只在老太太面前讨巧,把大家恨的都牙痒痒,可恨没法治她。如今是琥珀自己说错了话,可怪不得她了。
“你既不想在寿安堂‘熬着’,我们也不必留下你。”芝兰特意咬重“熬着”二字,转头对旁边看热闹的小丫头吩咐:“去叫李嬷嬷来!如今这些丫头的胆子都大了,今天你闹,明天我闹,没一天安生!你们也不用急,回头我回了老太太,一个个打发你们出去才清净呢!”
小丫头子见芝兰姐姐动了怒,忙一溜烟跑去找李嬷嬷,不一会儿李嬷嬷便到。
晓得是琥珀闹事,心中已有三分厌烦,又见采荇也在这儿,更是把脸丢到了外头去,不由更加恼怒。平日和气的脸硬生生板起来,听芝兰叙了一回缘由,点点头道:
“咱们寿安堂容不下你,你也别哭别闹,我知你一心念着玫哥儿,那便去玫哥儿手下的庄子吧。老太太刚睡下,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去打搅她老人家,我便代老太太做个主。”
琥珀一听,知道自己闹过了,忙跪下来对着李嬷嬷磕头,大哭道:“嬷嬷大人有大量,好歹饶我这一回,我并没有说过不想待在寿安堂的话,是姐姐们听错了!”
兰芝没好气,“我听错了?难道这里所有人都听错了不成?!”
众人接二连三回应,都证实芝兰的说法。琥珀仿佛跌入冰窖,浑身发冷。
“来人哪。”李嬷嬷威严道:“把琥珀拖下去关起来,明日发配到庄子里去。”
众人不敢不遵,却不想玉阑在此时跪地,代琥珀求饶:“琥珀一时口误,说了对老祖宗不敬的话。可她一向敬爱老祖宗,绝不会真的如此想。求嬷嬷放了琥珀罢。”
“呸!”琥珀厉声骂道:“谁要你猫哭耗子假伤心!你心里是巴不得我去呢!”
“谁也别求情!”李嬷嬷望着玉阑道:“否则连你也罚了。”
玉阑不敢再说话,唯唯起身退至一旁。
琥珀冷哼一声,眼神冰冷扫了玉阑一眼。
众人这才散去。玉阑两眼肿的烂熟的桃子一般,十分可怜。苏卿霜见她钗斜鬓乱,便叫采芹为她理妆。
“虽是李嬷嬷发话,到底老太太还不知道,或许这琥珀唬的老太太回心转意也未可知。”
上次的事叫她心有余悸。
“应当不会吧。”采芹边帮玉阑篦头,边郁闷道:“李嬷嬷也是老太太身边积年的老人儿了,总不至于让老太太再被那蹄子蒙骗。”
“谁知道呢?”苏卿霜幽幽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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