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霜去那周家铺子看了一回,地段大小都合适,便与周家人说定了,先付了一千三百两与他,自己回来想办法凑银子。
她那月例银子积攒下来有个二百两,嫁妆首饰等拿去当铺,卖了八百两出来,还剩下两百两,却是怎么都拼不出了。
采芹采荇等人见状,私下商量着凑一笔钱。只是这些人身上也没多少银子,统共凑了二十两给苏卿霜。苏卿霜心里头感动的很,却是不愿收。
“我好意思让你们出钱呢?快快拿回去,我自有办法。”
“这银两虽少,到底我们一片心,夫人且收下,日后再还给我们何妨?”
“倒不是嫌弃你们钱少。”苏卿霜一边翻着家里的账本一边道:“我如今缺的,何止这个数?横竖是要找人借的,不如凑个整。”
众人只好作罢,各人把钱拿回去不提。唯有采芹留下,担心问:“夫人莫不是打算去借重利债?”
“当然不是。”苏卿霜失笑,拿账本轻敲了下采芹的脑袋,“被重利债逼的家破人亡的不少。我能不知道?你放心罢。我自有我的主意。”
借钱自是难开口的,但若是提前支取,可就有底气多了。
次日,苏卿霜和宋祁见面,交割锦绣楼的一应事宜。完毕后,她非常明确的向宋祁表示,若他不先付二百两,这合作就作废。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苏卿霜已经接手锦绣楼的账本,也弄清楚了锦绣楼的客人来路,此时若是合作破裂,倒霉的只会是宋祁。
幸好宋祁并不在乎这点钱,很爽快的让掌柜批了二百两。苏卿霜道了声谢,转头便将银子都送到了周家,成功盘下一间店铺。
于是苏卿霜变得更忙。
每日晨起,梳洗和早饭的时间听刘瑞家的禀报昨日的事,并提出意见。等用过了早饭便出门,一整天都待在锦绣楼。高冠云则在新铺子那里监工。原铺子有邱掌柜照看,苏卿霜也是放心的。
等到了晚间,再将两位掌柜呈上来的账目检视一遍,直要忙到二更天才能睡下。
主子忙的脚不沾地,这家里的下人往往会乘机作乱。才半个月,苏卿霜便听说了三起偷盗,四起斗殴,五起赌博,还有各人偷懒耍赖难以细数,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干脆放权给刘瑞家的,由她执掌赏罚。
言下之意,便是要将兼葭轩的那一套,拓展到整个三房。下人犯错,按轻重惩处,并由采荇记录,采芹训诫。若是屡教不改,则直接打发她出去。刘瑞家的作为管家媳妇,可以先斩后奏。
走了两三个人后,这屋子才清净些。
苏卿霜又亲自写了规矩定例、赏罚细则,贴在兼葭轩的墙外,众人见了,不敢再放肆。偶尔两个想贿赂刘瑞媳妇的也都吃了苦头。
这刘瑞家的虽是先夫人的陪嫁,却好像对苏卿霜很忠心。
一月后,苏卿霜的新铺子落成,仍以“藕花深处”做名,吸引了不少平头百姓和士庶乡绅。因价格合宜,品质又好,只第一天就卖出四百两的银额。苏卿霜欢喜不禁,拿出五十两来赏人,众伙计皆感恩戴德。
“听说你那新铺子生意不错。”
苏卿霜正在锦绣楼内对账,冷不防后面冒出来一个声音,吓了大跳,忙站起来捂着胸口,秀目含嗔道:“你走路都没声音的么?被你这一吓,我刚刚算的都忘了。”
宋祁背靠红漆木桌,将苏卿霜面前的账本合拢,低头对着她笑,语带宠溺:“那就休息一会子,我来找你说说话。”
苏卿霜脸一红,赶紧把话题扯开:“你有什么事?”
她今日梳了一个偏堕马髻,插了一只步摇,镂金的蝴蝶下垂着几绺流苏,流苏底部嵌着玛瑙。脑袋一摇,便叮叮当当的作响,说不出的娇媚可爱。
宋祁忍不住去拨弄那流苏,手还没碰到便被她躲开。女孩一脸没好气,凶巴巴瞪着他,“你若无事便出去罢。不是很忙么?我瞧你倒是挺闲。”
他摊手,笑眯眯道:“我忙完了。”
“什么意思?”苏卿霜一时没明白过来。
“宫里的年货采办,我抢到了。”他得意挑了挑眉,看着女孩惊异的脸色,心中更加舒畅。
“真的?!”苏卿霜激动的跳起来,两眼生辉。
这就意味着,她也可以分一杯羹,跻身皇商行列?
宋祁笑点点头,凑近她,“怎么样?我可以分一项采买给你,只是,你的人手够不够?宫里要的货数量巨大,你一无人脉二无人手,不如乘早放弃,我仍给你八百两。”
宋家在皇商这个行当上打拼多年,有自己的一套流程。不少货商是与宋家签了协约的,承诺给宋家更低的价格,且不会以次充好,而宋家与之长期合作,从而双方获利。
可苏卿霜,完全没有这样的经验,极有可能拿高价卖到次品,于她而言其实很不划算。
苏卿霜盯着他不言语,半晌,方才犹豫着道:“你若能把衣料的采买交给我……”
她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宋祁自身有锦绣楼,锦绣楼原就是向宫中供货的,哪还有她插一脚的地方?
“不可能。”
果然。
“不过——你若嫁给我,我就同意。”宋祁眉目舒展,气定神闲瞧着她。
“呸!”苏卿霜红脸啐道:“一天到晚混说。我就不信你这年纪了还没娶亲。”
“怎么?你嫌我老?”宋祁嬉笑问她。
他不老,才二十一岁而已,当然,比她是大了五岁。
“不是……”苏卿霜窘的摇手。
“原来如此。”宋祁了然点头,“你不嫌弃我。”
苏卿霜一愣,方知自己被他耍了,却是气不起来,只觉着好笑。边笑边瞪他道:“你少在这儿花言巧语的。你这年纪还没娶亲,又没背着孝,铁定是女孩儿瞧你浪荡,不愿嫁你,我说的可对?”
她就不相信,好好的宋家二少爷,即便是庶出,会捱到二十一岁还没娶妻?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缘由。
“我哪里浪荡?”宋祁一脸费解。
“呵。”苏卿霜觉得这人真逗,情不自禁笑出了声,“一天到晚逛青楼喝花酒,相好的姑娘数不清,还说你不浪荡?”
宋祁似笑非笑瞧着她,不说话。
苏卿霜有些心虚,“你看什么?”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瞧不上我了。”他松口气。
这话她没法接。
“我去青楼,多半是去谈生意,认识几个姑娘不足为怪。我就听她们唱唱小曲,弹弹琵琶,也罪无可恕了?”
苏卿霜微笑,“是不是罪无可恕,与我无关,还是请你那未来的夫人评一评。”
这小妮子反应挺快。
宋祁哈哈一笑,“罢、罢。照你这说法,普天之下便没有不浪荡的男人。便是秦公子,在京城时也是常往青楼跑的。”
听他谈及秦玉钟,苏卿霜警觉起来,假装平静道:“是么?没看出来。”
宋祁饶有深意瞧她一眼,笑,“你不多问问么?”
“关我何事?”她才不上当。
宋祁拍掌,俊眉修眼上扬成极好看的弧度,深深望进她的眼里,“我还以为,你会感兴趣呢。若玉钟兄知道,只怕会失望吧。”
“宋祁!”忍无可忍。
瞧她怒了,宋祁方知自己失了分寸,心中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对他便可随意调侃,秦玉钟就不行?
“我胡乱说的。夫人不要在意。”宋祁假模假式的给苏卿霜揖了一揖。
“无妨。”苏卿霜淡淡的,“那采办一事,你给我瞧瞧,究竟有哪些东西,我好选一样。”
宋祁笑了,“我身边没有,你若想看,我明日带来给你。只是,我已为你挑了一样好的了,再合适不过的。”
“是什么?”不由好奇。
“宫里娘娘还有宫女们的胭脂水粉头油等物,我想你该知道好坏,把这个交给你如何?”
还真是。她是女子,对这些再熟悉不过了。若不让她采买衣料,这应当是最合适的。
可见,这宋祁相当有诚意。
苏卿霜忙起身向他福一福,满面欢喜,“这是不错。宋公子费心了。”
宋祁摆摆手,眼藏笑意,“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这采买究竟是怎么弄法?我是只管越州这边的货呢?还是各地都要看看情况?”苏卿霜第一次揽活,少不得要虚心求教。
“不仅越州,两浙东路这一块儿都要顾及。”宋祁想了想,难以用言语说清,便去取了舆图来,在上面指给她看。
“越、婺、衢、明、台、处、温七州,都在两浙东路属下,你只在这一块采办货物就是了。这皇商也不止我宋家一家,各路都有,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
苏卿霜小时跟着苏逸正到处走动,竟有四地是去过的,正欢喜呢,听了宋祁这话,不由把脸一红。
想他说这话应无别的意思,就不做他想了,只轻轻答应了声“恩”。
宋祁唇角一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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