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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人生不相见

闺门寡妇 曜桑 3859 2021-04-02 19:57

  川蜀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河道通畅。秦玉钟在这里待了三年。

  三年时光,他过得与世隔绝,身边只有两个小书童。需要他处理的案子不多,时常乘上一叶小舟,慢慢的让书童划着浆,在湖上飘荡。

  安逸的日子磨平他暴戾的内心。登高跌重,他从一朝宰执被贬为眉山知县,拜高踩低的人不少,他早看清了那些嘴脸。静静抹掉嘴角的伤痕,抹掉心底的耻辱,只恋着一壶酒、一抔月光、一叶孤舟。

  他没有后悔过。

  六月的时候,边境突厥叛乱,斩杀了朝廷两员大将,军心惶惶。皇帝连发两道圣旨,请他出山。

  “大人,还不走吗?”书童问。

  “不走。”他一如既往的清闲,手执钓竿,坐在湖边做个渔翁。

  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朝堂上那些蠢货,当真以为他败了吗?他不会败的,边境战乱之始,便是他复起之机。

  边境连连告急,第三道圣旨也下来了,由雍亲王亲自来宣。雍亲王面色阴郁的将圣旨递给他,道:“皇上已全了你的颜面,你还要如何?”

  他笑了,笑得漫不经心,慢慢将圣旨捧起,“不敢。”

  赵云福已经嫁了人,是忠勇公的嫡长子,门当户对。他不知道赵云福过的好不好,他也不在意。

  雍亲王曾想用赵云福来拉拢他。他在狱中的时候,雍亲王多次向他暗示,只要他娶了赵云福,此事就会一笔勾销。

  可是他拒绝了。

  他不喜欢赵云福,也讨厌受制于人。而且在权利之巅待久了,偶尔也会怀念平淡的日子。

  庙堂之外,山野之中,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收拾行李准备启程。行装不多,由军队护送着直接去了边境。他略施小计,便将颓势扭转,一举击溃了突厥。并且深入突厥腹地,擒了突厥的王。

  前后不过两月,朝野震惊。秦玉钟的威名,再次在朝野中传播。他班师回朝,接受万民叩拜,他们仰视他的神情,仿佛他是天神。

  天神?他嘲讽的勾起了嘴角,目光冷冷望着远处的宫殿。

  琼楼玉宇,他终究还是回到这里来了。

  皇帝以至高之礼接待了他,当朝颁布圣旨,恢复他枢密使兼兵部尚书之职,加封永德侯。

  永德、永德,那是皇帝对他的期许。

  秦玉钟卷土重来,再次成为全天下最有权势的臣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高处不胜寒,冷意直泛到骨子里。他似乎比旧年更加怕冷,才入秋,便加上了护膝和薄棉衣。他的咳疾似乎也有复苏之势,一旦发病,咳的他胸腔都要碎了。

  他在朝会上看见了人海中穿着绿衣的姜以玫。文官六品以下才着绿衣。他打听了一下,原来这孩子中了进士,娶了护国公的孙女、温佥事的长女,如今正在翰林院熬资历。

  那段被他刻意压制的记忆汹涌泛上来,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召姜以玫见面,两人聊了些朝堂上的事。秦玉钟端起茶来润了润喉,似不经意问:“她还好吗?”

  姜以玫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尴尬道:“我已许久没见过她了……三年前,她嫁给宋文筠……”

  他没敢再说下去,因为秦玉钟手中的茶碗摔碎在了地上,一声破碎,响的空旷。

  宋祁缓缓皱起了眉头,语气平淡:“这样啊……好……”其实他早听见了风声,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诡异沉默了一阵,姜以玫道:“我确实很久未见过宋夫人。不过,宋文筠待她很好,和她辟府在外独住。三年了,一个姨娘也没娶。”

  秦玉钟缓缓拉出一点笑意,那眼神,几乎是温柔的,只是悲凉的很。他有些惊讶会从秦玉钟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再想细看时,秦玉钟已经起身,慢慢向屋里走去。

  “你回去吧。我明天把你调出翰林院,去户部任职。”

  姜以玫张了张口,却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最后只剩一句“多谢。”

  举世皆浊,他不可能独清。秦玉钟权倾朝野,又对苏卿霜有情,必然会提携他。有了权贵的赏识,便意味着他将平步青云,仕途坦荡。

  他没有理由拒绝。

  秦玉钟没有再问过苏卿霜的事,心里的某处,光是想想都疼的难以忍受,却把姜以玫看做自己的弟子,认真教他兵法和权术。姜以玫是聪明人,学得很快。不过有些事情是要靠天赋的,他没有秦玉钟那样的天资,注定了不能成为秦玉钟那样神明般的人物。不过比起朝堂上那些草包,他还是出众的多。

  冬日的一天,秦玉钟旷了朝会,彼时姜以玫已官至兵部侍郎。下了朝,姜以玫急急去看自己的老师。却看见秦玉钟安安静静坐在檐廊下,腿上盖着薄毯,神情温和。

  秦玉钟转过头来,对他说:“我时间不多了,想回去看看她。”

  他一个大男人,登时酸了眼眶,泪水淌下来,他恭敬立在老师的身侧,点头道:“我带您去。”

  两人告了假,回到越州,去宋府拜会。

  通传的小厮去了许久,才请他们进去。他们在正厅等候,结果走出来的不是苏卿霜,而是宋祁。

  那一瞬间,姜以玫分明看见老师眼中的光灭了,死气沉沉。

  他忽然就有些愤恨。垂死之人最后的心愿,为何就不能满足?

  宋祁的目光有些冷,在二人面上转了一会儿,问:“两位大人驾临鄙府,不知有何事?”

  “只想请夫人来见一面。”姜以玫答。

  宋祁皱了皱眉头,“夫人不在家中,二位请回吧。”

  姜以玫捏紧了刀鞘。他既然来了,就不可能灰溜溜的回去。

  一直沉默的秦玉钟终于开口,声音透着疲惫:“宋祁,我不是那等厚颜无耻之人,你放心。”

  一句话透着无尽苍凉,姜以玫的心重重一沉,无言冷看着宋祁。半晌,宋祁才抬了抬手,吩咐下人道:“请夫人过来吧。”

  姜以玫放了心,嘴角扬起一丝浅淡微笑,起身向老师拱了拱手,道:“我先出去了……请您为我转告一句,夫人为我择的妻子,我很满意。”

  他的妻子温氏,是苏氏闺中密友温夫人之女,否则当年凭借他的功名,也不足以娶到护国公家的嫡孙女为妻。

  秦玉钟点了点头。

  大约一盏茶时间后,苏卿霜出现在了门口。

  她穿着一袭茜红折枝梅花的半臂,里面是月白的上襦,领口素色镶边,腰系一幅大红撒金石榴裙,梳着简单的堕马髻,斜插两只红宝梅花簪子,妆容清淡,丽质天然,天生一副少女的俏丽。

  秦玉钟扶着椅子站起来,向她微笑,“宋夫人。”

  这些年他想了很多。霜儿嫁给宋祁未必不是好事。宋祁是真心爱她的,会护她一世周全。而他虽一时风光,朝堂上却树敌太多,有朝一日他倒了,他的妻儿注定不得善果。

  尤其,他这副身子骨,他太清楚了,最多再撑个一年罢。

  他怕再也看不见她,所以他一定要来。

  苏卿霜的样子似乎有些困惑,忽然睁大眼睛,走过来紧紧盯着他,“你的身子怎么了?”

  她一向敏锐,尤其是对人心。

  他笑笑,“无事,就是来看看你。”

  “当真无事?”她又问。

  “嗯,无事。”

  她不再发问,去和宋祁耳语了几句,宋祁便离开了。她亲手为他沏了茶,问他:“你怎么突然回了越州?皇上也舍得?”

  她细密的睫毛轻颤,在日光的映衬下,落了一层浅淡阴影。瓷玉般的肌肤娇嫩柔软,她被宋祁养的像一朵浸在蜜中的海棠。

  “霜儿。我希望,蓁儿可以认你做干娘。”他捧着茶碗,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秦蓁,是秦玉钟唯一的儿子,发妻甄氏所生之子。

  “你说什么?”苏卿霜吓了一跳。

  秦臻,永德侯的嫡子,将来要袭爵的,认谁做干娘不好,认她?

  “你有空时,可教导他一二,莫让他学了那些斗鸡走马的习气,将学业荒废。”

  秦玉钟看着她修剪盆栽,衣袖微褪,露出一截皓腕。她停下动作,转过来看他,“为什么是我?”

  她的眼瞳乌黑,平静凝视着他。

  “你答应吗?”

  苏卿霜沉默良久,“我答应。”

  他笑了,笑的无声无息,眉眼都荡漾着温柔。他很想抱抱她,可他很怕自己会贪恋这份温柔,贪恋她身上的温度,舍不得放手。

  曾经因为他的贪婪,伤害过她。

  “对不起。霜儿。”他咳嗽了几声,缓缓闭上了眼睛,“你可愿原谅我?”

  苏卿霜的笑容僵了僵,“我已经忘了。”

  忘了?多好啊。自作多情的,从来就只有他一个。

  他在越州待了半月,陪着父母,之后又回到京城,处理一点后事,便彻底病倒。

  缠绵病榻,卧床不起。

  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每日登门拜访的人不绝,大多数是来看他的惨样的,除了姜以玫。

  他很欣慰,自己到底教了一个出色的徒弟。这个人将接替他的位置。他不在乎姜以玫做的多好,只有一点他肯定,姜以玫会庇佑霜儿,霜儿若有难,姜以玫会动用所有力量护霜儿周全。

  那么,就算他不在了,霜儿也可一世无忧。

  这是他最后,能为霜儿做的了。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他含笑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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