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薛怀派人将兵部署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找着人。按着守门将士的说法,夜里曾来过一队士兵,为首大将拿出禁军令牌,说要找薛大将军,他们不敢阻拦。之后不久,那群人就离开了。
不知去了哪里。
薛怀气的要将几个看门士兵斩首,宋祁劝下,毕竟那群人拿的是禁军令,他们位卑言轻,如何敢拦?
“那也要打五十大板!”薛怀气愤。
最后禁不住宋祁劝说,各打了二十板子了事。
“我看呀。秦先生八成是被晋王的人给掳走了!”薛怀反剪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似十分焦灼。
他倒不是忧心秦玉钟的性命。只是秦玉钟是在他这里失踪的,皇上要怪罪下来,他这脑袋还不知挂不挂得住。苏卿霜知晓他的心思,忍不住翻个白眼。
宋祁劝:“或许真的是禁军来接。”
“怎么可能?”薛怀高声,摆手道:“若真是禁军,为何要偷偷摸摸,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再说了,两浙部署的已经够严密,禁军不好好守卫京城,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对秦玉钟的去向尚没个定论,只能暂时把这个消息按下,免得扰乱军心。
出人预料的是,两日后有捷报传来,说禁军的主力已经全部消灭,只剩下一些残余往福州逃窜,让薛怀带兵追击。
这么快就,结束了?
既然战局平稳,宋祁便无理由再在婺州多待,收拾行李准备返回越州,清点货物发送上京。苏卿霜有心去一趟苏家,但又怕货物在路上出了状况,因此两难。
“夫人若不介意,就将清单交给我,我回越州查验核对,至于银两,自有高掌柜管着,更加不会有错。”
苏卿霜进货,玉阑全程随行,她本身又懂,因此交给她,确不会出什么差错。
苏卿霜犹豫,玉阑有能力把事情办好,她担心的是别的。
譬如,她在婺州与宋祁的亲密举止,玉阑知不知道,知道几分?
这种隐秘的猜测,苏卿霜不敢问,玉阑当然更不会说。
“算了。”苏卿霜不动声色,在妆奁中挑挑拣拣,选了个素净不过的老银簪戴上,“这事我交给采荇去办,你随我一道去苏家吧。”
虽不想伤玉阑性命,但放虎归山什么的,她也不敢。
采荇吃惊,她是苏家的丫头,老子娘都在苏家,本还想借机回苏家见见父母,怎么夫人糊涂了?
“夫人,我……想回去。”采荇放下包袱,可怜巴巴冲苏卿霜恳求。
采芹却灵透,赶忙拉过采荇,笑嗔道:“夫人给你脸你都不要!还不是看你稳重,才把事情交代给你的?你好好办事,日后回苏家的日子多呢。你老子娘我帮你问候,有什么话我也记下来告诉你好不好?”
苏卿霜抱歉看了采荇一眼,带采芹回去,是上次陈嬷嬷和曹盛闹事时答应的,就只能委屈采荇一回。
采荇眼眶一红,十分委屈,扁扁嘴不说话了。
苏卿霜这个决定,同时也让玉阑觉得难堪。毕竟她才是最懂行的人,苏卿霜不用她,分明是对她起了疑心了。
但她只嗫嚅了两下嘴唇,勉强笑应:“好。”
毕竟,这不是一句半句能解释的清的。
苏卿霜也知,自己回苏家的机会并不多,只要把娘接出来,她便再不回去了。不由心疼采荇,想了想道:“你放心,你老子娘我一定想办法带出来,正好我身边也缺得力的人。”
采荇登时收了泪意,欣喜问:“夫人此话当真?”
点点头,苏卿霜笑着为采荇抹去眼角泪花,“别哭了,哭的粉都掉了。”
“夫人,那我的爹娘……”不患寡而患不均。
“也一道带来好不好?”苏卿霜笑问。
“好!当然好!”采芹乐得拍手。
看着她们主仆和乐,玉阑心中,不由生出些异样情愫。
虽说目的地不同,但一路上所经地区大体一致,苏家在会稽县,临近越州,因此仍是一道出发一道住店。宋祁得知苏卿霜要回苏家,不禁十分不舍,一路上缠绵悱恻,亦不消多说。
早上与宋祁分别,下午晌便到了苏家了。
还是老太爷留下的大宅子,红漆木门,颜色有所剥落,门口两只石狮子甚是气派,不过一只掉了耳朵,另一只不知被谁家小孩涂花了眼睛。
乍一看与家道盛时是一样的,实际上,差远了。
就连这宅子,当初也差一点就被官府给抄了,若不是她去了姜家那个活人墓,只怕一家子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苏卿霜的手抬起又放下,反复几次,采芹看不过,上前问:“我来替夫人敲门吧?”
“好。”苏卿霜后退一步,目光紧盯着门缝不放。
“咚、咚、咚”三下。
过了一会儿没反应,采芹打算再敲,门却刚好被打开,蹒跚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来,眯着眼睛十分困倦,似是午睡方醒。
苏卿霜认得他:“平师傅。”
平师傅是苏家的门房,从小苏卿霜偷跑出去顽都是他瞒着,不叫夫人知道。
他揉揉眼,想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竟瞧见出嫁的五姑娘站在门口。
“你……”他迟疑。
苏卿霜不觉眼圈一红,赶紧打住笑了,走上去挽住平师傅的手,甜甜道:“是我,五丫头。”
老人家怔住,睁大眼睛好好打量了苏卿霜一番,一双皮肉发皱的手想要摸摸苏卿霜的脸,忽然反应过来,颇不好意思的想要收回去,苏卿霜却主动握住,贴上自己面颊,含泪笑道:
“您身子骨可还康健?可受什么委屈了没有?”
老人家一笑,门前两颗门牙早掉了,说话漏风:“我很好,你可好?五丫头不容易呀,你姐姐妹妹都有三朝回门,只你没回来,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她自然是没有回门这么高的待遇的,在姜家人眼中,她算哪门子媳妇?
“这不是说话的地儿,我们进去。”
到了门房坐下,平师傅给她沏了碗茶,远不及她平时喝的,她却不在意,一口一口的喝完了。就像小时候,她受了委屈到平师傅这里来哭诉,平师傅也端的这样茶给她。
似乎什么都没变,但,他们都清楚,回不去的。
平师傅告诉她两年来苏家发生了什么事儿。自她嫁出去,便没兴趣理苏家的事儿,因此平师傅说的她都不知道,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你妹妹嫁人了,嫁的是咱们县的一个秀才,叫冯方平的。人模样还不错,就是家里穷,你妹妹陪了不少嫁妆过去,又是田产又是头面的。你爹开始不愿意,夫人就天天的吵,家里没一天安宁,最后只好按夫人的意思,又添了不少。”
她妹妹,是嫡母所生的小女儿,名唤苏霁月。嫡母的样貌一般,这丫头随的她母亲,自然也谈不上漂亮。模样平常的落魄商贾之女,嫁个秀才,也算差不离。
“她过的好不好?”虽不喜欢她,但起码的问候也不会少的。
平师傅叹口气,坐在摇椅上摆手,“别提了。他们把六姑娘嫁过去,其实是指望这冯秀才能个举人,弄个官当当。可是这冯秀才一点不争气,六姑娘嫁过去后,他不缺钱了,挥霍无度不求上进。六姑娘把钱藏起来,总能被他翻着。最近几天,我听她们嚼舌根,说冯秀才正百般劝六姑娘把庄子卖了,否则他身上没银子,就无法跟那些官老爷打交道,在学友面前也没面子,甚至还威胁六姑娘,不给他钱他就不参加明年秋闱。”
苏卿霜好笑,“竟有这样的事儿?这人也忒无赖了,一个大男人自己没本事挣钱,竟逼着自己媳妇卖嫁妆?”
“正是呢。”平师傅抿一口葫芦里的酒,咋咋嘴道:“你是没瞧见,六姑娘瘦的那个样儿,面颊都陷了,眼下一大团乌青,常常是红着眼跑回来的。”
忽顿了顿,压低了声道:“我听她们里面服侍的人说,有一次六姑娘在这边换衣服,后背上一块一块的淤青,好生可怕。你说说,这姑娘遭的是哪门子罪,碰上这么个人。”
老头子叹息摇头。若苏家还如以前那般,五姑娘六姑娘都不必吃这些苦。
苏卿霜默默,她对苏霁月,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毕竟这丫头比她年纪小,欺负不了她,顶多就是告告状。再者,苏霁月性子懦弱,跟她两个姐姐比起来,算安分的了。
“既如此,和离不就好了?”
“和离?”平师傅似乎很惊讶苏卿霜说出这话,“和离了,你妹妹的名声也就毁了,谁家还会娶她?再说,夫妻之间总会有点矛盾,熬一熬就过去了,何必闹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苏卿霜笑笑,没有搭腔,只道:“过两天我去瞧瞧她。”
“好、好。”老头子喜悦欣慰,捋着白须笑道:“姊妹间多多来往才好。对了五丫头,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姜家竟放手让你走?”
“恩。”苏卿霜不想说太多,起身问:“我娘呢?我娘在家里吗?我去瞧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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