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帮我把所有蒹葭轩的丫鬟带出来。”
苏卿霜笃定看着他。这笔交易对他而言太划算了,她不信他会拒绝。
“就……这样?”姜以玫有点难以置信,他本以为,苏卿霜会要他做点更有价值的事。
“恩,就这样。”苏卿霜笑了笑,“你意下如何?”
他觉得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这个女人,看上去那么精明有城府,竟还如此的重情重义。他若不成全她,他自己都问心有愧。
“好。我答应夫人。明天夜里,我会悄悄掉开值夜的人,安排采芹她们几个……”姜以玫顿了顿,觉得苏卿霜还不知凝香的事,“夫人……凝香她已经……”
“我知道了。”苏卿霜握着杯盏的手缓缓用力,面上笑意不明,“所以,剩下的六个,请你务必护她们周全。”
“夫人放心。”
*
宋祁和苏卿霜完成交接后,高掌柜便暂时卸任,苏卿霜让他把行李搬出来,也住到南安坊去。藕花深处则由宋祁手底下的人,名叫顾二的接管。
这么大动静,自然是躲不过姜家的耳目。大老爷当即派了人来问询情况,结果被顾二笑眯眯的请了出去。说这藕花深处已经是宋家的产业了,旁的内情,他一概不知。
大老爷再派人去找高冠云,早已人去楼空,哪里还寻得见?
姜家便猜想是苏卿霜回来了,否则高冠云没那么大胆子。于是派人各方打听苏卿霜的消息,偏偏她的消息只有宋家人知道,宋家怕累计自身,也不敢上报,一时间竟查不出来。
深夜,苏卿霜领着采荇悄悄出门,登上马车,就往约定的地点去。
她和姜以玫说好,在红香胭脂铺的门口接人。
夜幕沉沉,寂静无声。
马车终于停下。
姜以玫已经等在那里,在他身后,是六个粗布短衣的少女。
苏卿霜心中狂喜,以至于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采荇忙扶起她,哽咽道:“夫人,我知道你不会放任她们不管的。”
采芹第一个冲上来,哭的满脸泪水。她憔悴了不少,嘴唇上尽是开裂起皮,手指肿得厉害,身体更是消瘦,瘦的仿佛一手就能把她抱起。
不过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从今天开始,她不会再叫她们受委屈。
苏卿霜抱着安慰了她几句,便扭头看向沁香,她整个人都变了,眼神里满是惊恐,手脚瑟缩,看苏卿霜的眼神,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姐姐死了,她亲眼看见姐姐的血流了一地,她唯一的亲人就这样没了……
她怎么可能忘记!
苏卿霜蹲下来,摸了摸沁香的脑袋,眼神坚决,“我会给凝香报仇,让那畜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沁香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紧紧抱住苏卿霜不肯撒手。
姜以玫看着她们主仆情深,心里也颇动容,想自己当初力保采芹,当真是不错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上马车我们走。”
几个丫鬟都上了马车,车厢内坐不下,有三个都坐在了车板上。苏卿霜提了裙子也准备上车,突然听到一个威严冷淡的声音:
“夫人这就想走吗?”
她身躯一震,惊讶转过头,竟有十几个人站在背后!看他们的装束,妆花蟒袍,八成是秦玉钟的人!
“你!”苏卿霜忿忿看向姜以玫,“你去讨好秦玉钟?!”
姜以玫一脸惊愕,回过神来跟苏卿霜解释:“不是,我没有。真不是我让他们来的。”
那为首的男子发话了,冰冷锐利的眼神直逼姜以玫面上,“的确不是姜公子说的。姜公子,知情不报,与欺骗无异,你可知罪?”
姜以玫恍然惊觉,他这回,可能彻底把秦玉钟得罪了。
得罪当朝宰执,那可不是什么妙事啊……
苏卿霜深吸了口气。凭借这些人的敏锐,发现姜以玫的异动再正常不过了。况且事已至此,再去追究是谁的过错毫无意义。
她冷然望着那十几个男子,玉一般的面容在月光下瑟瑟发寒,衣袖被晚风吹起,更显清冷,看得众人倒是一怔。
惊讶于,她竟然如此镇定。
“你们要做什么?”她问。
为首男子笑了,“当然是带夫人回京城,向秦大人复命了。”
“若我不肯呢?”苏卿霜扯了扯嘴角,“你要杀了我?”
“夫人以为自己有选择的余地?”那人一脸志在必得,“来人,将夫人‘请’过来。”
那人手一挥,身后的下属便步步紧逼苏卿霜。他们步伐迈的极慢,对苏卿霜而言,却是一种折磨。
眼睁睁看着自己再一次跌入那人的陷阱,即将失去自由、失去所有……
她握紧了袖中的匕首,缓缓拉开,然后,猛地将剑锋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雪白的皮肤映着寒光凛冽的刀刃,令人胆战。
那人瞳孔一缩,猛地喊道:“停!”
这个女人对自己有多狠,他是知道的。绝非那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色厉内荏之人,她伤害起自己来毫不犹豫,至于她的眼神,冰冷漠然,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他不能冒这个险,如果这个女人死了,秦大人会叫他们所有人陪葬!
那人眉头蹙紧,死死捏着长剑的手柄,两相对峙着。许久,忽然笑了一笑,“夫人这又是何必?当真以为我们没有办法么?”
苏卿霜也笑,“那就试试?”
说完这话,突然从夜幕中窜出来无数黑衣之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知有多少,他们和秦玉钟的人交战起来,刀剑之声震耳。苏卿霜愣住了。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为何会突然窜出来帮她?
忽然有一个黑衣人站在她面前,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三两步带她跳进暗处的一辆马车。
随即两辆马车都狂奔起来,朝南安坊方向。
男人身上有淡淡的沉香味,清凉微甘。苏卿霜将匕首收起来,一直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欺瞒了他……而且是有意的,即便他向她询问多次,她都没有坦白。
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生气。
男人也一直没有开口,甚至没有看他,漂亮的凤眸微垂,静静凝视窗外迷蒙的月色。
仿佛是心里积蓄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困于马车的一角,眼神痛苦问她,“你为何要瞒我?”
如果不是他叫阮升跟着她,如果不是阮升发现了她夜半出去,她是不是就准备一死了之!
“宋祁……”苏卿霜吃痛出声,还未来得及回答,男人便堵住了她的唇,这个吻不再温和缠绵,而是带着侵略性的、野蛮的。
两人吻了很久,气息都乱了,苏卿霜渐渐迷乱起来,搂住他的脖颈回应他。
而他却放开了她。
他喘着气,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苏卿霜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的胸膛,低低带着哭腔:“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凝香的死……都是因为我……我没资格向任何人求助……只能……只能完全用自己的力量去救……我心里才能好过些……否则……我真的要闷的喘不过气来了……我是在给自己赎罪……”
她这般软弱可怜,纤细的身躯在他怀中发抖,仿佛一只受惊雏鸟。他心中微憾,方才都怒意已经全没了,只剩下对她满腔的怜爱……
“好了,不哭了。”宋祁为她抹去泪水,把她的脸捧起来啄了一下,轻轻笑道:“没事了,以后我保护你们。”
苏卿霜再次泪水决堤,眼泪水全部蹭到他的衣袖上,她垂首慢慢道:“其实匕首,只是用来吓吓他们,他们不敢拿我的命去赌的。所以我不会有事。”
可是他怕失去她,无论是被秦玉钟抢走,还是她失了性命,都是他无法承受的……
宋祁叹了口气,“以后有什么事,别自己扛着。我知道这是你的习惯,但你现在有我了,我是你夫君,你该学着信任我。”
他太明白了,从小活的艰难的人,本能的会将所有心事埋到心底,害怕去麻烦别人。
他也是如此,他从未真正信过什么人。
除了她。
苏卿霜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紧紧抱住他的手臂,脑袋枕着他的肩膀,闭上眼道:“你别看我刚刚那么冷静,其实我很怕,我怕的腿都发软。”
“恩。”
“凝香死了,我想把她的尸首好好安葬,可是不知道她的尸首在哪。”
“我帮你去查。”
“伤害凝香的那个洪福,我要他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宋祁笑了笑,他有的是办法。“我怕你下不去手,不如交给我。”
想了想,她还是点头了。因为她确实,没想到什么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不要伤害他的家人,这是他一个人的罪孽,不该牵连别人。”
到底还是善良啊。若不是环境逼迫,这该是个多么天真可爱的少女。
可若不是现在的她,他不会爱她入骨。
“放心,我有分寸。”他搂紧了她的腰,忽然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苏卿霜扑闪两下眼睛,颇为惊愕的模样,半晌才讷讷道:“当然得等我拿到休书了。”
可是,他迫不及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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