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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蚀神1

当归则归 冷冻面团 3812 2021-04-02 19:56

  今日,他未曾出门,不知何来兴致,烧起火架,腌烤了一只肥山鸡。食未熟竟先睡去,火烧屋舍也没能把他熏醒。

  自烧鸡不成反烧屋一事发生,他对山鸡恨之入骨,一挥手把全山的山鸡变成鹅卵石,一颗一颗列于门前,批评教育,达一日之久。

  今日他下了山,我没敢跟去,月后归来之时,除两袖清风,还带了一个小孩子。小孩子长得好看,眉目却生的冷冽了些。我不觉欢喜。

  今日,他在破漏的屋顶躺了一天,笑涔涔地看着小孩屋前屋后慌忙寻找的身影,任小孩如何呼叫,他都没有下去。

  山上能搬能用的石头都被那个小孩弄来了,看样子是要修屋子。他不知意欲何为,又一挥手把变成鹅卵石的山鸡变了回来,一时之间,屋前山鸡腾飞,群魔乱舞,小孩被吓哭了。他又笑了。

  ……

  后面两页字迹糊了,周汀予看着费力,想来不过是那个"他"另一些不合常理的生活琐事,便也没纠结下去。只觉得起居注里的小孩有几分可怜,又有几分可爱,想着歪头笑了笑,为他摊上这样一个人略感不幸。

  放空了几秒,他突然感到哪里微微不对劲,说不上是何种感受,他本能想去寻求一些新的东西填满脑子里落空的那部分,可能是那个孩子,也可能是那个"他"。如此一来,周汀予顿时没由头地浑身发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破防线翻涌而来。

  擅动他人物品本是不对,可周汀予这次顾不上道德不道德,一骨碌就发狂般开始在窖洞东翻西找,如豆的灯火随着他蹿动的身影忽明忽暗,上下翕张,终是不灭。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也什么也没找到。这里一丁点东西也没有。

  ……

  似乎是一顿折腾疲惫了,他有气无力地坐回石榻上,莫名的寞落感席卷周身经络。他想起小时候,市井蛮童犯了错,做父亲的要么庇护要么毒打,可无论自己如何聚众滋事胡作非为,父亲仍是充耳不闻,一声呵责也不施舍。

  相似的失落感。周汀予想想又觉得可笑。

  呆滞了一会,周汀予逐渐恢复了理智。他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何以唤怎么样了,能做的只有希望一切不要太糟。聊赖之余,手指不经意触碰到那本阅过的起居注上,于是顺势又拿了起来准备研读,或者吹毛求疵,哂笑发泄。

  这回不再囫囵,倒也是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比如,册子扉页右下角有五字注明"梨棠念知否",周汀予福至心灵,原来册子里梨棠爱慕的男子名叫"知否";再比如,最后一页实是狂笔潦草画的一副图,晕开的墨迹涣散,棱角难分,近看周汀予才分辨这是副人像,独那张脸幸免于难,还算清晰。可周汀予越看越纳闷,也越看越发怵——这张脸,怎么跟自己一模一样?!

  这时,周汀予脑内那片无人踏足之地疯狂向外扩展疆域,摧枯拉朽般强行占据了他整个思绪。

  极速扩大的空白让周汀予无处遁形,他来不及想别的,只觉伴随空白他好像沉浮了亘古悠长的岁月,可他搜肠刮肚也记不真切,这段旷久的岁月到底是什么样的,到底属不属于自己。

  嘶……头痛欲裂……

  和记忆僵持不下,头破血流也分不出你输我赢,渐渐地,周汀予攥着起居注,不安地睡着了。

  这一回,他又梦到了当初在莱胡城外打盹时梦到的那个小孩,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受了起居注内容的影响,那个小孩愈发具象了,眉目冷冽,单薄但不孱弱。可是梦里除了那个小孩,其他的就好像被刻意隐去了一般,白茫茫一片。

  周汀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眼的时候何以唤正在轻轻喊他名字。他的眉目放得温柔,却掩不住原本的冷冽。周汀予凝视片刻,想到梦里的那个小孩,旋即又觉得无比荒唐,才松开目光,自嘲般低笑了一声。

  何以唤问他,笑什么?

  他说,感觉像是劫后余生。

  何以唤没说他是如何找到的洞窖,也没说梨棠去哪了,只说一切都妥了,叫他放心。

  周汀予点点头。看到何以唤,听到这些,不仅放心,就连之前空白带给他的恐惧也逐渐烟消云散。

  不怕是不怕了,但从此疑惑也压于心底。

  周汀予说他要走最近的路回家,他想家了。

  何以唤心里咯噔了一下——最近的路,途径当归。

  返程上,周汀予对于窖洞里发现的画像只字不提,倒也不是防着何以唤,只是不愿提,他不知如何去倾诉看到画像后自己的情绪。

  或许最近就是太累了,精神恍惚,周汀予也不想小题大做惹何以唤担心。但他还是时常走神,何以唤还是会紧张兮兮地问,梨棠是不是对他做什么了?

  不仅如此,何以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梨棠的前车之鉴,他贴周汀予是愈发紧了,恨不得把他收进袖子里,怕自己又给弄丢了。鉴于他这般草木皆兵,周汀予这边是连神也不敢走了。他必须让他放松放松,同时证明自己没那么脆,离开个一时半会,不会有碍。

  途径山脉腹地,旷古高远,风景甚好。

  周汀予佯装口渴,叫何以唤前面去找水喝。

  何以唤立刻驳回,说,一起去。

  周汀予捂着脚裸,又装起脚疼,不愿走动。

  何以唤不放弃,说,我抱你去。

  周汀予哑巴吃黄连,一连推了他三下,说,你在不去,我就生气了。何以唤这才服软,一步三回头地找水源去了。

  北方的山雄浑,树植不密,大多单调,山泉一股一股地沿着山石游下,泉水很是甘冽。

  山泉旁边有了一棵与众不同的花树抢先吸引了何以唤——

  没有叶子,只是深赭色的枝干缀上殷红的花,招摇着不甜腻不浓稠的香气,低低地骨感在何以唤触得到的地方,轻碰花瓣,冰凉却柔软的质感在指腹蔓延,有如仲夏夜的微风。

  本想折下一株去讨周汀予开心,可这会他又不舍了,他一瞬间发觉——花朵的美丽是那样不长久,如果让它离开生长的地方,它就会衰亡得更快。

  是心软了,他做不到去摧毁这样脆弱的生命,他释然般苦笑一声,感觉自己果真变得彻底——曾经大杀四方,不带眨眼,手底更下不知道淤积着多少同样殷红的鲜血,而如今,在有周汀予的地方,他却变得优柔起来,好似那份信手拈来的残忍从来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来去无痕的过客。

  何以唤爱怜般又抚过那些花儿,继而攥了攥空空如也的手掌,轻轻叹了口气,连水忘记取就回了。

  "怎么这么久?"

  原地,周汀予捡了一堆残木树枝,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它们,打算生个火,"这天马上就暗了,起个火好一些,诶怎么又塌了?"

  周汀予看着眼前的木头又一次倒成一摊,一脸苦闷地望向何以唤,却发现他两手空空,落寞得一反常态。于是顾不上烂泥扶不上墙的木头架子,轻声问:"怎么了?"

  何以唤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蹲到他的对面,捡起一地的木头,完成他未完成的工作。周汀予知道这个人心思深沉又不善言谈,他不做言语自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于是干脆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等对方琢磨好自己开口。

  片刻后,何以唤道:"汀予,要是我失了保护你的能力,怎么办?"

  周汀予先前看他不对劲,以为是前路艰难,不好对付,为牛鬼蛇神所忧扰,可现在却给这个不着头脑的问题问懵了,他下意识伸手探了探何以唤的额头,心里奇怪,但油腔滑调地道:"你这也没发烧啊,不过是离了我半柱香时间,就开始患得患失了?"

  "关于你的,我都患得患失。"他抬眼看周汀予,目光与语调里尽是认真。

  "……"。

  一个像模像样的火架子跃然眼前,何以唤拍了拍手上的灰,捏了个火咒扔进去,然后把胳膊折进膝盖与胸膛的缝隙里,蹲在地上的模样倒是有些委屈巴巴的。

  渐渐燃起的橘色火光晃模糊了何以唤的脸,他自顾自说了下去,"如果我软弱了,谁来保护你呢?"

  周汀予本想插科打诨调节一下突然低沉的气氛,但面前的人神色凝重,蹿起的火苗遮着他的眉目若隐若现,独那份担忧与无奈是真真切切的。

  于是他沉下嗓子,一改戏谑,正色道:"以唤,你刚刚看见什么了?如果是有什么难缠的东西,你别担心,我会尽最大努力自保的。"

  何以唤又摇了摇头,抿了抿略微干涩的嘴唇,好像有些话想说又说不出口,"没有。前面什么都没有,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

  周汀予捡起一根木棍,在火堆里扑腾了几下,道:"你们这些修仙的啊,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思虑太多,讲究隐晦含蓄,有话当说不说,全憋在心里,很容易少年白头的好不好。"

  对方突然站起来,可站站又觉得哪里落了空不自在,蹲回了原地,像被人戳中要害难掩尴尬地开口,"前面有一颗树,开了很好看的花。"

  "嗯?"

  "我本来想摘些给你的,但舍得下手。"这句说完,何以唤埋下头,楚楚可怜。

  多大点事啊,至于愁成这样吗……周汀予心想。可明面上不好损何以唤面子,于是像安慰小朋友一样对面前的道行高深的男人说:"诶呀,不就是花嘛,我又不是采花大盗,不在乎的。"

  说完,何以唤没反应,周汀予倒把自己逗乐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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