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装言情 生而悦己

第 69 章

生而悦己 辞绿 7008 2021-04-02 19:56

  顾昭从松鹤居回去后, 便倒在了榻上。她一直在想, 萧暄今天找她过去究竟是有什么用意, 而他竟然不声不响地住进了安和侯府旁边的院子, 这也不能不让她多想。

  不过, 她这次来江南, 既然说服了苏宴帮顾家, 又拉拢了柳清河与庄亦行,面对萧暄,她就觉得没有以前那样怕了。

  就好像一个赤手拼搏的人, 突然有了武器防身。于是,也就有了底气。

  翌日,顾昭独自雇了马车去了越瑟那里。

  她跟随老师学习调香虽然才月余左右, 但是越瑟曾经说过, 以她现在所学得的本事,想要卖弄一下已经是绰绰有余的事情了。

  想到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学习, 她敛下眸中的不舍, 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有点事, 我还想在这里跟随老师多学习一段时间,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舍不得老师。”

  越瑟将一个锦盒推到顾昭面前,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何况咱们又不是生离死别,只要有心, 总能相见的。”

  顾昭苦笑了一下, 老师总是这样,好像什么事情在她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老师知道……正文公吗?”她结果锦盒,突然想起庄亦行来。

  越瑟有些恍惚,“你见过他了?”她声音低了下来,先前那副天塌下来好像都不关她什么事的样子也发生了变化。

  “闻着了他衣衫上的酒味,他很想见见您。”顾昭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但还是接着说道,“他想让我带他过来见您,但是我拒绝了,只告诉了他青鹿小筑的地址。”

  青鹿小筑便是越瑟为自己这处小院挂的名匾,很有些江南的秀美味道。

  “都已经是故人往事了,他还来见我做什么?”越瑟别过头,热泪顺颊而下。

  顾昭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她从梨花木的椅子上站起来,绕过桌子来到越瑟面前蹲下,然后将手绢递给她。

  她从来不会安慰人。如果面前是贴身丫鬟,她就把人抱在怀里了,如果是姑姑母亲,她就扑到她们怀里。

  可面前这人是老师,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把人抱在怀里或者扑到她怀里安慰,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幸好越瑟接过手绢后,又哭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堪堪止住了情绪。

  她看着顾昭,“身为女子,其实情之一字最最沾染不得。你日后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不能全心去喜欢他。不管是发生了什么,总要为自己活着,记得老师这一席话。我不会害你。”

  顾昭似懂非懂地点头。她想现在说这些未免也太早了,她还没有找到喜欢的人,全心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浅一点喜欢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完全不明白。

  不过这个道理她也知道是好的,因此才认同地点头。她见过许多女子,仿佛被心上人辜负之后,就活不下去了一样。这就很可笑了,有什么不比活着要好,活着,就意味着有无限可能。

  这一番懵懂情状倒是让越瑟真正破涕为笑起来,“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就懂了。”

  顾昭又在这里腻了一会儿,向老师告辞,打算去济觉寺。

  谁知刚一出去,就遇上了萧暄。

  其实也不是遇到,是看见。

  青鹿小筑沿河而建。一带过来全是栽花养草青瓦白墙的江南人家。门前是一条不算宽敞的青石板路,路边是栽了杨柳的河堤。

  萧暄就牵马伫立在柳下。

  她目光一凝,正想当做没有看到离开时,萧暄却朝她走过来。

  不管私下里有什么龃龉,只要不是不共戴天,见着了面都是要笑意吟吟地打声招呼的。这个道理,从平民百姓到王公贵族都是知道的。毕竟和气生财,装一装有什么呢?还能彰显自己的风度。

  而其中一方先示了好,另一方也不好发难。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也不是说来好听的。更别说萧暄还是王爷。

  因此,见着萧暄带笑走过来与她寒暄,顾昭虽没有好言好语,却也没有恶语相加。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着顾小姐,正好我之前去了泰和斋,顾小姐如不嫌弃,就带回去吧。”萧暄将手里拎着的点心递给顾昭。

  她昨天才说过喜欢泰和斋的点心。

  顾昭看了一眼,推辞道,“不用了,我是没有定性的。今天喜欢的,明天就不喜欢了。这点心,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她话音刚落,就加快了步子从他身边离开。

  萧暄看着手里的点心,眉眼黯淡下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在一旁的乞儿观望了一会儿,发现那人没有回来捡,很快跑过去捡起来,又找了个地方躲着,狼吞虎咽地开始吃起来。

  侍卫在他身后远远地跟着,不敢上前。

  他以为苏宴不在,王颂庭不在,她就能看到自己。

  可是如今看到是看到了,她却并不将他放在心上,连同他捧出的肺腑心意,她也视而不见。他活了二十年,什么时候为谁专程去买过糕点?

  看着身边纷涌的人潮,他又想起年初长安街上的灯会。

  她和陆从嘉在一起,随后又买了灯送到丞相府,自始至终,他都跟在她身后。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他一眼。

  ***********************

  济觉寺。

  “萧暄来了江南?”虽然他早就知道这回事,但今天听顾昭提起,面上该有的惊讶仍旧一分不少。

  顾昭只见苏宴今天穿的是竹青色的长衫,头发用玉簪挽起,眉眼清淡,如同出尘的仙人。

  当然,如果没有那袍子上歪歪扭扭的一道缝补的痕迹,就更出尘了。

  想到这是出自谁手,她没由来地有些心虚。

  “是,他来了江南。半月前我就见着他了,今天才知道他搬到了安和侯府旁边,也不知他打的什么心思,我觉得,他也许是想要对我外家出手了。”顾昭想来想去,都觉得这是最大的可能。

  “你觉得,他是为了对付你外家。”苏宴嘴角抽了抽,心好像没有那么塞了,一个安和侯府有什么好对付的,三代数下来没有一个出众的男儿。他笑了笑,“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太子是千里长堤,安和侯府就是一处蚁穴,虽然不起眼,但是同样举足轻重。”

  “这话怎么说?我以为,他想动安和侯府只是因为想给顾家找不痛快罢了。而且,侯府里除了我外祖母,其余人都不知道我父亲是太子舅舅呢,他们都只以为,母亲嫁了个落魄国公而已。”

  “虽然如此,但是安和侯府仍然与太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拐了八道弯的亲戚,也是亲戚。”苏宴想了想,道。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顾昭有些泄气,她果然还是嫩了些,这样简单的因果都没想到,还要苏宴点透。

  “你不用做什么,我来就好。”苏宴看着她,“打算什么时候回王都?”

  “就在这两天了吧,不出意外,应该是后天就走。”因为他方才说的话,顾昭心里对他很是感激,自然是有问必答毫不含糊了。

  她这样相信他也不是没有原因。

  几年前苏宴曾被几位当世大儒称赞“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与他接触过的人也都说他有君子之风。如果一两个人夸赞这个人还可以说是收了什么好处,可是大家都这样说,定然是因为他当得起这样的称赞。

  何况与他有了纠葛的这些日子,她也确确实实见识到了这个人与旁人的不同之处:清贵端方,进退有度,所以,她也愿意相信他言而有信,许诺必践。

  顾昭与苏宴再聊了会儿之后,就有小沙弥在外面敲门,言是住持听说顾小姐来了,邀她一叙。

  “那我先过去了,等我见过上人再来找你。对了,给你带了福禄斋的玫瑰糕,上次看你马车里有这个,想必你会喜欢。”她将在路上买的玫瑰糕放到案上,又真诚地冲他笑了笑,这才离开。

  苏宴看着放在案上的,用油纸包着仍然散发出香甜味道的糕点,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他的视线从糕点上移开,说了声“进来”。

  心里在想她不是去住持那里了,怎么这么快回来?可是抬头看见的却是砚一。刚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怎么是你?”

  砚一觉得这话有些不好回答。不是他还能是谁?哦,他方才见着砚五了,那他们家爷期待的大概是……顾小姐?

  他咧了咧嘴,笑道,“爷,江浙那边传消息过来了。这事和那玩意儿果然有关系,顾小姐简直神了。”

  “是敬王的手笔。他安插了几个亲信在慎王的人里,鼓动几个地方官勾结盐商抬高盐价囤积钱粮。随后他们再暗中把控这些盐商,将牟得的高利偷龙转凤到敬王手里,他们是最近才开始动作的。”

  “是想要一石二鸟?一边买兵器一边又能把萧暄推出去当替罪羊?”

  苏宴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让我们的人给他们行一些方便。”

  “您是想……将计就计?”砚一很快就明白了苏宴的意思,他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是心眼儿却一点也不少,只有大多时候有勇无谋而已,像这种时候,你冷静地提出对策,他也是能想通其中关键的。

  “待他们两虎相争之时,就是我们渔翁得利之日。另外,你弄出点动静让萧暄的人和咱们杠起来,最好能弄得萧暄焦头烂额。他最近,恐怕是太闲了些。”

  砚一点了点头,“他们最近好想盯上了淮州的漕运。可以抢过来吗?”

  “可以。”

  “明白,那小的下去了?”

  “你把这个带上……算了,没什么,你下去吧。”苏宴将将提起玫瑰糕,又仿佛被灼了下手似的放下了。

  砚一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下去了,他已经习惯了最近爷的不正常。前几天砚四还专门修书来问他爷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否则为什么传信让他们把府里所有屋里的窗沿都包上蜀锦,哦不是,是靠着床榻甚至椅凳的窗沿,都要包上。

  然而砚一哪里知道,他只拨了拨算盘,一匹蜀锦五两银子,用来包窗沿大概一匹能包上十条窗沿,丞相府里有书房两个,四个偏院一个主院,每个院子里有三四个屋子……这得多少钱啊!

  光这样算了算,还没算出个所以然来,他就已经心疼地不想回信了。

  苏宴并不知道自己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也让砚一砚四想了这么多。

  他只是觉得,顾昭总是喜欢倚着墙壁,上次在茶舍里她还靠着窗沿,硌着肩膀肯定很不舒服,丞相府里屋子这么多,又有五个院子,以后顾昭喜欢住哪个院子哪间屋子他现在也没办法知道,不过事先准备好总是对的。

  砚一走后,砚五又来了一趟,细细向苏宴禀报了关于顾昭的事情,当然,着重点是放在了萧暄身上。

  听完他说的之后,苏宴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果然他没想错,萧暄竟然真的怀着这样的心思。可是……他拧了拧眉,萧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顾昭的呢?

  *******************

  顾昭看着坐在蒲团上打坐的檀释,心里有些无奈。

  她从一进来,他就在打坐,直到现在,也还是保持着盘腿坐着,双手合十的姿势没有变过。

  到底叫自己过来有什么事呢?她垂下眼,看着水缸里的游鱼,慢慢地,就入了神。

  “顾施主可悟了?”

  等回过神来,顾昭就看见檀释已经站了起来,他手持净瓶,瓶中插着杨柳,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

  顾昭见他这样含笑问她,竟从他的笑里感受到了些许慈悲的意味。

  她敛下心神,缓缓摇头。

  “鲤鱼之所以能在这一小方天地中畅游,是因为它碰了壁便游回来,慢慢地就习惯了。贫僧希望,顾施主不要习惯将自己囿于方寸之中。”

  “我不知道什么方寸不方寸,我只知道,有的事情我要是不去做,一辈子都会郁郁寡欢。人活着,还是开心最重要。恰巧,我现在做的事情,我知道我一生都不会为之后悔,并且在做着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我是充满热情并满怀希望的,这就够了,不是吗?”

  她知道或许檀释是看出甚至知道了些什么,但他不说破,她也就不点开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檀释将净瓶放在禅室里供奉着的佛祖旁边,随后才点了点头,“是贫僧着相了。顾施主见谅。”

  顾昭笑了笑,“说到底,人各有志吧。”

  “顾施主又勘破了贫僧一层心障。”檀释念了声佛号。

  “投桃报李,我可以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吗?”她突然笑起来,竖起一根手指,以佐证她的请求很小。

  “顾施主但说无妨。”

  “上次,与您下棋的那位香客,我能知道是谁吗?”她可是记得檀释说过,那是她的有缘人。现在她总算是找着了机会,“您也知道,我向来好奇心重。”

  檀释沉吟着,久久没有说话。

  顾昭觉得这事还是有机可乘,又添了把火,“如果我与那人有了接触,您说出来也就不算是泄露天机不是吗?如果还没有,那您对我稍作提示也不行吗?”

  “是仲安。”他觉得顾施主说得不无道理,天机只是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已经发生的事,便没有什么天机可泄露了。

  “仲安?”顾昭记得这是苏宴的表字。所以,其实兜兜转转,那个人还是他吗?

  檀释对他们的过往不知晓,听见她反问,还解释了一下,“是那人的表字。”

  顾昭笑着应了声好,又道,“多谢。”

  从方丈室出来后,晚间的山风吹拂过来,檐角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她抬头看了看,视线却瞬间胶着在前方。

  游廊的尽头站着一个人,竹青色长袍,玉簪挽发。时下无论男女,均以瘦、弱、清为美,瘦是体,弱是形,清是神。而苏宴又是当之无愧的个中翘楚,他无论穿什么,都有种弱不胜衣的感觉,气质出尘。

  顾昭虽然不能欣赏一个个大男人像病秧子似的美,但是却觉得苏宴这种形容非常悦目。

  他本身是没有颜色的,像枝上雪,像云间月。可是他一站在你面前,你又会觉得好像是……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只有他一个人,青衣墨发,就已经是人间遍寻不出的如画风光。

  顾昭小跑过去,微微喘了会儿气,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印象里她几乎从来没见过他出门,好像一直是坐在房间里写写画画。

  “久等不见你回来,就出来看看。”苏宴含笑望着她。

  顾昭本来是想去找他然后与他告别回侯府,可是现下听他这样说,又觉得有些不好开口。于是笑了笑,随他回了居室。

  刚一坐下,就听苏宴问,“你回王都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她想了半天,“扳倒慎王算不算?”

  “关于你自己呢?还有半年你就及笄了,你回去之后,伯母就该为你相看人家了吧?”

  顾昭听他的称呼,感觉好像有一丝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于是把重心放在他说的事情上面,“你放心,要是真逃不脱这一劫,我一定选个对咱们有助力的夫君,总之肯定不会拖后腿的。”

  苏宴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挫败地发现,她是非常认真地在说这句话。

  “……好。”仿佛过了许久,他听见自己哑声道,“不早了,我让砚一送你回去吧。”

  *******************

  “你家主子今年快二十了是不是?”走在回侯府的路上,顾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砚一聊着天。

  好吧,之所以说不要坐轿子,是因为她想多从砚一这里撬出点有用的东西,以便她日后投其所好。

  “我们爷明年才是弱冠之年。”砚一不知道顾昭想干什么,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她的问题,但又有点可怜他们爷。

  “没关系,反正这个年龄不就是多一岁少一岁的关系吗?重要的是,他到这个时候还没成家,你们这些人也不为他着急的吗?”

  “是有一些着急。”他道,这是大实话。不光是他们哥几个,历北郡那一大家子人,也是一个比一个着急。不过这话,就有些不好说了。

  “你们爷喜欢哪种姑娘你知道吗?或许我可以帮他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毕竟我快回王都了,而我的门路也还算广不是?”顾昭觉得自己这个法子可真是太棒了,又显示出她一片心意诚挚,而且一看砚一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是说到了点子上。

  砚一欲言又止,憋了好半晌才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今天他要是在这事上多说了一个字,回头顾小姐真给他们爷牵线搭桥,砚一相信,爷一定会劈了自己。他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

  顾昭接下来就没有说什么话了。她这一腔热情还没找着地发挥出来,就被砚一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

  她现在对着他还能笑出来,完全是强撑着了。

  砚一也松了口气,他突然觉得,送顾小姐回去实在是太艰难了,她问的问题,他竟然一个也答不上来。

  也不知道顾小姐怎么想的,竟然问他爷喜欢什么颜色,平常爱用什么糕点。他哪里知道这些?

   喜欢生而悦己请大家收藏:(321553.xyz)生而悦己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