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已成亲, 究竟还没有圆房, 叶绮第一次伸手去解罗慕之的中衣时, 脸上如霞晕朱染, 直红到了耳根子, 偏偏她皮肤极白极薄, 平素屋里热一点都会如抹了胭指似的, 这时指尘碰到罗慕之腰间的肌肤更是一颗心怦怦而跳,口舌发干,眼睛欲待不看罗慕之, 却又不得不看,知道这药膏才敷上时本就疼痛,因此手上不敢乱动分毫, 细细地薄薄地为他敷在伤处。
罗慕之随着叶绮轻轻柔柔的纤指一点舒服的触感, 时而松弛,时而紧张, 浑身的知觉全部集中在腰间那一小块, 只觉得叶绮的手绵软如丝绒, 滑过皮肤时, 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黑色的药膏涂在皮肤上, “咝咝”地痛, 罗慕之忍不住咧嘴,腰跟着不听使唤地哆嗦了一下,叶绮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很痛吗?”
罗慕之“嗯”了一声, 目光跟着却移至叶绮绯如朱砂的耳根子上, 不知怎么地,他就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罗慕之眼珠一转,呻吟道:“这药热辣辣的,不如你打开窗子让冷风吹进来些,伤口凉一凉,兴许还好些!”
叶绮正色道:“那怎么行?如今外头冰冻三尺的,你坐在车里不觉得罢了。”罗慕之这辆朱轮翠盖车里一溜搁着十几个手炉,都填满了银霜炭,烧得旺旺的,车子里才会温暖如春。
罗慕之道:“可是这伤处疼得厉害,非得有什么吹一吹才能舒服!”说着,呻吟得更大声了。
叶绮拿绢子拭拭罗慕之的额角,说道:“被冷风扑了可怎么得了!别一层病未好又添一层病。”想要找把扇子来给他扇扇,可是纨扇这种物事才至秋季就弃捐箧笥了,如今数九寒天的哪里去找?
罗慕之微阖双目,紧拧双眉,很痛苦地样子,气息微弱地说道:“好吧,那我只好忍一忍罢!”
叶绮见他仿佛痛得确实厉害,又不忍心,咬了咬唇,说道:“要不……我给你吹吹吧!”
罗慕之如获至宝,嘴上却仍是说:“罢了,你也怪劳累的……”
叶绮叹了口气,道:“真拿你没办法……”说着,伏下身,对着伤口,徐徐地吹着气,罗慕之顿时通体舒泰,伤口顿时清凉起来,叶绮的气息扑在皮肤上,却是暖暖的,一颗心在腔子里跳,又热得要烧起来了,不知不觉,背上早沁出了一层冷汗。
过了一会儿,叶绮问道:“好点了吗?”
罗慕之道:“嗯,好多了!”
叶绮小心翼翼地替罗慕之用纱布重新把伤处包扎好,系上中衣,盖好被子,柔声道:“你静静地躺一会儿,我出去看看依兰她们的杏仁剥得怎么样了。”
罗慕之前两日微微有些咳嗽,罗老爷便嘱咐下人给他预备杏仁茶,这时罗慕之见叶绮回身要走,心中大不舍,忙道:“你别走!”
叶绮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罗慕之用手拍拍身边的浅粉木樨撒花褥子,眼睛含满笑意地眨了两眨,叶绮掩口,笑嗔道:“也没见你这么一天到晚磨着人的!大白天里,旁人都忙着赶路呢,咱们却在这里……”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粉脸早就羞了个通红。
罗慕之长叹一声道:“唉,我也知道伴着个病人太辛苦你了,罢了,不能下地,不能走路,不能骑马,只能孤伶伶地躺在车里,只好忍一忍罢,谁让我这次伤得这样厉害呢!”
叶绮扑哧笑了,明知他是虚张声势引自己过去陪他,终究不忍拂他的心意,于是轻轻挨过身子去,躺在罗慕之身边。
罗慕之心中大乐,紧紧攥着叶绮的手,叶绮挣了几挣也不松开,只得由他。
叶绮道:“你只是不肯老老实实地,还不赶紧养好伤,回了杭城还有好些事做呢!年前年后走亲会友的且不提,单是三位姑娘订亲的事就够你忙的……如今,又加上晴儿跟冯家这门亲事……”
她是真心为罗慕之踌躇,眼看春闱还有几个月,家里大事小情却骤然增多,罗老爷年纪大了,罗应之又是个不中用的。
罗慕之叹道:“可见人间的正道,便是合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若是不循大道,拆散鸳鸯,不知有多少苦恼在后头呢!”
叶绮陡然一懵,不知罗慕之为何答非所问,转念却又恍然,遂笑道:“是啊,若是当初大哥和冯姐姐能结成连理,如今家里家外的这些事有他们两个顶着,可是一个人能顶十个了!说不定咱们侄子侄女一大群,那大些的都能跟晴儿一般独挡一面了呢——你也真是,蓦地就来这么一句,这要让旁人听了,哪知道你是拐了这么好些弯,还当你不听人家说话,只怕要恼呢!”
罗慕之转过脸来,在叶绮柔润的颊上亲了一下,笑道:“旁人拐不过弯儿来,你却拐得过来,我心里想的什么你自然知道!”
叶绮甜甜笑了,她与罗慕之的确已经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甚至那一个不说话,这一个已经知道对方心里的喜怒哀乐。
叶绮忧心道:“我自己再怎么辛苦劳累也不怕,只怕耽误了你的春闱……”
罗慕之笑道:“怎么?你怕我考不中,耽误咱们圆房吗?”
叶绮打了他一下,道:“你没个正经话,我要去帮依兰他们剥杏仁儿去了!”
罗慕之连忙拽住她道:“好娘子,我错了,该打!该打!你放心,我怎么会考不中呢?怎么说乡试我也是第二名亚元啊!”
听了罗慕之自信满满地话,叶绮心中稍稍安慰,说道:“可惜咱们在并州耽了这么些日子,要不然,单是这乡试中举,不知要为罗家门楣增添多少光彩呢!”
让那些觉得商家都是暴发户的人知道原来罗家也是书香人家,可是罗慕之一直的心愿,叶绮道:“我在京城的时候是听说过的,说渔阳一位四十多岁的穷苦秀才考中了第九名的亚元,县里请了鼓乐,在他家门口吹打了大半日,真真是比娶亲还热闹,还有舞狮子的,当地一个有名望的乡绅还送了他一座大宅子!”
对罗家来说,自然是十座宅子也不稀奇,只是难得这份荣光。
罗慕之把头往叶绮这边挨,摩挲着叶绮细软的发丝,笑道:“其实我觉得并州之行也很好,除了一开始不知到父亲和晴儿的安危有些着急之外,能日日跟你在一起,我心里好快活!”
叶绮笑道:“咱们就是在杭城,难道就不日日在一起了?自从嫁了你,除了你跟着翁先生念了这一阵子书之外,还不是日日窝在洗心居里?”
罗慕之道:“咱们若是在杭城啊,我一考中了亚元,还不知有多少登门道贺的呢,到时候少不得喝酒应酬,只怕从早到晚回不得家也未可知!还不及跟你两个人,一间抱厦,在冯家做账房先生自在!”
叶绮笑道:“了不得,怪不得人家说儿女情消磨英雄志,踌躇满志的罗三爷竟然只想着家里的热炕头,岂不是我之罪过!”她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知罗慕之对她依恋已深,也暗暗欢喜。
罗慕之道:“我说在家里跟你在一起自在,倒也并不会没了上进之心,就算为了我的阿绮能风风光光地站在人前,我也会努力上进!”
叶绮心神激荡,额头轻轻碰一下罗慕之的额头,在他耳边柔声道:“我知道你对我好......”
罗慕之笑道:“嗯,这话我同意,不过,每次看到我的阿绮这么好,我就觉得我应该对你更好......”
一个人,只会因为爱的人而改变,最初罗慕之想考进士是不想旁人瞧不起商家子,甚至认为崔次辅把外甥女嫁给他正是瞧不起商家的铁证,后来,罗慕之想考进士是因为渴望跟叶绮圆房,也为了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证明自己,现在,他想考进士入仕途,则是因为想给叶绮一个光明安稳的未来,所以人会因为爱而忘了自己......
叶绮把另一只手伸过来,两只手握着罗慕之的手掌,他的掌心很温暖,这样的温暖让叶绮在这个滴水成冰的严冬感到很踏实。
这一路走得十分顺利,到了河南时,曹学武与柴琳与罗家诸人告别,赶去与柴琳大哥一家过年,众人相约日后杭城再聚,曹学武再四嘱咐了,他与柴琳成亲时定要请罗慕之夫妇去喝喜酒,罗慕之欣然答应。
腊月十三这日,罗家一行人回到了杭城,虽然来不及过腊八,忙年却还不晚,罗慕之腰间的烫伤在路上时就已好全了,多亏史大夫的灵丹妙药,伤处的皮肤光洁如初,不见半点疤痕。
罗应之头着好几日就派了心腹小厮时时打听着罗老爷的行程,早早地就恭恭敬敬率一家老小在门口相迎。
罗老爷见了罗应之,也不似往日那般拉着儿子的手问寒问暖了,当着合家男女主仆的面,只是淡淡的点点头,鼻子里却冷冷地轻哼一声,这一声冷哼立在后面的仆役是没听见,站在哥哥旁边迎接父亲的罗绫却是清清楚楚地听进了耳朵里。
罗绡也已从蜀州回来了,拜见父亲与哥嫂,自有一番别来之情,见玉盏向她行礼时,似乎神采更胜往昔,便笑道:“好丫头,三哥在信里很是夸奖你呢,回头我好好赏你!”
叶绮笑道:“这都是妹子调教得好,玉盏跟着我们这么多日子,回头我和你三哥还要谢你呢!”
罗晴扑在周氏怀里,恋恋地叫了声“娘”,周氏眼圈立刻红了,却仍旧淡了口气道:“都这么大了,还是没个大人样,以后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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