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 楚韬没能拦住魏珩, 一个是公主, 一个亲王世子, 在时机未到的情况下, 他不想跟他们明面上闹翻, 特别是魏珩, 有个手握几十万大军的父亲，光是这点就足够他忌惮了。

　　不过，他的疑问在于：“世子真的是携公主回京, 而不是去别的地方？”

　　楚韬没有直说，可在场都是精明人，魏珩和昭华又怎么可能听不懂。

　　昭华冷哼了声：“我在肃州呆了这么多年, 好不容易出去一回, 沿途又有那么多风景，自然要多玩几个地方, 不然光顾着赶路又有什么乐趣。”

　　昭华态度实在算不上好, 语气又冲, 当着魏珩这个晚辈的面, 楚韬脸色也没那么好看了, 深沉的眸笼了层阴影。

　　“无论小姑姑想去哪里, 子游必当奉陪，倒是姑父这么多年厉兵秣马殚精竭虑，看着苍老了不少, 也该给自己放放假了。”

　　弦外之音, 有提醒也是警告。

　　楚韬微调了表情，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为国效力是我职责所在，不敢有半分懈怠，这回京路途遥遥，凶险难测，不如我派一队人马护送公主和世子，我知道世子肯定带了黑甲卫随行，不过多一份保障总是好的，彼此都安心。”

　　这样的话实在没办法拒绝，可惜魏珩目的并非京都。

　　“侯爷，小的有事情禀告！”

　　在楚韬的许可下，长随快步走进屋，附在楚韬身旁说了几句话，楚韬脸色微变，看魏珩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

　　“世子真是好策划！”

　　“侯爷谬赞了，晚辈惭愧！”

　　虽然不是很懂楚韬这话里的意思，也猜不透他知道了多少，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

　　“公主是我的妻子，她出远门，我肯定是要派人保护的。”

　　“那就有劳姑父了。”

　　魏珩看到楚韬神色的变化，内心也开始了谋算，暂且应承下来再做别的准备。

　　当晚，莫大带着黑衣卫风风火火赶到肃州，也带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姚家人返京了？”

　　“您离开后没两天，孟大人就拿出了密旨，责令姚家人即日出发返回京都。”

　　“圣旨上可有说明原因，为何进京，回去了又如何安排姚绥远？”

　　“好像是陛下为了表彰姚大人政绩出色，保住了一方安宁，特意调回京。”旨意上并没有明说，还是从孟大人的含糊其辞透出来的一些信息。

　　“怪不得那老头赖着不走，”魏珩先是沉思，随即一笑，眸光黑亮，“是我大意了。”

　　算来算去，谁也没算过皇帝。

　　“世子放心，属下已经拨出一半人马护送姚家人回京，力保他们平安。”

　　“恩，我们也该回去了。”

　　魏珩唇角的弧度抑制不住地上扬，末了，又补了一句，“回去，娶媳妇。”

　　莫大稍稍愣住，看到主子直到眼底的笑意，忽然有些心酸。

　　这天下哪个女子不想嫁给主子，偏偏世子一个都看不中，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女子，却这般坎坷曲折，又是劳心又是劳力，还不一定讨得到好。

　　世子不觉得辛苦，他们这些属下为他心疼啊！

　　但愿那个姚姑娘是个知情识趣的，见好就收，不要再折腾他家主子了。

　　这边，楚家两父子又在暗室里谋划了。

　　“不妥，都知道我要对付姚绥远，这时候圣旨都下来了，再去暗杀他，那不是公然跟皇帝作对，若他出事了，任谁第一个想到的都会是我。”

　　“那妹妹的仇，父亲的计划就这么算了？”楚渊内心有些不安，总觉得哪里出了纰漏，事态远远超出了他的发展，安插在碣州的暗线也没了音信，不知道是不是被姚绥远拔除了，魏珩又有没有参与其中。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姚绥远此次回京未必是福，我女儿在他的地界出了事，公主这时候回京，也不可能放过他。”楚韬目光放远，一字字咬牙道。

　　“魏珩那边呢，要不要做安排？”

　　魏珩是他们最难对付的一个人，变数太大，按楚渊的意思，尽早做掉，让他永远都回不了京最好不过。

　　“他身边还跟着公主，不好安排，让我再想想。”

　　楚韬还没丧心病狂到弑妻的地步，一个是亲侄子，一个是亲妹妹，在回京的路上发出意外，皇帝迁怒起来，他也难脱干系，何况还有个视子如命的归南王。

　　魏珩，暂时动不得，而且想动也未必杀得死。

　　最后，楚韬对儿子吩咐道：“你速速出发追上公主，身为儿子有责任护她左右。”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到了京都，关注朝廷动向，也好随机应变。

　　楚渊因为藏着不可见人的秘密，心情颇有些沉重，甚至隐约有些后悔，他还是冲动了，操之过急，不过最料不到的是隔了这么多年，又是千山万水，皇帝居然还记得姚绥远这个人。

　　这其中恐怕也有魏珩的干系。

　　不近女色的男人动起凡心来，可真是难以想象，不过两人地位相差悬殊，姚沐菀嫁过去也只能做妾，依姚家夫妇的秉性，估计不会答应，所以，不到最后，输赢还不一定。

　　“渊儿，姚家那个女儿，你不能再惦记了，就算想，也不是现在。”

　　楚韬说得格外语重心长，言辞之中也有警告的意思，楚渊就是有那么一些心思也不能再表露出来了。

　　“是，儿子晓得的，凡事以大局为重。”

　　稍顿片刻，楚渊思来想去，迟疑道：“魏珩也对姚沐菀有意，若是他和姚绥远沆瀣一气，在朝廷上参我们楚家一本，那儿子该如何应对？”

　　在楚渊看来，此去京都风险太大，他自己也没多少把握能全身而退。

　　“谨言慎行，见机行事。”

　　先帝所赐的免死金牌，他们楚家还没用过，这就是最大的护身符。

　　南下的江面上，一艘双层渡轮缓缓行进中，菀娘站在船甲板上，撩开遮面的帷帽，神情专注地望着波平如镜的水面，她脚边趴着一只彪悍的黑色大狗，就像守护神一样守在她身边。

　　沐锦在房间里寻不到女儿，找到甲板上，走到女儿身边，笑道：“菀菀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想这次回京是福是祸？”

　　孟御史看着慈眉善目有商有量，实则很会左右逢源，和和气气不得罪人，但想从他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真的很不容易。

　　姚绥远对这种面面俱到的人最没辙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又不好说重话或者使强硬手段，同行了五六天，两人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涉及到皇帝对姚家的态度，孟御史笑呵呵打几个马虎眼就带过去了。

　　“你爹就是心肠软，人家对他笑一笑夸一夸，他就有点找不着北了，按我的意思还不如直接绑了吓唬几下，文官胆子都小贪生怕死，吓一吓估计什么都说了，事后再赔礼道歉都行。”

　　沐锦经历过最动乱的时期，讲道理那套在乱世压根行不通，说不通的时候以暴制暴才是最简单最快速的办法。

　　“可我们这时候为难孟御史，您就不怕到了京城孟大人参奏爹爹，孟大人是朝廷要员，皇上亲信，爹爹对上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菀娘有自己的担忧，沐锦却很释然：“御史再大能大过亲王世子？你啊，要对自己有信心，魏世子既然有心求娶你，定会保姚家周全的。”

　　沐锦对魏珩有种说不出的信赖感，接触次数越多，他带给她的亲切感也越强烈，内心好像有一种声音在说，他合该成为他们家的一员。

　　菀娘被沐锦说得表情一滞，反而陷入了更纠结的沉思中。

　　魏珩还不晓得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莫大消息带到了没，他会不会直接返京，或者有别的计划？有公主在，楚渊应该不会再那么大胆地算计他吧？

　　回到了京都，他又会做什么安排呢？王妃对她意见很大，估计做妾都难同意，更别说世子要娶她为正妻，王妃要是被气出病来怎么办？

　　不知为何，菀娘竟然有些期待，好想看到王妃被最看重的儿子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一定非常的精彩！

　　王妃看不上她，她也不想讨好王妃，同在一间屋子里光站着不说话都觉得难受，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能不能攻破，就看魏珩如何取舍了。

　　“菀菀，你不要有压力，如果魏世子没有个明确的表态，我和你爹也舍不得让你嫁到王府去受气。”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不仅是家世，还有王妃的态度，这两者其实也是共通的，王妃最在意的就是家世，能与亲王门当户对的人家没几个，但也不能差太多，所以她是很大的一个障碍，当然还有皇帝的意见。

　　这次回京，有没有魏珩的手笔，他离京之前和皇帝交底了没，也是关键所在，可人不在，夫妻俩想问也找不到，只能憋着一股子劲等人回来再找机会问了。

　　“他既然想娶我，那么总有这么一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说这次回京也算是解了砡州的危机，我们又是奉旨进京，楚家想刁难我们也要再掂量一下。”

　　菀娘在这方面还算看得开，死都经历了，还有什么怕的呢，她如今最大的牵挂就是家人，如果魏珩确实真心诚意，保得住她家人平安，帮他们洗脱在郡主死因上的嫌疑，那么她也会投桃报李，尽可能对他好。

　　有黑甲卫的护送，一路还算顺利，遇到一些小毛贼，三两下就解决了，到京都时已是秋末，寒风凛冽，冬将至。

　　“世子在东大街有一座四进院的私宅，姚大人若不嫌弃可暂住些时日，直到找到合适的住所。”

　　副侍卫长梁柏这一路陪同姚家也有段时间了，看得出姚绥远是个有骨气的血性男子，直接说送给他们白住，他们内心估计会很抗拒，所以换了个说辞，能不能把他们留下来长住，还是等世子这个准姑爷回来处理吧。

　　“那就多谢梁侍卫了，等我这边稳定了，会尽快找到房子搬出去的。”

　　皇帝召他进京的意图不明，是长住还是短住，要不要在京都安置下来，还是等着皇帝召见以后再做打算了。

　　宅子很古朴，应该有些年头了，家居陈设都很素雅，但一砖一瓦一桌一椅用料都很考究，低调中又处处彰显气派奢华，因为守宅的管家长期雇佣人打扫，每个房间都很干净整洁，几乎不需要他们再做清洁，直接就可以入住了。

　　“夫人您看还缺什么，我立马叫人添购，这天冷了，暖炉暖壶也要用起来了，可不能冻着您和小姐。”

　　郑管家关怀备至，殷勤得有些过分了，倒让沐锦和菀娘有些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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