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2
吕老爷子也不住的摇头, 这孩子模样像极了年轻时候的琅玕, 琅玕都六十多岁了, 就两个亲生儿子, 他能不急嘛。
云鹤, 你爹年纪大了, 你早些成家, 他就放心了。”吕老爷子也帮着劝道。
“吕伯伯,侄儿只是想好好念书,晚几年娶亲省的分心。”云鹤依旧不肯。
琅玕道“罢了, 吕大哥,我这个冤家就是来替他爷爷讨债的,我们得回家去了, 我想我小闺女, 俩月没见她,我还真受不了。令爱还是在家里养病吧, 跟着我们颠沛流离的, 对病人不好。”
吕老爷子立刻说道“谷主, 小女虽然粗苯, 好歹留她在身边服侍, 不管怎么说, 她是你的人了,自然你得带走。”
“求谷主别赶妾身走。”吕氏说话就要跪下被南乔拉住。
“琅玕,差不多就得了, 你是和她怄气还是和我怄气呢?”
“臣不敢和殿下怄气。”琅玕显然是怄气的语气。
“琅玕?”南乔眼一瞪。
“走, 带走!你不是乐意看我享齐人之福吗?你给我等着。”琅玕来了脾气,让连儿备车,领着妻儿告辞。当晚投宿,南乔乏了已经躺下,琅玕让吕氏也进来,自己往中间一躺让吕氏睡他边上,吓得吕氏直接跑了出去。琅玕笑着说:“看见了,她不乐意。”南乔气的一脚把他踹地上,“你当我们是什么,青楼女子吗?”
“夫人息怒,这么小的床,根本睡不下三个人,反正我不搂着你我睡不好。”琅玕诡计得逞,往南乔怀里一挤就要睡,吕氏满脸通红跑回自己房里,轻轻地啐了琅玕一口骂道“老不正经。”
跟着回了家里,刚进门云舒小姐就跳到谷主怀里,“爹爹我想死你了。”搂着脖子就亲。
“爹的乖云舒,爹也想死你了。”他把女儿抱起亲了亲她小脸蛋。
“娘,我也想你。”云舒搂着夫人撒娇。
“宝贝女儿,娘也想你。”夫人仔细端量云舒小姐,“怎么瘦了,是病了吗?”
“没有,前几日坏肚子,就瘦了。”
“快爹诊诊脉。”琅玕诊了一番,“这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我小哥房里的点心,我瞧着花样多,吃了两块就坏肚子了。”
“你小哥呢?”琅玕黑着脸问。
“他一般中午回来。”
琅玕当时脸就变了颜色,“夫人,回房歇着吧。”
“中午回来,这不马上中午了吗?我就在这等他,连儿把车辆马匹弄走,云鹤带你姨娘回房。”南乔显然知道这中午回来是去哪儿浪了。
吕氏不明白南乔这般安顿是为什么,她笑道“夫人,外面凉快,妾身还是陪您吧。”
“吕姑娘,你还是回房吧,一会儿我媳妇发起火来,容易吓到你。”琅玕好心提醒她。
吕氏连忙回了自己院落,不一会儿就听到云逸少爷惨叫和夫人的骂声,“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的沾花惹草,家里胡闹和丫头们不清楚也就罢了,整日里逛青楼你和谁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东西,我打折你腿。”
“娘,饶命啊,我错了,娘,爹,救命啊!爹,我可是你亲生的啊!”云逸连连求饶。
“我可看出来你是你爹亲生的了,他年轻那会儿混账,你比他还混账,他好歹没你胡闹的这么频。”
“娘,您不能把我爹对您不忠的火,撒到我身上啊!”云逸嚎叫起来,颇有当初琅玕大闹王府的风范。南乔越听越气把鞭子抡得啪啪响“放你娘的屁,那会儿他有多少女人和我没关系。”
“打死我了,救命啊!”云逸嚷的越厉害,南乔火气越大,“男子汉没骨气,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你说说你身上哪有一点点军人气节,满脑子男盗女娼,我打死你。”
“娘,云逸知道错了,气大伤身!”思思和云舒连忙拉住南乔,云舒硬是抢走了鞭子,思思把南乔扶走回房休息去了。
琅玕悄悄地过来给儿子解开,心疼得摸着身上,这狠心的女人,打得孩子没一块儿好肉,抱怨道“你说说你,玩也就玩了,还非得带出来幌子,满身的脂粉味就不能抖落干净了再回来,怪你娘生气吗?”一边上药,一边咂舌道“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啊,我可怜的儿。”
“爹,您年轻那会儿在我娘眼前和别人亲热了是咋地,怎么一股邪火都撒我身上了。”云逸一脸的委屈。
“别胡说,爹没有,她是盼着你读书习武,再不济研究琴棋书画也行,你娘心里,男人的标准是像他那样,文能治国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琅玕只得给儿子提醒,南乔喜欢啥样的男人。
“他是谁,我大哥他亲爹?爹,我说你有点出息行不行,没听说过女人得管,你就看着她把你儿子打个半死?”云逸一肚子委屈只能和爹倒。
琅玕想想这孩子自己再不管早晚被他娘打死,只得劝道“爹年轻那会儿确实胡闹,爹后悔了,你就这么胡闹下去,你有一天也得后悔。从诺然到你,家里这几个男孩子我都打小叮嘱,男人不可以下流,烟花之所,赌坊不得进入!你要是再往里进,用不着你娘,我先打折你腿。从明儿起,爹天天看着你读医书,你是我的种,治国□□肯定不是那块料,你给我当个好大夫我就知足。”
云逸扭头装睡,琅玕面对最小的儿子也是无能为力,只得骂道“本就打算养个你妹妹,怎么给我饶上你个冤家!加上你哥,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就是我上辈子的债主!”
虽然惦记儿子被她一顿暴打,可南乔硬是狠下心不去探望,知道琅玕天天督促他念书,心里也就缓和了些,大大咧咧的思思又怀了孩子,没几天又听说佳欣也有了孕,这下南乔这失落的情绪又被两个小胎儿治愈了。
虽然思思已经生过两胎,可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就是不改,南乔反复叮嘱她慢点儿走,伤了胎气可怎么好。
吕氏陪着侄女做针线,小衣服,襁褓给做了不少,看着她渐渐隆起来的肚子,心里暗暗羡慕她这辈子总算是完整的女人,马上就是骄傲的母亲,佳欣明白姑母心里的苦,又不好解劝,自己那公爹根本就没想过纳妾,压根就没把姑母当成过他的人,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思思过来送衣料,吕氏连忙站起问。“二奶奶好。”
佳欣起来叫姐姐,被思思按住坐下“数这两匹棉布料子软和,咱俩一人一半,给小孩做衣服最合适,你挑吧。”思思把布匹放下让佳欣先挑,佳欣推道“姐姐说的哪里话?选也是姐姐先选。”
“你这是第一胎,自然你先选。”思思嬉皮笑脸看看佳欣的肚子,伸手摸了摸,“我当姑姑了,咱那可怜的爹娘这回可该放心了。”
佳欣连忙笑说“夫君常说姐姐这么多年不容易。”
“没什么不容易的,有咱们现在的爹娘,就容易了许多。”思思翻看着襁褓笑说“姨娘和妹妹好巧的手,家里针线人是现成,别太劳累了才是。”
佳欣对现在的公爹琅玕没什么好印象,可思思心里琅玕是和亲爹一样的,她把衣料都放下了,同弟媳妇闲话几句,南乔寻了来“思思,天凉了,怎么又不穿披风?”她提着披风追进来,房里这几位立刻站起见礼。
示意她们都坐,南乔埋怨道“你给我省心些,你看看佳欣多老实,若是伤着孩子,仔细你爹生气。”
“娘,我好着呢,您怀着云舒那会儿天天还骑马呢。”思思是敢驳娘的回的,南乔装作不高兴道“我那是迫不得已,我受那些罪,你又不是没瞧见,赶紧穿上看冻着我孙子。”南乔把披风递给她。
思思吐了下舌头只得套上,“娘,您悠着点罚云逸吧,斯承说了,小叔叔读书学问都好,那孩子现在都躲着您走。”
“以后不许你们偷着给他钱,都是你们惯得。”南乔知道,除了他爹,云逸钱不够花还有这个金主二嫂填补。
见思思答应了南乔又说“他房里那俩丫头若是有了孕,就格外照看些,你爹有了年纪,盼孙子盼的什么似的,毕竟云鹤和云逸才是他的血脉。”
“你们姐俩没事在一块儿安静些玩,思思你看看你姨娘和佳欣性子多平和,你这个疯劲,倒像是我养的。今儿天气不错,我出去走走,你们乖乖养胎。” 南乔起身出去,吕氏跟上夫人也出来了。
南乔示意她回去“外头冷,你和佳欣她们解闷多好。”
吕氏笑说“伺候夫人才是本分,哪能光顾着自己玩儿!”
南乔拉着她的手“委屈你了,凭你的出身哪至于此。我要去他的坟上看看,也看看蛋蛋和追云。”
吕氏本就会骑马,陪着南乔往后山跑,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觉得浑身舒畅,当初在家的时候说她没几天了,而今过了一年多,她依旧活着,也渐渐活明白了,女人得像南乔那样,一生有自己的事要做,而不是用一生去爱慕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吕老爷子病逝,你哥哥才来书信,他说佳欣有孕,你又病着,怕你们烦恼,就没知会,我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你了,信在这,给你吧,我也是昨日才拿到的。” 南乔把信递给吕氏,见她精神不错,还是让她知道的好。
知道父亲去世,吕氏眼泪落了下来,自己任性,父亲就这么包容了自己这么多年,甚至最后不顾脸面来求琅玕,哥哥信上写的明白,一切都料理妥当了,不告诉自己也是父亲的意思。
“我很羡慕你,有疼你的爹娘,我从小没了娘,十七岁那年连爹都没了。” 南乔叹了口气。
“我没能好好孝顺我爹。”吕氏低头落泪。
“好好活着,就是孝顺你爹,我知道你病的很重,但是你信云鹤,沧澜谷医术天下无双,先夫病的那样沉重,一年一年的也熬到儿女大了。
帮主的风骨,岂是寻常人比的。”吕氏好奇的打量着这片开阔地,一座大坟孤零零立在这里,大栾北亲王袁氏讳吉玉之墓,墓碑下角刻着爱妻南乔敬立。
“吉玉哥哥,你在那边还好吗?玳昴也去了,你不孤单了吧?我好想你,诺然越来越像年轻那会儿的你,北境越来越复杂,咱儿子是好样的,如此胶着的局面,他还能逼着西戎在国境线外二十里。吕姑娘来沧澜谷了,你见过她的,当年你若是肯依我,咱们三个就逼琅玕娶她,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了呢?至少不会再赔上她的一生,吉玉哥哥,这辈子我爱过你,恨过你,老了老了,我想明白了,爱恨都不重要了。若是有缘,便再相遇。”南乔搂着丈夫的墓碑哭出了声,近来局势紧张,她担心女儿,担心儿子,只想和丈夫好好说说心里话。
山坡上马蹄声响,琅玕催马撵到这来,一把就把南乔拉到自己怀里,“昭然,赶紧给我媳妇托个梦,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整晚唤诺然,你小子往那一躺啥事不管了,你保佑着点诺然啊,他要是有个闪失,要了我俩老命了,还有,不该你惦记的事就不要惦记了,这是我老婆,这辈子是,下辈子是,生生世世她都是我的。”
“行了琅玕,差不多得了。”南乔不愿意他在吉玉坟前这么抱着自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整理下衣服,“回吧,看看追云和蛋蛋的坟去。”
半山腰有两个并立的小坟包,蛋蛋的坟前还有石头雕刻的馒头摆在那儿,这货从出生就被琅玕当孩子养,一直到死也没受过一点委屈。
琅玕知道追云陪南乔出生入死,同挚友无异,蛋蛋更是南乔对胭脂的所有思念,劝南乔道“这俩货在人里说都是高寿,走了也是正常,下辈子若是能托成人胎,给我们做儿女,还好好宠他们一辈子。”
南乔看看天说道“大哥,我想去北境看看,看看北境,看看诺然,也看看大栾的北防线。”
琅玕答应道“马上冬天了,过了年吧,哥陪你去,咱俩也去巴镇看看,看看咱俩生死相依的地儿。”
“回吧。”南乔翻身上马,三个人又回了家里。
吕氏骑马跟在后面,知道谷主和夫人日夜为北境王爷担忧,夫人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依旧是早逝的帮主,谷主心里明白却依旧爱着她的一切,正如自己明明知道谷主心都在夫人身上,却依旧愿意留在沧澜谷。
二爷近来越来越忙,吕氏每天都能看到大量的信鸽飞来飞去,已经进了腊月,她的病又有了反复,云鹤只得在她外间屋安排了床榻,昼夜守着,下人闲言碎语不断,做儿子的居然住到了父亲侍妾的屋里,弄得吕氏心烦不已,甚至她依稀听到琅玕同人说笑的话“我又没碰过,出点儿差错也不丢人。”
云鹤是谦谦君子,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僭越,谷主根本不在乎,甚至还觉得儿子医术高超,自己居然到现在还活着。偶尔过来诊脉,也是夸赞云鹤妙手回春。倒是夫人和侄女抽时间过来陪陪自己说话,吕氏觉得自己时候也该到了,拉着夫人的手,有些不舍道。“夫人,妾身走后,求在后山给妾身找个地儿,好歹我也算是谷主的人。”
“傻妹妹,你放心,我明白!还到不了那步,有云鹤呢。”南乔安慰她道。
“南乔在这屋吗?”琅玕扯着嗓子喊。
“小声点,有病人。”南乔不满。
琅玕挑帘进来把信递给南乔,“诺依的信,你生辰的贺礼本来送公主府了,正好闺女有书信,连信带东西又给你拉这边来了。”
南乔笑着拆开看了一遍,“还是女孩儿贴心,诺然那个小没良心的,几个月不见信。”
“整日打的不可开交,他哪有那空。”琅玕忽然觉得自己失言了,连忙捂嘴。
“你又有事瞒我?”南乔瞪眼。
“夫人息怒,真没有,小股逆匪而已。”
“过了年,咱们就往北去。”
“是,去。”琅玕见她看完了,一把抢了来自己看信,“还是我闺女孝顺,知道问问爹好不好,闺女都说你欺负我。”琅玕一脸得意要走,被南乔拉住,“来都来了,你给她诊诊脉。”琅玕坐下诊了一番,正好云鹤进来送药,琅玕闻了闻,“多加了一钱?”问儿子。
“是,爹鼻子真灵。”云鹤站得笔直,垂手答到,琅玕有些疑虑“行吗?”
“我看过爷爷留下的手札,也试过了,行。”云鹤胸有成竹。
“好儿子,比爹强,你呀,心思静,还知道专研医术,再有几年,都能赶上你爷爷了,不过娶亲也是大事,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琅玕果然又扯到了娶亲上,云鹤烦不胜烦“爹,您让我专心琢磨医术行不?您也知道,人精力是有限的。”
“也是,爹年轻那会儿,光琢磨你娘去了。”琅玕说着就把南乔拽到自己怀里,亲昵的看了看,“谢谢你给我生个好儿子。”
南乔脸红推他,“当着孩子呢。”
琅玕又退而求其次“你看看你弟弟,你略微学他一下,你喜欢什么样的给你收两个房里人可好?你又没有目标,不像我当年认准了你娘坚决不要别人,爹不在意出身,只要你喜欢,贩夫走卒的女儿爹都答应。”
南乔也满眼期待看云鹤,云鹤一脸无助地看姨娘,琅玕以为这是云鹤对姨娘有了意,连忙拽了南乔就走,嗖嗖跑回自己房里还说呢“可惜年纪大云鹤太多,身子又弱。”
南乔直接啐了一口“我呸,吕姑娘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云鹤对她也是当成长辈尊重!”
琅玕一脸焦急“你说,咱儿子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女人?他哪怕给个范围我好去找去啊!”
“我当初也问过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哪怕我找人给你扮一个出来也行。”南乔怼了句琅玕,又发愁道“让他二嫂三嫂轮着问问,别是有主儿的,豁出去老脸了,有主的也去给儿子问问去。”
云鹤连连打喷嚏,他不知道他的亲爹娘背地里把他想得如此不堪,吕氏把他外衫给他披上,这娘俩核对医书,吕氏把吕家家传的绝学倾囊而赠,云鹤本想拜她做老师,吕氏摆手“姨娘医术不及你。”
“师不必贤于弟子。”云鹤坚持,吕氏笑道“等姨娘去了,你记得给姨娘添一炷香,姨娘这辈子无儿无女,可惜你身份尊贵,不能认作儿子。”
“您要不是我爹的侍妾我就认您做干娘了。”云鹤略有些遗憾的样子逗笑了吕氏“你喜欢就叫我干娘,若有下辈子,我有福气给你做亲娘,好好疼你。”
这娘俩不理那群人吐沫星子乱飞,云鹤用心医治,吕氏全力配合,她觉得好些还帮云鹤整理书稿,琅玕甚至遗憾没把云鹤生的早二十年,南乔对琅玕的龌蹉心思嗤之以鼻,云鹤的善良是继承了父亲,可这简单的性子却随了娘,当初也是南乔的大咧咧让琅玕误会她对他有意,然后长期自我催眠。
这两口子去驿园赏花回来路过水榭,琅玕突然抽风把南乔按到廊柱上一顿猛亲,气得南乔又踢又打“老东西,给孙子瞧见什么意思?儿媳妇看见这老脸还要不要?”
“第一次这么对你的时候就是在这儿,你没扇我嘴巴,我就挺知足的了。”琅玕想起了从前那会儿,亲够了望着南乔傻笑。
“你倒乐意挨嘴巴?”南乔气的够呛。
他搂上南乔继续往回走“又不是没挨过,那晚我打算和你一起过夜,不是被你扇了?怎么下的去手?下午刚给了我,晚上就不认账。”
南乔怒道“流氓!禽兽!”
“走,回房,禽兽给你看。”琅玕拽着她愈发加速,气的南乔挣脱开骂道:“老不正经。”
过了春节,吕氏又好了些,渐渐能出来行走,知道谷主和夫人要往北境溜达,她也想跟着去,索性云鹤云逸云舒都带上,一大家子一路游山玩水往北走,近距离接触云逸,吕氏觉得这孩子没有夫人说的那么不堪,知书达理的,只是爱玩闹,倒比自己娘家几个侄儿懂事的多。对待吕氏也恭敬的很,一点也不轻浮。心里暗暗埋怨夫人太苛责孩子了。
云舒乖巧机灵,陪着她坐着马车,小丫头可人疼的样子吕氏很喜欢,谷主和夫人悠闲的骑着马,说说笑笑的,倒也自在,一路走走停停,谷主的神色越发凝重,北境的信鸽来往越来越频。谷主不断地擦拭自己的佩剑,夫人甚至看着那柄枪发呆,找了处院落住下,天泽领着几个侍从赶过来,叫上了云鹤。
谷主不放心要同去,被云鹤拦住了。吕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见天泽和云鹤匆匆忙忙的走了,谷主亲自收发信鸽,夫人已经命人调动洛阳的卫队。
吕氏听见谷主夫妻大声说着什么,“诺卿简直胡闹,这么大的事不知道和咱俩商议。”夫人的声音带着气愤。
谷主安慰道“诺卿大了,也是体谅咱们年迈,任广再有四天就到,我领着人马去接应。”
夫人焦急地说“还是我去,领兵带队那是我的强项。”
谷主有了主意“一块儿去,让云逸照顾好云舒和吕姑娘。”
“依你便是。”
第二天谷主安排云逸照看妹妹和姨娘,自己不断地擦拭着佩剑,焦急等着洛阳的卫队,夫人一身短打扮,干净利落,穿着软甲,枪挂在马上,随时准备出发,望着北境方向骂道“这个老三就是胡闹,他把人都领走了,咱俩干瞪眼。”夫人不断埋怨着三爷。
“他是好意,你就别骂他了,袁家的男儿,骨子里都是骄傲,能让自己年过六十的母亲披挂上阵嘛?”
吕氏有些不安,这天信鸽一直没有回来,她知道出事了。谷主开始焦虑,夫人甚至在房上不断的眺望远处,又等了两天,深夜被敲门声砸醒,云逸开了门悲怆的喊了声大哥,谷主和夫人冲到院里,看到黑漆漆的棺木,和满身血迹的三爷,云鹤少爷,天泽少爷时候,夫人直接晕了过去。
谷主抱住夫人,给服了药,颤巍巍的打开棺材,浑身污血的大爷,没有一丝鲜活的躺在里面,“儿呀!我的儿啊!”谷主哭的顿足捶胸,另外一口棺木,是那个叫谷雨的人,谷主哭罢了儿,抱起谷雨,“不怕啊,琅玕哥哥再也不捉弄你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谷主哭了整整一夜,夫人昏迷了整整一夜。这一夜,谷主苍老了许多,似乎就这一夜之间,他就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三爷跪在地上向谷主禀明情况。
“爹,儿子没用,西戎集结了十一万人马犯我边境,我大哥十万人和他们对峙了许久,谁知道库部的八万人从侧翼突破过来,大哥拼尽全力灭掉西戎回头再对抗库部,秦老将军千里驰援,心急走的临滋峡谷,谁知道中了库部的奸计六万大军被困峡谷,两边滚木雷石,损伤过半,我岳母带着人马和咱们青梧的人毒倒了峡谷的伏兵,放援兵出来,等我们率先锋部队赶到的时候,谷雨叔叔已经战死,我岳父和我宋家大哥也殉国了,我大哥拼死用火攻才勉强支撑住局面,他重伤之下,一手捂着肠子,一手还在杀敌!爹,就剩下宋家二哥和帅帐卫队几十人了,我和秦老将军领着咱们所有的人,加上一万骠骑营顶上了北境前线,咱们的三千多人,就剩了不到三百,一万骠骑营都打光了,后续部队上来的时候,才重铸了北境防线,等我回营的时候,我大哥已经伤重身亡了。”
吕氏默默垂泪看着三爷边哭边说,看得出,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三爷也是浑身的伤。谷主呆呆的看着两具尸体,冲着云鹤少爷发火。“姬云鹤,你连你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大哥都救不活,老子养你有什么用?”
“爹,大哥伤的太重了,肠子都流出来了,天泽我们几个拼命杀退敌人把他背到背风的地方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儿子尽力了。”云鹤连连叩头。
琅玕颤颤巍巍问道“你大哥,可留下什么话?”
云鹤如实学道“他断断续续说,父王,母妃。”
琅玕带着哭腔追问儿子的最后心愿“还有没有?”
云鹤回忆一番继续说道“淼淼和郎郎,就拜托爹了。”
“诺然,你个逆子,你这个不孝的儿。”琅玕又发疯似地去踢那棺材,吕氏看谷主哭着哭着晕了过去,云鹤连忙上前救治,一会儿醒转过来继续哭,夫人依旧没醒,云舒小姐边哭边守着夫人,谷主颤巍巍站起来,先给谷雨擦拭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把诺然的内脏一点点装回去,缝好,擦洗了先找了身干净衣服给套上,摸着他冰冷的脸,“儿呀,你说说,爹还在,你却没了,你要我以后怎么活?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你父王,他可是把你们娘儿几个都托付给我了。”
“爹,我娘倒现在都没醒,您还是先顾着活的才是。”云鹤哭着劝道。
“你娘急火攻心,爹给她吃了药,让她睡吧,梦里或许就不疼了,你大哥是她这辈子的骄傲,是她和你袁叔叔的心尖儿。”
长公主府的卫队赶到,见王爷战死,纷纷哭拜。
琅玕擦干净眼泪站起吩咐道“任广,命人原地扎营,等南乔醒过来,再做定夺。”
“是,驸马爷。”任广领人扎营,两千卫队全换上孝服,等殿下苏醒。
吕氏呆呆的看着夫人,即使昏睡,眼角也是带着泪,谷主就坐在大少爷和谷雨身边,拉着他俩的手,喃喃自语。云逸少爷给几位少爷上药治伤,三爷几天几夜都没合眼,跪在谷主脚下也睡着了,谷主心疼地抱起三爷,放到榻上让他好好睡,让云鹤和天泽也去休息,这里暂时交给云逸。夫人动了一下,吕氏连忙倒了水,伺候她喝些,南乔慢悠悠的坐起,来到诺然身边,亲了下儿子额头,又亲了下谷雨,命人先把棺材盖上,回洛阳再发丧。
“南乔,你要难受,就哭出来。”谷主担心的看着夫人,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好妹妹,哥在,你要是疼,就哭吧。”夫人在谷主怀里呆了一会,擦干净了谷主眼角的泪,幽幽问道“任广到了吗?”
“末将任广,叩见殿下。”任广一身孝服进来叩头。
“传令,今晚安营,不得扰民,明日一早,摆驾护送王爷进洛阳!”
“末将领命!”任广答应了退下,诺卿听到母亲声音,连忙过来磕头。
南乔拉着三儿子的手道“起来吧,北境伤亡如何?”
“十万大军只剩帅帐护卫几十人,后军几百人,参将以上只活下来宋仲。”
“宋兰斋的尸身找到了没有?”
“我岳父和我大舅子的尸身已经由黎家的人护送回洛阳。”
“援军呢?”
“秦将军重伤,骠骑营全军覆没,六万援军只剩两万人,儿子离开北境时,晋城军已经到了,宋二哥正在主持北境防务。”
“你大哥可有什么话留下?”
“郎郎和淼淼,拜托给爹,还叫了声父王,母妃。”诺卿忍不住又哭了。
“去歇着吧,明儿一早,母妃护送你大哥回洛阳!”南乔不再掉眼泪,让老三抓紧去睡会儿,她拍着儿子的棺木说了句“你没给父王和母妃丢人。”
吕氏看夫人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没有再流一滴眼泪,吕氏是听着南乔郡主的传说长大的,第一次见她穿戴盔甲,也忍不住落泪,单弱的身子撑起重重的铠甲依然威风八面,正了正银盔,天蓝的盔缨随着抖动,一身银色护甲,披上天蓝色的战袍,腰上悬挂着宝剑,马上挂着银枪,谷主的身体一夜之间就垮了,云鹤不顾伤痛不断地诊脉照料。
抬棺材的壮汉鱼贯而入,夫人喊了一声:“儿呀,母妃带你回洛阳,谷雨,跟着姐姐走!”两口棺木出了门装上马车,长公主府的亲兵卫队打着北亲王府的白底飞龙王旗,灵幡引路,夫人端坐马上,缓缓地护送棺木回洛阳,沿路百姓知道北亲王战死沙场,纷纷跪拜,各地路祭灵棚不断。
吕氏坐在马车里,看着虚弱的姬谷主心疼不已,琅玕只是默默流泪,云舒依偎在爹爹身边,眼泪也像断线的珍珠一般,老三伤重,靠着车厢皱着眉头,天泽和云逸护卫在棺木两旁跟着骑马,云鹤照料他们这几个伤病,二爷已经到了洛阳主持大局,吕氏佩服谷主和夫人教子有方,这几个孩子短时间内都振作了起来,有条不紊地料理大爷的后事。
洛阳城外,皇上亲自出城迎灵,文武百官披麻戴孝,几个皇子一身重孝跪迎舅舅的棺木,还没等皇上上前,一个白衣妇人突然一头撞上了棺木流血而亡。
皇上大喊一声,“茗钰啊!”紧紧抱住尸身哭个不停,“你怎么信不过皇兄呢,朕的傻妹妹!”皇上哭得几乎昏死过去,琅玕吓得连忙上前诊脉,人已经没了气息,他不顾体面抱着儿媳妇的尸体哭道“我的傻孩子,你还有爹娘和儿女呢,怎么就做了傻事!”
夫人颤抖着手用手帕擦拭干净儿媳额头的血迹,一边掉眼泪一边叹气。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抱着谷主哭的几乎没了气息,谷主反倒不哭了,一手拉着男孩,一手领着女孩,吩咐人进城。
北亲王府正门大开,三具棺木鱼贯而入,夫人换上了白底飞龙图案的宫装,给诺然换上了亲王服饰,给王妃也换上了亲王正妃的服饰,吕氏这才看明白,原来夫人这身也是藩王太妃的打扮,文武百官陆续来吊唁,三爷领着郎郎和淼淼跪拜还礼,二爷张罗墓地忙的不行,云鹤是长公主府的世子,迎来送往,招待宾客,谷主咬着牙撑着,陪着夫人料理一切,云逸医术也过的去,他亲自为一家人煎汤熬药。吕氏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努力撑着别病倒,帮着云逸煎药,伺候夫人按时用饭。
郎郎打着灵幡把诺然夫妻送到了皇陵,当年谷主给她梳头那小女孩就是当今的皇后,哭罢了弟弟,抱住谷主和夫人,早就泣不成声,皇上搂住她,连连拍着后背劝慰,“爹,娘,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诺然和茗钰!”
“十万儿郎,也是爹娘生养的,诺然是军人,和他的同袍战死在一处,不负袁氏一族忠勇的家风,陛下不必哭泣了。”夫人反倒宽慰皇上。
诺然下葬了,郎郎捧着灵位送去袁氏宗祠,吕氏没有资格进去,在门外远远地看着,郎朗把灵位放了上去,夫人跪在宗祠里放声痛哭,“父王,吉玉哥哥,不孝媳妇方氏南乔对不起袁家。”
谷主跪在夫人身边放声痛哭,“儿子我没看住,我对不起你们!”
诺卿恨的咬碎了牙,“父王,儿子一定要给大哥报仇!”气的琅玕一巴掌把三爷扇倒在地。
“谁他妈的再往那狗屁战场上去,老子就没有这个儿。”夫妻两个哭泣了许久,被人硬拖回了长公主府,紧接着,二爷先回家里准备谷雨下葬,这边起灵,护送谷雨回沧澜谷,帮主的坟边上,给谷雨挖好了墓穴,戚炎把谷雨送到了地儿,琅玕夫妻俩又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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