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遐龄徒然没了实权, 心里着实不自在了一阵子, 明明手里还有劲儿, 可不管握什么, 都觉得手心里空落落的。

　　好在这个空缺, 有了年**填补。

　　和年熙的相处过程中, 年遐龄时不时会想起小女儿, 水笙小时候，和年熙一样，都是那么的乖巧懂事, 聪慧过人，一学就会。

　　年遐龄背对着水笙，在书架前找什么东西。

　　“自从回到京城, 你呢始终抱病在身, 将功课都落下了。”年遐龄翻出一整套的《汉书》，拿出一本来, 交到水笙手中, 道：“如今你的病可算是好了, 我就带着你, 将以前的哪些功课, 都拾起来, 就从这个开始。”

　　水笙瞬间觉得手中书，足有千斤重。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年遐龄说要教她, 那肯定是认认真真地教她, 绝不会因为她是个女的，而放松一星半点儿。

　　“谢谢爹，爹打算从什么时候开始教我？”水笙硬着头皮道。

　　年遐龄伸出手来，手指轻轻点了两下，道：“自然是现在，她们娘两儿有好一会儿要忙，咱们父女就在这儿多多清净。等年熙醒了过来，你也好给他做个榜样，让他知道知道，读书的意义。”

　　水笙翻开书，道：“爹是打算开学堂吗？何不把年裕也叫来。”

　　年遐龄沉着声音道：“先生讲课，不可多嘴。”

　　“是……先生。”水笙乖巧道。

　　“不过你说的对，我这就让人让年裕过来，也不知年裕学到哪里。”年遐龄认真考虑道。

　　水笙暗暗得意，有别人在，总能为她分担一些注意力。

　　年遐龄翻开桌上的《论语》，道：“先让我考考你，看你从前学的，还记得多少。”

　　水笙一撇嘴，道：“我有时常温习功课，一定不会让爹失望地。”

　　“那就好。”年遐龄随意翻开一页，念了两句，让水笙顺着背下去。

　　水笙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将接下来的内容，念了出来。

　　年遐龄果然满意，接着是《孟子》、《大学》……

　　背诵的过程中，水笙惊讶与自己，居然已记下如此多的知识，这些知识充斥在水笙的脑海中，丰富着水笙的内心。

　　简单的背诵过后，年遐龄又摘取其中句子，让水笙释义。

　　就这样，层层递进，年遐龄一步一步，让水笙所学所会，全部清楚明白地表达出来。

　　光是死读书，那是没有用的。

　　空有一肚子文学，不会展现，那更是没用。

　　“说的很好，不过你在说的时候，可以将语速放的更慢一点儿，在咬字上，也要更清晰一些。”年遐龄不解地道：“我怎么听着，你说话的语调，有些怪异，像是像京里的官话，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区别。”

　　水笙神经突然一紧绷，问道：“我说话……说话有那么奇怪吗？”

　　“奇怪倒是不奇怪，不过你确实得改改。”年遐龄一想，道：“许是你以前的那些个先生带累的人。”

　　水笙从前的几个先生，由武昌本地的，有也从别的省份，到武昌谋生的，这些人大多带着家乡的口音。

　　年遐龄以为，水笙听惯了各地口音，说话的时候，难免会带上一些，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个地方的乡音，听着倒是都有点像。

　　水笙实在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先生们，但这口锅，只能让先生们背着了。

　　在说话方面，水笙自然是刻意模仿过，但上一世学的声母、韵母、音标，简直是读书识字的利器，水笙总是下意识的使用。

　　“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能改就改，不能改就算了。”年遐龄劝慰道。

　　水笙稍稍放松心弦，道：“那爹接下来要考我什么？”

　　年遐龄指着桌上的笔墨，道：“让我看看你写的字。”

　　水笙深呼吸两下，让自己颤抖的手停下来，走到桌案前，拿起笔，一笔一画，心无旁骛地书写。

　　写字能静心，水笙再不想其他。

　　水笙就怕自己越在意，露出的破绽越多。

　　苏氏和年黛瑶见过管家，将一天的事情吩咐下去，这才得了空，能坐在一起闲聊。

　　年黛瑶见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便问道：“二嫂什么时候来给娘请安？”

　　苏氏冷哼一声，“我是在乎这些的人吗？你二嫂眼看着就要临盆，自然要小心。我早就吩咐过，她想什么时候来都行，只要她来……”

　　年黛瑶疑惑地道：“也不知二嫂闹得什么脾气。”

　　纳喇氏有情绪，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苏氏一回来就夺权，做的并不算周全。

　　但结果，却出人意料。

　　苏氏除了换库房的大锁，还在府中各处，重新安排了人手，原因自然是现成的，家中主人多了起来，伺候的下人自然也要比原先多。

　　原来的那些下人，自然是还在原处，苏氏没有变动分毫，但那些下人都没了事情做，新来的逗抢着干活，苏氏吩咐事的时候，也都是交给她安排的那些人。

　　其实这样说来，纳喇氏使唤起下人来，会方便不少，因为那些没了事的下人，只需做纳喇氏吩咐的事。

　　苏氏更是没动纳喇氏半分，纳喇氏的吃穿用度，还是一如往昔。

　　可纳喇氏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偶尔在餐桌上，看到一两道没见过的菜，都要问的究竟。

　　也是可怜了纳喇氏身边的下人，明明是想让纳喇氏尝个鲜，好让纳喇氏多吃两口，却挨了一顿骂。

　　“说起来……”苏氏双眼一眨，道：“该是看个日子，准备产房。”

　　年黛瑶一头雾水，道：“什么是产房？”

　　“你一个没嫁的姑娘，别问这些，也别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苏氏让人取来披风，穿上身，道：“我去去就回，你去找你爹去。”

　　年黛瑶心想，‘你不跟我说，我正好去问爹。’

　　年遐龄乍一听到这问题，先是捂住年熙的耳朵，才道：“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娘说的，说是该准备产房，产房是什么房，给谁准备的？”年黛瑶一脸天真的问。

　　水笙倒是知道，可她不该知道，便举起书，遮住自己的发笑的脸。

　　“这个……这个，这个，问你娘去，你娘知道。”年遐龄含含糊糊道。

　　年黛瑶绞着手指，道：“娘不说呀……”

　　“那你就别问。”年遐龄快道，“正好，我考考的你的功课，别都荒废了。”

　　年黛瑶低头道：“我不问就是了，爹能别考我吗？”

　　“这可不成。”年遐龄饶有兴致地道：“你想背那一段，我可只让你一个人挑。”

　　看着年遐龄举着的那本《论语》，年黛瑶想了好一会儿，才背了一段《劝学》。

　　水笙放下书，继续写字，年遐龄给水笙布置了功课，让水笙用楷书写一篇《正气歌》，写的不好，年遐龄不认，须得一遍一遍重写，知道年遐龄满意为止。

　　这可为难了水笙，水笙病的手上没了力道，写了两遍连笔都拿不起来，只得休息。

　　这会儿休息够了，自然要提笔书写。

　　年遐龄年纪是大了，可精神却极好，考完了年黛瑶，就开始教年熙，教年熙的功夫，还能抽出空来，指点指点水笙。

　　水笙是身体不好，才半个时辰，就累得脑子转不过弯来。

　　就连向来精力旺盛的年黛瑶，也有些受不了，开始希望苏氏快点回来。

　　苏氏却迟迟不回。

　　到了中午的饭点，苏氏还没有回。

　　因人还没齐，年遐龄也不急着吃饭，继续教导两个女儿和幼孙。

　　年黛瑶将脑袋从书本出伸出来，道：“娘跟我说，她去去就回，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年遐龄道：“许是有事，她人总是在家里的，总会回来。”

　　水笙放下笔，移开镇纸，道：“爹你看看，比起上一遍来，我有没有进步？”

　　“先放着，咱们出去走走，看看你们的娘有没有回来。”年遐龄将抱在手里的年熙给你一旁的奶妈，整装起身。

　　水笙朝二姐眨眨眼，姐妹两背过身去，笑嘻嘻地挤眉弄眼。

　　年遐龄独自在前头走着，走两步停一下，往拐角处看两眼。

　　“你们两个过来。”年遐龄挥手道。

　　水笙和年黛瑶本就落后两步，跟在年遐龄身后。

　　“你们两个人，去老二媳妇那里，把你们娘请回来。”年遐龄左看右看，见不到苏氏的人影，便这样道。

　　年黛瑶不大想去纳喇氏的屋子，可又不想水笙一个人去，正想着法子，就见五六个丫鬟婆子，簇拥着苏氏走来。

　　“爹，你看娘回来了。”年黛瑶一时兴奋，高声道。

　　水笙远远瞧着，总觉得娘的脸色，不是太好。

　　年遐龄比任何人都关心苏氏，他迎上前去，问道：“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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