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办的如此**, 很不符合年家一贯的作风。

　　银子流水般地花了出去, 总是希望能得到些许回报。

　　年遐龄现已休致, 虽是原官休致, 但却已离了官场, 不再身处其中。

　　因此, 年遐龄打算, 趁着他说话还有些分量，为子侄某条出路。

　　首先是大儿子年希尧，云南那地方虽是山高皇帝远, 可离得太远，对升官不利，将年希尧调到京城, 年遐龄还没那么大的把握, 但调往直隶，年遐龄九成九能办到。

　　再来就是二儿子年羹尧, 翰林院那地方虽好, 但若是一直在御前, 履历上没有地方的经历, 也不可能走到高处。

　　年遐龄想把两个儿子调个个儿, 大儿子往身边调, 二儿子放到外头去。

　　再有，就是年遐龄的两个侄子，都是一家人, 年遐龄能帮一把的, 总会出一份力。

　　年法尧和年则尧皆已成年，走的也都是科举的路子，年法尧已是笔帖式，走的是年希尧的老路，年则尧则受天资所限，明年还要参加乡试。

　　年遐龄拿起酒杯，道：“你们三个跟我一道，给在座的诸位叔伯，敬一敬酒。”

　　有酒有菜，谈起事来总会更热络一些。

　　年羹尧不曾拿起酒杯，而是起身道：“儿子不胜酒力，恐在叔伯面前露出丑态，父亲带两位堂兄去便可。”

　　年法尧和年则尧同时感激地看向年羹尧，若是年羹尧一同去，年遐龄肯定将重心都放在年羹尧身上。

　　年遐龄见年羹尧脸都没红，可偏就不起身，也是拿他没办法。

　　“那好，你就在这儿坐着，我和你的两位兄长去去就回。”年遐龄道。

　　年羹尧独自一人饮酒，不疾不徐。

　　对于将来，年羹尧不用仔细打算，他甚至不必比上一世做的更好，只要做到一样，等到来年，他就会被圣上钦点为四川乡试正考官。

　　如此圣恩，当真让年羹尧觉得沉重。

　　年羹尧又不由得想起上一世，当时的他，只觉得自己天纵英才，什么都是自己应得的，就连成为乡试正考官，也是因为圣上发现了他的才能。

　　可其实呢，年羹尧能做正考官，虽是圣上拿的主意，但其中也掺杂着许多其他因素。

　　他年羹尧，来年不过二十有七的年纪，而立未到，不管是从阅历上，还是从资历上，都没有足够的实力，撑起他做一个正考官。

　　可就是没人反对。

　　因为年羹尧的父亲是年遐龄，年遐龄在官场中交友广阔，且已致休，和还在官场中的人没有直接冲突，因此对年羹尧这个小辈，会相对的宽容。

　　还因为年羹尧是明珠的孙婿，这层关系，足以让年羹尧在一众同龄人中一骑绝尘。

　　酒宴过半，纳兰揆叙来找年羹尧，不经意谈起明年乡试。

　　年羹尧内心郁郁，他若还是从前的他，绝不会往乡试考官这方面想。

　　酒宴尚在继续，年羹尧身在其中，丝毫不得歇。

　　年遐龄没能将儿子拉起来，纳兰揆叙却能带着侄婿，与在场的官员，热络地交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年遐龄是急流勇退，不仅保全了自身，还给子侄铺平了道路。

　　年家，正蒸蒸日上。

　　宴会总有散场的时候，在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之后，年羹尧送已半醉的年遐龄回房。

　　“这是去哪儿？”年遐龄双眼迷离，看不清道路。

　　年羹尧道：“这是去正院的路。”

　　“不成不成，不能回去。”年遐龄立刻转身，往回走，“我这副样子回去，你娘得揪着我我的耳朵骂我。不成不成，你娘不让我喝那么多酒。”

　　许是因为这是请宴的最后一天，年遐龄喝酒的时候有一种敞开了喝的架势。

　　年羹尧张着手，以防他爹摔倒，光是看他爹那错乱的步子，就知道他爹是真的喝多了。

　　“爹，那我送你去郑姨娘那里？或者……”年羹尧话没说完，就被年遐龄打了一巴掌。

　　只见年遐龄指着年羹尧的鼻子，道：“你想害死你爹我啊，我喝酒……你娘不过是拍我两下，要是我去了郑氏，那可就，那可就……”

　　年羹尧一时哭笑不得，他从想到，他爹醉了之后，是这样子。

　　“那咱们去哪里？爹……”年羹尧管人叫爹，只能认命的把人伺候好。

　　年遐龄随意指了个方向，问道：“那是去哪儿的？”

　　一样是去后宅，但那条路能通往水笙住的院落。

　　年遐龄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走，咱们去看看我闺女，闺女哟……”

　　年羹尧的头都大了，只得吩咐下人两头去通知，好让水笙有个准备，也能让苏氏早点将人领回去。

　　水笙洗脚洗了一半，听到年遐龄这会儿来看她，立刻擦了脚套上鞋，把外衣重新穿上。

　　“二姐还在娘那里？”水笙扣好衣领上的扣子，又对着镜子仔细检查。

　　洗脚水都没来得及端出去，年遐龄就闯了进来。

　　“爹，爹，爹你慢点儿。”年羹尧驾着年遐龄的胳膊，这一步一跌地走进来。

　　“阿嚏！”水笙闻到扑鼻而来的酒气，立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年遐龄看到盆洗脚水，立时吵着自己要洗脚，坐到椅子上，把鞋子一脱，袜子一丢，让人给他洗脚。

　　水笙看的是目瞪口呆，嘴巴张的大大的，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年羹尧黑着一张脸，让下人一边去，蹲下身，哼次哼次亲手给年遐龄洗脚。

　　“我的乖儿子哎。”年遐龄大老爷似地瘫坐在椅子上。

　　直到现在，年羹尧才发现他的爹是真的醉了。

　　这要在从前，年遐龄喝今天喝的那么些酒，是绝对不会醉的。

　　年羹尧看着眼前这个满头华发的老人，第一地真正的意识到，他的父亲已经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渐渐老去。

　　水笙拉起袖子，蹲在年羹尧身边，道：“哥，我帮你。”

　　年羹尧一怔，道：“坐一边儿去，别捣乱。”

　　“那我给爹添点热水。”水笙说道。

　　“你别亲自动手。”年羹尧道。

　　水笙继续蹲在年羹尧身边，道：“好……二哥我都好久没见你了，这些年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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