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 年羹尧想先把外头买的东西给觉罗氏送去, 不用假手他人, 年羹尧提着绳子, 慢悠悠往觉罗氏的院子去。
从年羹尧的背后, 看年羹尧走路的样子, 真是像极了年遐龄。
走到半当中, 年羹尧左右看看自己的袖子,又摸摸上唇的两撇胡须,突然就改了主意。
年羹尧改道去了书房, 差人去觉罗氏哪儿取自己的衣裳,又顺道让人将他买的东西先送过去。
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上没有沾染外头烟火气的衣裳, 年羹尧这才去往觉罗氏的院子。
年黛瑶正陪着觉罗氏选料子, 料子堆了满桌,下人正一匹一匹展开, 供年黛瑶和觉罗氏欣赏。
觉罗氏拍着年黛瑶的手, 道:“你瞧瞧, 可有看得上的?若是喜欢, 那就拿去。”
眼前是一匹百花穿蝶的香云纱, 两面是不同的颜色, 一面漆黑,上头的纹样都看不见,一面深蓝, 这回百花穿蝶的纹儿倒是能看见, 可就是看在眼里有些晃,蝴蝶似振翅高飞。
觉罗氏指着那料子道:“这料子得晚上穿才好看。别看这料子颜色深,可透的很。夏日里穿了,往灯下一站,胳膊一抬,烛火的光辉映在这料子上,就能让人看清里头穿的衣裳料子。”
光是听觉罗氏的描述,年黛瑶就忍不住心生喜爱。
年黛瑶动了动手指,犹豫着问道:“我从来没穿过黑色的衣裳,穿了能好看吗?”
觉罗氏嘴角一翘,道:“怎么会不好看,你年轻定然是穿什么都好看,若是有哪件衣裳你穿了后,使你减了颜色,定然是做衣裳的师傅手艺不过关。”
年黛瑶听的晕头晕脑,觉罗氏又不自觉地说了满语。
“二嫂你说的慢点儿,我听不大懂。”年黛瑶一脸迷茫地道。
觉罗氏听懂了年黛瑶的汉话,继续用满语道:“我记得我这儿有一匹添了银丝织就的白花罗,和这匹香云纱配在一起做一身,花罗裁的穿里头,袖口下摆都做长几分,露出一条边儿来,你穿了定然好看。”
年黛瑶眼看着觉罗氏的下人,极其自觉地拿出一匹素色花罗,和香云纱叠在一起,又隐隐露出一条边儿来。
这次,年黛瑶虽然依旧是听不懂觉罗氏说的话,但却意会了其中的意思。
年黛瑶用一口被带偏了的汉话,道:“真的很好看,不过我不能收,实在是太贵重了。”
不论是香云纱,还是花罗,都是十分名贵的料子。年家是买的起也用的起,但却不会奢侈的给年黛瑶用来做成一套衣裳。
觉罗氏一把拉住年黛瑶的手,身体向前一倾,凑在年黛瑶耳畔,密语道:“你一定得收下,这是我给你的新婚贺礼。”
年黛瑶的脸爆红,支支吾吾道:“二嫂……你说的什么呀……你再开我玩笑,我可就不理你了……”
说着,年黛瑶就起身要走。
觉罗氏笑呵呵,握住年黛瑶的手,道:“别走,别走,你这一走,额娘知道了,肯定会怪我把这好消息告诉你,她还想第一个告诉你呢。”
年黛瑶低头瞟了眼觉罗氏,心想:“也不知她这二嫂,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会儿倒换成了汉话,她想装听不懂都不行。”
“快坐下,快坐下,咱们再瞧瞧别的。”觉罗氏依然用满语道。
年黛瑶心如小鹿乱撞,魂飞九霄,都没注意觉罗氏让人拿了匹朱红的料子展开,往她身上比划。
觉罗氏没再逗年黛瑶,做了回报喜鸟,又拉着年黛瑶说了许多婚前婚后私密事。
这事儿本该由苏氏来说,但苏氏要管一大家子,年玉瑶又很不巧的受伤生病,苏氏只能让觉罗氏代劳,先与年黛瑶说上一说。
年羹尧来的时候,就觉这院子里静悄悄的,又见他买回来的那包东西,正被外头打帘子的丫鬟拎在手里,更觉蹊跷。
“太太是在休息吗?”年羹尧问道。
打帘子的丫鬟回说:“回爷,格格正和二姑娘说话。格格先前吩咐过,不让人进去打扰。”
年羹尧一时气闷,道:“我来了也不行?那刚刚,我差人来拿衣裳,你是怎么做的?”
丫鬟说:“奴婢悄悄告诉了嬷嬷,嬷嬷又让人拿出来的。”
年羹尧被拦在外头,左右踱步,道:“你去,你进去跟太太说,就说我回来了。”
丫鬟年纪小,似是被为难住了,挪着步子,慢吞吞进了里头。
那丫鬟把年羹尧买的东西,一并捎了进去。
年羹尧看着那道门,怎么想都觉得好笑,这是他妻子住的地方,他还不能直接进去了?!
觉罗氏听了下人汇报,朝年黛瑶道:“妹妹你坐一会儿。”
年黛瑶起身,道:“既然二哥回来了,我看还是走吧。”
觉罗氏这回没强留,道:“那好,我让人送送你,这些料子等晚些我再派人给你送过去。”
“那就多谢二嫂了。”年黛瑶接受道。
年羹尧正站在外头望天,等着人请他进去,就听帘子从里头被掀开。
正要转身进去,年羹尧就见一只脚从里头迈出来。
“二哥午安。”年黛瑶先道。
年羹尧停顿片刻,才道:“原来,原来二妹在这里。”
兄妹两显得有些生疏和客套。
这纯属正常,年黛瑶身处后院,与年羹尧常年在外的人本就相处时间极少,倒是与觉罗氏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些,再加上年黛瑶业已成年,于情于理,年羹尧也要避嫌一二。
年羹尧目送年黛瑶离开,不由心生疑惑,二妹怎么会在家,她不是去了郊外?还有……怎么是二妹一人来这儿,小妹呢?
这些都是小问题,年羹尧只略作一想,就不再探寻,也就错过了一个知道事情原由的机会。
觉罗氏梳妆一新,这才请年羹尧进来。
年羹尧一进这道门,就先问觉罗氏好不好,然后又问觉罗氏肚子的孩子好不好,接着,年羹尧就往卧房里走。
觉罗氏一脸无奈,只得跟着年羹尧去卧房。
“我先睡一会儿,等醒了陪你用午饭。”年羹尧体贴道。
觉罗氏往榻上一坐,看着下人替年羹尧更衣,“那我得去让人跟额娘说一声。”
“说什么?”年羹尧不明地道。
“说我不能陪额娘用饭了呀。”觉罗氏思量着道:“你许久没见熙儿了,叫熙儿过来如何?”
年羹尧迟疑片刻,道:“他忙于读书,别打扰他。毓儿呢?”
年毓正是纳喇氏生的那个女孩儿。
觉罗氏一笑,道:“毓儿在额娘那儿。”
在谈起儿女的时候,觉罗氏这个做后母的,都比年羹尧这个亲爹来的热络。
这实在是不能与外人道。
年羹尧的一儿一女,都不在身边长大,虽是住在一起,但要想不见面,实在是件容易不过的事。
因为前世的事,年羹尧始终不愿亲近儿子,也不知该如何对待年毓。
就因为“雍正”曾给年羹尧和年熙批过命,说他年羹尧生来就克这个儿子,为此“雍正”还将年熙过继给了隆科多,可就算如此,年熙还是英年早逝。
年羹尧这个做父亲的,更是对不起年毓。
当年衍圣公一门来求亲,年羹尧自觉面上有光,就将年毓许配给了孔家,亲事一定,年羹尧就将年毓的嫁妆陆陆续续送往孔家,只是年羹尧常年在外,年毓的婚事只能一拖再拖,直到事发。
事发之后,年羹尧一想年毓好歹有个归宿,往孔家去信一封,想要完成两家的婚事,只是没想到,孔家竟是否认有这样一门婚事,至于年毓的嫁妆……孔家连婚事都给否了,又何来嫁妆一说。
噩耗传来,年毓一时想不开,半夜在地上垫了层被子,又在被子上放了张凳,投缳自尽了。
因有被子起了消音的作用,直到第二天一早,才有人发现吊在房梁上的年毓。
“不想了……”年羹尧躺倒在床,道:“就我们俩儿,一起吃饭。”
“好……听爷的。”觉罗氏不疑有它,挨着床边坐下,动作生疏地给年羹尧盖被子。
年羹尧捏住觉罗氏的手,道:“这时候你该要去外头走动走动的吧?”
觉罗氏抽回手,侧过脸,道:“是的。”
“等改天,我陪你走,今天就让水笙陪你。”年羹尧拉住被子,翻了个身,侧身闭眼入睡。
觉罗氏动了动唇,想要和夫君说说年玉瑶的事,可又想到苏氏与她讲,这事儿不能声张,又不敢自作主张告诉年羹尧,年玉瑶是不会来的,但觉罗氏依然按照以往的习惯,出门去散步。
年羹尧再一次错过,知晓的年玉瑶如今情形的机会。
事不过三,年羹尧终于在傍晚用晚饭的时候,知道了整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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