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这封信, 是大姐年佳瑶寄来的。

　　这信上的内容, 与先前寄来的几封大同小异, 有点报喜不报忧的意味。

　　“大姐在信上讲, 她在京中一切安好。”水笙看到末尾, 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得道：“大姐向娘你问安呢。”

　　“那就是没有喜信儿了。”苏氏失望地道。

　　年佳瑶成亲也有一年多, 她先是随夫婿胡凤翚，于扬州胡家的大宅中居住，而后因胡凤翚中举, 便一同北上入京，为会试做准备。

　　胡凤翚少年中举，这说明年遐龄没有看走眼, 这桩亲事结的十分正确。

　　胡家在京中没有屋子, 年佳瑶和胡凤翚这夫妻二人，如今是暂居在京城年府之中。

　　“原想着, 佳瑶住在家中, 能自在一些, 可怎么就没有消息呢……”苏氏百般不解。

　　年黛瑶心领神会, 宽慰道：“许是缘分还没有到。”

　　年家教养孩子, 虽是循规蹈矩, 但也没想着将孩子全然束缚进规矩里头，教出一个个木头来。

　　比如，成亲之后, 夫妻就能孕育后代, 诞下孩子。

　　这种事情，年家还不会三缄其口。

　　虽然还有些含糊，但也不至于，再让人天真地问出一些令人尴尬的问题，惹人笑话。

　　“大姐还在心中写道，二哥常邀姐夫一起，去会常庶馆和翰林院的才子。”水笙羡慕道：“二哥向来风雅，定然时常参加这种集会，应酬良多。”

　　“那是他们男人的事。”苏氏不感兴趣地道：“你二哥虽是好意，但他们小夫妻也还算是新婚，总将女婿往外头带，佳瑶怎么有时间和女婿相处。”

　　“这啊……”年黛瑶古灵精怪地道：“就要看大姐的本事了呀。”

　　“你说这话是打算讨打吗？”苏氏敛了笑容，示意年黛瑶，别什么话都挂在嘴上。

　　年黛瑶嘟起磨着口脂的唇，道：“我不说了就是。”

　　苏氏训斥道：“你是做妹妹的，怎好打趣你大姐，别说什么不说了，你想也是不该想的。”

　　年黛瑶讨了没趣儿，心里不自在。

　　“娘……”水笙搅了这凝滞的氛围，“大哥、大姐的信，我都瞧见了，二哥的呢？”

　　苏氏没好气地道：“那小子哪想着给我写信，不都给你了吗，连你爹也十天半个月收不到他的信，倒是你嫂子写了信送来。”

　　水笙吐吐舌头，道：“哪有娘说的那么夸张，二哥还是孝顺娘你的。”

　　“自然孝顺，三节两寿，从来就没有拉下的。”苏氏不咸不淡地道。

　　虽是礼数周全，但看着送来的东西，苏氏这么想，都觉得不过是面子情。

　　“那二嫂总是好的吧？”年黛瑶小心地出声问道。

　　苏氏一只手，搭在另一只的腕子上，道：“怎么会不好，大家姑娘，总没有不好的。”

　　纳喇氏是明珠的孙女，纳兰性德的女儿，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家室，旁人哪说得一句不好。

　　纳喇氏嫁到年家，说来也算是门当户对，但也有不少人觉得，是年羹尧高攀了的。

　　这门亲事，并不在年遐龄的预想之中。

　　年遐龄原来是何打算，倒也不重要，为了不影响姑娘家的清誉，年遐龄也不愿提。

　　原本，年羹尧能进常庶馆研习，已在年遐龄的意料之外，要知道，年遐龄和年希尧都是从笔帖式做起的。

　　年羹尧的起点，已比父兄都要高。

　　纳兰揆叙为明珠次子，年羹尧入常庶馆时，纳兰揆叙正在常庶馆中做老师。

　　纳兰性德留下三个儿子，四位孤女，明珠父子有意，用联姻的方式，来笼络朝中世家俊杰。

　　年羹尧家世显赫，少年及第，前途不可限量，而年遐龄与年希尧，亦是才干出众，这样的少年，明珠父子自然要趁早收入囊中。

　　这门亲事，年遐龄虽有迟疑，但还是欣然应允。

　　因为，与明珠家结为姻亲的前景，实在是太过诱人。

　　年羹尧得到父亲来信的时候，年遐龄已和明珠定下这门亲事，只等年羹尧将人迎娶过门。

　　自重回少年时，年羹尧也曾想，是否能意气风发，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但现实摆在年羹尧的眼前，他甚至连回绝这门亲事都做不到。

　　再者，女子何辜，年羹尧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意气用事，害了一个曾与他结为过夫妻的少女。

　　纳喇氏寄来的信，只有薄薄的一页，水笙看了两行，立刻欣喜地道：“二嫂有孕了！”

　　苏氏一激动，站起身，道：“是真的？”

　　“是真的，信上写的清清楚楚。”水笙将信交给年黛瑶。

　　年黛瑶看过后，面带喜色地道：“是呢……二嫂想亲自告诉你这个喜讯，还拦着二哥送信来。”

　　苏氏已管不得这些，而是向下人道：“去把我的那副玳瑁眼镜拿来，我要亲自看一看。还有，去问问老爷，什么时候能过来，这样的喜讯怎能少了他。”

　　除夕夜需祭祖，年遐龄体恤苏氏一年劳苦，在苏氏拈香跪拜后，便让苏氏回房休息，余下事情由他一人来做。

　　苏氏已坐在屋内吃了一盏茶，又命水笙读了这些封信，想来现在已礼毕。

　　年黛瑶拍拍水笙的肩，指着纳喇氏信上末两行。

　　水笙早就看到，但摇摇头，示意年黛瑶别说。

　　纳喇氏能在信上提年熙，是她大度，但在说纳喇氏喜事的时候，水笙实不好提一句年熙。

　　“行，听你的。”年黛瑶将信递给下人，让下人将信交给了苏氏，反正苏氏看了信，也能瞧见年熙的近况。

　　年遐龄一来，年黛瑶和水笙先是起身，给年遐龄行礼。

　　“都起来，都起来。”年遐龄笑呵呵道：“如今就咱们几个，不必拘泥于这些礼数。”

　　年遐龄又整整袖子，伸出手来，道：“信呢？快拿来我瞧瞧。”

　　“羹尧这小子可慢的真好，前几日送给我的信里，可半点儿没有提这些。”年遐龄手里拿着苏氏的玳瑁眼镜，笑骂道。

　　“咱们家这些年，还真是喜事不断。”苏氏道。

　　“是啊……”年遐龄私有隐隐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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