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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瑶台 君越贤 7259 2021-04-02 19:49

  康熙六十一年的冬天, 来的悄无声息, 就在一夜之间, 整个京城披上了一层厚实的素白衣裳。

  就像是康熙的死讯一般, 令人搓手不急。

  康熙活的实在是太久了, 每当众人以为康熙要去的时候, 康熙偏又挺了过去, 众人等了又等,到后来是真以为康熙能长命百岁。

  当康熙崩逝真的传来的时候,众人好在知道这开不得玩笑, 不然怕是做出些能治罪的事情来。

  新帝刚封的廉亲王允禩,领着理藩院的差事,还来不及上任, 先是宴请亲朋, 好好贺上一贺。

  八福晋郭络罗氏正在招呼女客,她在女眷最中心的位置, 原本话说的好好的, 不知谁说了句什么, 触怒到了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说:“有什么可恭喜, 说不定什么时候命就没了……”

  此话一出, 众人皆惊。

  允禟不甘地道:“怎么就叫那人, 那人得了那位置,八哥你说,会不会是他伪造了传位诏书?”

  允禩也知大祸临头, 但却道:“在汗阿玛去世前, 他能拉拢一两个内阁学士,我是信的,但如今内阁学士个个儿都说,那传位诏书是汗阿玛亲下的,你们说……还能有假?”

  允衤我心思一转地道:“就算是真的,咱们不能说是假的吗?”

  允禩看了两眼允衤我,道:“你这回倒是聪明了,可惜晚了,汗阿玛回京的时候,可是还有气的。老四那家伙,确实是稳当。”

  传位诏书前脚刚出京,康熙就咽了气。

  可从礼法上来说,胤禛继位没有任何可让人置喙的地方,端的是光明正大。

  允禟摩搓了两下下巴,眯起眼睛,道:“就算是真的,难道就不能变成假的?三人成虎,烁口成金,积毁销骨啊……”

  允禩目光微闪,露出心动之意。

  宫外正策划着一场又一场针对胤禛的阴谋,宫内亦不太平。

  原本东西六宫的妃嫔,已陆续搬到慈宁宫与宁寿宫,唯宜太妃尚住在翊坤宫正殿中。

  从永和宫出来,年玉瑶又随乌拉那拉氏前去翊坤宫。

  进了翊坤宫正殿,乌拉那拉氏和年玉瑶见宜太妃不曾坐在高椅上,心中已有了怀疑。

  翊坤宫的宫人道:“主子病得无法起身,还请主子娘娘与娘娘这边走。”

  紫禁城内,各宫布局大同小异,乌拉那拉氏和年玉瑶心中已有了思量。

  年玉瑶手往肚子上一搭,再往同来的宫女身上一倾。

  “这……这是怎么了?”乌拉那拉氏回头一瞧。

  年玉瑶面朝乌拉那拉氏,缓缓摇头,又向殿外看去。

  平日里,乌拉那拉氏虽有些人迷糊,但有一点好,愿意听人言。

  现下这情形,乌拉那拉氏就觉得不大妥当,如今经年玉瑶一提醒,更觉不妥。

  乌拉那拉氏刚要迈出去的脚往回一收,道:“我竟是忘了,宜太妃既然是有病在身,那你还是不见的好,若有个万一,不免过了病气,我改日再来拜访太妃。”

  语毕,乌拉那拉氏便往殿外走去。

  回到养心殿后殿,乌拉那拉氏这才道:“那宜太妃竟是已经病的不能起身?怎么没听太医院说呀?”

  年玉瑶不好明说,待坐下,道:“既然宜太妃病的如此严重,那还是要与皇上说一声。”

  乌拉那拉氏点头,“是该如此,你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再有一个多月就该生了,可得小心。”

  年玉瑶倒不担心,她十分担心乌拉那拉氏。

  在宫里住了一个多月,竟是比在雍亲王府待的那数年都要累,年玉瑶颇有些无力。

  不过好在,如今宫里的事情都由内务府管着,再不用操心那些琐碎的事,到底能剩不少心力。

  只是,乌拉那拉氏却实在是立不住,完全拿不出皇后的架势,容易被人哄了去。

  虽还没有下旨,但乌拉那拉氏已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宜太妃要在皇后面前摆长辈的款儿,已是没了规矩。

  偏乌拉那拉氏还不觉得。

  年玉瑶觉得肩膀颇沉。

  但庆幸的是,乌拉那拉氏将年玉瑶的话听了进去。

  转天,内宫里就有消息传到年玉瑶耳朵里。

  宜太妃病重,胤禛前去看望,宜太妃坐于软塌上相见。

  胤禛可不是面团性子,当面就训斥了宜太妃。

  但如此一来,宜太妃也没了脸,还在病中,便匆匆搬到慈宁宫居住。

  年关将近,事情却不能耽搁,胤禛有条不絮地颁布了一系列新政,又拟定了年号,以期开年有个新气象。

  夜晚,胤禛与年玉瑶一同用过饭,又坐在榻上细声说话。

  胤禛半搂着年玉瑶,道:“等开春,我就着人收拾翊坤宫。”

  年玉瑶问:“收拾翊坤宫做什么?”

  胤禛细细嗅着房内香甜的气息,道:“自然是用来住的。你这屋里怎么点了香,你不是不爱用?”

  年玉瑶闻言,道:“今早去给太后请安前,让人在房里熏了一丸沉香,香灰都已倾倒,没想到爷竟然闻了出来。”

  胤禛吸吸鼻子,道:“这香气若有似无,不像宫里常用的。”

  年玉瑶回道:“是妾身哥哥从广州献进宫来的,内务府的人送来了我这儿,我用着不错。”

  胤禛闷声一笑,道:“你这儿既然有,想来我那儿定然也不缺,改明个儿我也让人焚上。只

  是……我前不久才下旨,让那呆书生署理广州巡抚之职,怎么他还侍弄这些,也难怪你那二哥会特地在请安折子写道,若年大办事不利,让我切勿怪责。”

  “二哥他……”年玉瑶失笑,“妾身还未谢过爷,谢爷升了兄长的官儿,只是……”

  胤禛松了手,让年玉瑶面对面与他坐好,又握住年玉瑶的手,道:“就连你都懂的道理,我又怎会不知,只是我手下,实在是无人可用。我原本想着,你那大兄既然喜欢做学问,我就调他进国子监,只可惜现下……”

  年玉瑶感受到手上的力度,像是感觉到了眼前人肩上的重担,那重量太过于沉重,已到了无法再多加一丝一毫的地步。

  胤禛双目透彻,似是为了哄年玉瑶高兴,道:“等明年,苏州织造的位置就能空出来,到时候我让你大姐一家去。”

  如此荣宠,当真让年玉瑶惶恐。

  苏州自来是富硕之地,苏州织造管的就是个钱袋子,胤禛让年玉瑶大姐夫胡凤翚任职,一是对年家宠幸有家,二是因为胡凤翚曾在江南任职,对江南官场和庶务熟悉,三则是因为胤禛手下实在是缺人。

  年玉瑶垂目,细长的睑羽一扇,道:“爷此举,是否……”

  在雍亲王府时,年玉瑶是侧福晋,若没有入住这紫禁城,那她一辈子只能是侧福晋。

  可入了宫门,人就有了野望。

  乌拉那拉氏家中人员凋零,只剩一个兄弟伍哥,因文不成武不就,只领着世袭的差事。

  不像年玉瑶家中,虽也人员不丰,但在朝中任职者,却信手捏来。

  胤禛似无所觉,道:“我赏的,自然是他们该得的,不何如此小心。来,让我和孩子亲近亲近。”

  说着,胤禛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年玉瑶虚弱一笑,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两脚。

  “哟,动了。”胤禛调笑道:“这孩子可真是激灵。”

  “刚开说到哪儿了。”胤禛似是询问,但又很快接着道:“对了,等翊坤宫收拾好,你就搬去那里的正殿居住。”

  翊坤宫并不是离养心殿最近的,但它原是宜太妃居住的宫殿,宜太妃又颇得先帝喜爱,因此翊坤宫宫内陈设装饰用的皆是上品,是一座十分适宜人居住的宫殿。

  年玉瑶颔首,道:“听爷的。”

  胤禛已定了年玉瑶居住的宫室,想来乌拉那拉氏所住宫室也已决定。

  永和宫住的是胤禛生母,承乾宫曾是胤禛养母孝懿仁皇后所住,想来这两座宫殿都会空着。

  胤禛女人不多,想来东西六宫也不会都开,在其中择几个便可。

  不等年玉瑶询问,胤禛便道:“我已着人将李氏等人接进宫,安排在咸福宫和景仁宫,过几日你便能见到他们。”

  先开了这两宫,那想来能封妃的,除她之后,也只有两位,年玉瑶如是想。

  年玉瑶看衣服角,道:“爷事事操心,真是让我惭愧。”

  胤禛揉搓起年玉瑶的手,道:“有什么可惭愧的,若不是有你帮衬着皇后,这后宫里的事,怕是还有得我操心。”

  年玉瑶不敢居功,只道:“这是妾身该做的。”

  胤禛已打定了主意封年玉瑶为贵妃,只是如今还不好说开,便道:“我已让人收拾了南三所我曾住过的屋子给福宜住,你看可好?”

  年玉瑶说:“其他三位阿哥也将进宫,福宜和兄长们住在一起才是正理。”

  在这一刻,年玉瑶相信,胤禛是真的喜爱她,以及她的孩子的。可这份喜爱能保持多久,年玉瑶自己都不能下一个期限。

  也许下一刻,这份喜爱就将消失无踪。

  胤禛见年玉瑶目露疲惫,心疼地道:“好了,我再不闹你,好休息。”

  守孝三年的话,胤禛已对外说了出去,自然是要说到做到。

  因为此,胤禛也不方便留宿,免得生出不必要的波澜。

  胤禛要办的事,宫里的奴才办的不仅快还好。

  当年玉瑶搬去翊坤宫主殿时,殿内已看不到宜太妃曾居住过的痕迹。

  乌拉那拉氏也从养心殿后殿东耳房,搬到了钟粹宫。

  除了太后居住的永和宫,东西各开了两宫,倒是极对称。

  等李氏等人进宫后,众人齐聚钟粹宫,各人又有一番体味。

  李氏看着与她对坐的年玉瑶,又看看坐在年玉瑶下手的钮祜禄氏,心里别提多难受。

  年氏能单住一宫,李氏还能理解,可这钮祜禄氏偏又住了一宫正殿,又怎叫李氏服气。

  再说那咸福宫,真是又偏右远,显得十分荒凉,令李氏新生不喜。

  李氏只盼着分封时,她的位阶能比钮祜禄氏高,不然她这脸可往哪儿搁。

  “年妹妹这身子……怎么比怀六阿哥那会儿还小,可别……”李氏不怀好意地道。

  年玉瑶嘴角未变,本就含笑的唇角微张,道:“近日是有些清减,不过肚里的孩子却是在长的。”

  李氏咬碎了后槽牙,想再说些什么,又怕传到皇上耳朵里,令皇上新生厌恶。

  乌拉那拉氏今日起的有些迟,倒不是故意为之,而是前一日在永和宫累着了,

  “你们都来了……”乌拉那拉氏也不坐,反而想让行礼的众人先起来。

  李氏一坐下,就先道:“多日不见娘娘,妾身甚是想念,今日一见娘娘,竟是觉得分外亲切。”

  坐在李氏下手的宋氏肩膀一抖,有些瞧不上李氏献媚的模样。

  钟粹宫内,乌拉那拉氏略问了几句李氏等人的近况,便带众人去永和宫给太后请安。

  李氏在路上嘀咕,若是弘时当了皇帝,她定兴高采烈地搬去慈宁宫,怎么太后她老人家,会呆在永和宫不动弹呢?

  到了永和宫,太后却传了话,不愿见人。

  太后不见,大家却不能就这么散了,只能看殿门前站着等。

  这会儿天寒地冻,外头实在不是人待的。

  永和宫内,其实有等候的地方,有热茶和地龙,但太后不曾发话,众人只能在寒风中等候。

  机灵的宫人已回宫去取皮毛衣裳来。

  年玉瑶早已经历过,一下轿就披了件白狐斗篷。

  太后不愿接见,也不能硬逼太后,皇后又请了两回,见太后还不见,众人也就能各回各的宫。

  皇后邀了年玉瑶一块儿去钟粹宫,两人先是走着,没有乘轿。

  “太后已有三日不曾露面。”皇后担忧地道。

  “太后只是不愿意见咱们,皇上可是有日日去请安的。”年玉瑶呵出一口白气。

  皇后在前头停下,道:“前个儿十四福晋来我那儿请安,说了些不着四六的话,将我给唬住了。她说,说是皇上这皇位,是从十四弟手里抢的。”

  年玉瑶倒吸一口凉气,那凉气就顺着气管蔓延至肺部,激得年玉瑶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年玉瑶止住咳嗽,告罪道:“娘娘刚才说了什么,妾身没听清楚,真是罪过。我……咳咳咳……妾身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皇后看年玉瑶咳得眼睛都充了血,道:“你先回吧,唉……”

  年玉瑶也想叹气,这都叫什么事呀!

  外头的流言蜚语都传到了宫内,可见外头传的有多夸张。

  胤禛知道的不早不晚,要说不气那就太假。

  不久前,被封为怡亲王的允祥从别处得了消息,心中是又气又恨。

  “允禟那人最是奸滑,定是他想的这出。”怡亲王坐在矮榻上,哆嗦着手指道:“四哥你看,现如今该如何应对?”

  胤禛见有人比他还急,道不那么生气了,反而还能笑出来,“这些都是不入流的,可既然他们喜欢,那咱们也找人唱一出。”

  允祥来了兴致,问:“咱们从谁下手?”

  胤禛已有所指地道:“谁身上最能做文章,就向谁下手。”

  “那就是……八哥!”允祥双眼一亮。

  胤禛点点头,道:“这事儿不能你我动手,得找旁人。”

  允祥:“四哥想用谁?”

  胤禛拿起一本折子,道:“这事儿先不急,咱们先说江南的事,那李煦……”

  戏,总要一搭一唱才能唱起来,允禩他们唱的火热,胤禛却不搭理,北京城里巡接的兵丁都不伤一人,这戏很快就落了幕。

  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都要置办年货,都忙得很,哪还有功夫闲聊。

  倒是太后听了这风言风语,身子骨越发的孱弱。

  一天的开始,又是从去给太后请安开始。

  年玉瑶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永和宫正殿门前,又听宫人说,太后不见任何人。

  皇后一脸疲惫,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精力空耗。

  “还请姑姑再进去禀告太后,我携众人来给娘娘请安。”乌拉那拉氏似昨日一般,如此复述道。

  “还请娘娘稍等。”

  皇后原想,等那宫人出来,定还是说,太后不见人,那她也就能叫散。

  可没曾想,太后竟改了性儿,叫了众人进去请安。

  太后没有起身,隔着重重帐幔叫人瞧不真切,年玉瑶只看到一个人形盖着被子,躺着一动不动。

  众人行过礼,只听太后道:“皇后和年氏留下,其余人都退下。”

  待众人退下,帐幔从中间拉向两旁,皇后和年玉瑶终于见到了太后的阵容。

  太后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暮气,目光之中充满了怨毒。

  “年氏……”太后目光落在年玉瑶的肚子上,道:“你以后不用来我这儿请安,好好呆在翊坤宫中安胎。”

  年玉瑶:“是……”

  太后恶声恶气地道:“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下去。”

  年玉瑶:“妾身告退。”

  皇后有些慌张,说实话,让她单独和太后呆一块儿,她还有是有些害怕的。

  “皇后在看什么?”太后冷不丁道。

  “儿媳……儿媳……”皇后支支吾吾道。

  太后看皇后那样子,想来也问不出什么,嫌弃地道:“我累了,你也退下。”

  皇后心中一喜,说话的语速也快了些,“儿媳告退。”

  年玉瑶比皇后先一步离开,已上了轿。

  “娘娘,皇上的銮舆往这儿来了。”轿外有宫人道。

  胤禛也是日日来永和宫给太后请安,只是这时间上,向来是和宫中后妃差开的。

  但今日太后接见了皇后和年玉瑶,这时间就延长了,胤禛也似乎来的早了些。

  胤禛是因为允褆而早到的。

  如今的十四,已被胤禛改了名儿,改为允褆。

  胤禛从前了恨透了太后在他呼十四的名字,每当那个时候,胤禛总有一种错觉,太后唤的是他胤禛。

  但以后,胤禛再不会有这样的错觉。

  年玉瑶从轿内出来,见胤禛缓缓伸出头。

  见到年玉瑶,胤禛未语先笑:“站在这儿做什么?也不怕冻着自己和你肚子里孩子。”

  年玉瑶答道:“才这么一会儿,不会冻着的。”

  “今日午间我正好有闲暇,你去养心殿等着,我在叫人将福佑和福宜接来,咱们一道用顿膳。”胤禛提议道。

  年玉瑶笑容甜蜜,道:“好,我这就去养心殿等您。”

  从殿内出来的皇后看到这一幕,心里早已没了触动,她的心早就一片荒凉。

  胤禛带着绝好的心情,来看望太后。

  太后却没有那样好的心情。

  “你什么时候能让我见十四?”太后直截了当地问道。

  “十四他已到了京郊,是他自己不愿意京城。”胤禛也明言道。

  太后起身,指责道:“十四他为何不愿意进城?我看,就是你不愿意让我见到十四。”

  胤禛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指责,便道:“十四又不是得胜回朝,难道要让我打开城门,让文武百官去城外迎接他不成?是他自己端着架子,不愿意进宫。”

  太后气势已弱,但依然厉色道:“我今日就要见到十四,若见不到,那你就是不孝。”

  胤禛缓缓起身,十分好说话地道:“额娘既然相见十四,儿臣自然让额娘如愿。”

  太后怕了,慌张地道:“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胤禛却道:“儿臣不是正要听额娘的话,让十四贝子进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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