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没在水笙房里用饭, 年遐龄还在外头等着, 她总不能自己坐屋里吃饭, 让年遐龄站在外头喝风。
临走前, 苏氏看着年黛瑶的打扮, 说了句：“将你身上这身衣服脱了, 换一身从武昌带回来的衣裳。”
年黛瑶明知故问, 道：“这身衣服不好吗？”
“好是不好，难道你心里没个答案？”苏氏反问道。
“可是娘……从武昌带回来的衣裳，都是去年做的, 只是如今穿着都些显小。”年黛瑶撅了噘嘴。
年黛瑶没有说谎，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就说今年开春做的衣裳, 那时穿着在身, 裙子能拖到地上，可到了春末, 那裙子将将能盖住脚面。
这还是今年的衣裳, 更惶论去年的。
苏氏一笑, 道：“先委屈你穿几日, 我这让人去库房取料子, 再有个三五日, 总能做出一两件来。”
年黛瑶满足道：“这春天都快过了，做个一两件春衣也就够了，倒是夏衫得多做几身。”
“这个不忙。”苏氏心里头还有另一桩事。
纳喇氏一路面无表情, 回到房内后, 立刻打开箱子，取出库房的下人。
“太太别生气。”丫鬟抚着纳喇氏坐下，而后跪下身来，小心给纳喇氏捶腿。
纳喇氏歪在炕上，道：“我能生什么气，谁会给我气受？”
捶腿的丫鬟，低垂着头，“是奴婢多嘴。”
“多嘴？我有说你多嘴吗？何必这样小心。”纳喇氏疲惫地道：“不过就是……”
“等二爷回来，太太和二爷说一说，说不定就……”
纳喇氏眼神渐暗，道：“说什么？我能和二爷说什么？怎么说？”
苏氏一句重话都没说，找她要库房的钥匙，也是合情合理。
纳喇氏能拒绝吗？她要是死死将钥匙攥在手里，那才是成了她的不是。
“派人去问问，今天早上是怎么一回事？若真是咱们的人有差错，我也不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是？”纳喇氏用纤细的指尖，敲着桌子。
苏氏得了钥匙，没急着将箱笼入库，而是先让府中的管事，开了库房，去取衣料。
“姑娘可是要起身？”新来的周氏道。
这周氏自小跟在苏氏的身边，苏氏一向放心，当年准备去武昌的时候，苏氏便让这周氏留下来，守着房子。
“许妈妈呢？”水笙一早喝了药，躺在床上没事做，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这一觉怎么睡都不舒服，水笙却又躺在床上不愿起来。
水笙掀掉被子，“热。”
“许妹子守了姑娘一夜，奴婢让她坐在外头歇歇。姑娘要是觉得热，奴婢把两头的窗户打开，给你通通风。”周氏说着就给水笙，重新盖上被子。
水笙还是没什么力气，也就能掀个被子，她再次掀开被子。
“先别给我盖上，让我透会儿气，被子压在我身上，我喘不过气。”水笙说下这么长一串话，立刻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噗……咳咳咳……”
只可惜，水笙做的是无用功，她还是一说话，就咳得惊天动地。
许氏正趴在桌上睡觉，一听到水笙的咳嗽声，立刻醒过来。
问清了是怎么回事，许氏拿了件衣服，给水笙披上。
“麻烦周姐姐找一床薄被子来。”许氏睡眼惺忪地道。
“咳。”水笙试着开口，“吵到你休息了。”
许氏强打起精神，道：“姑娘别说话，姑娘的心意，奴婢懂。”
水笙闭紧嘴，只点点头。
这病来势汹汹，水笙依以往的病况来看，她最起码要养上一个月，再加上换了环境，说不定还要病的更久一些。
“我再说一句。”水笙咽了咽口水，轻声道：“你去给我那本书，就拿我再船上看的那本。”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拿。”许氏从周氏手中接过被子，给水笙仔仔细细盖好后，才出去寻书本。
周氏却觉得不妥，这养着病，怎么能看书呢？
“周姐姐你别见怪，姑娘平日里就这点儿爱好，这人生病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做，也只能是卧在床上，看几页书。”许氏解释道。
周氏都没说什么，见许氏急着跟她解释，自己臊了起来，“我也……我也没说什么，许妹子跟我解释什么。”
“要的，要解释的，以后咱们一起伺候姑娘，有什么事总要互相商量商量，不能什么事，都放在自个儿心里不是？”许氏找到了书本，放到周氏手中，道：“我就不进去了，就劳烦周姐姐一趟。”
周氏迟疑地接了书本，问道：“姑娘看到哪里，我好……”
“这里头夹着书签，你瞧这根红绳……”许氏毫不保留地道。
离中午还早，这余下的时间，水笙就靠这书本度过，水笙也不是一味地盯着书看，她看上两三页，就会眯着眼，休息上一会儿，养养神。
年黛瑶不在身边，春和和秋丽也都在休息，水笙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姑娘可要用些水？”周氏适时地道。
“咳，好啊，正好我有些渴。”水笙拿了书签放在书中，将书端端正正地放好。
周氏积极道：“姑娘想吃些什么，不如姑娘列了个单子，告诉奴婢，奴婢也好跟厨房说一声。”
房间里太过安静，水笙咳嗽一声，都有了回声。
“这娘自会有安排，你不必费这心。”水笙不再说话。
这里，对于水笙来说，到底是个陌生的地方，就算每一个人都说，这是水笙的家，可水笙还是有些束手束脚。
不止水笙有这种感受，年遐龄、苏氏还有年黛瑶都有一种滞涩的感觉。
这也是人之常情，苏氏久不在家，家里下人有些不听使唤，苏氏也不是没想到，可真让苏氏没想到的是，家中原本的下人，会如此缩手缩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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