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就连年家这小小后院, 也应了这句话。
苏氏一直都在说, 自己久不在京城, 对家中诸事不胜了解。
可事情, 真的就如苏氏所说的那样吗?
在纳喇氏当家之前, 这家一直是由苏氏的大儿媳, 年希尧的妻子沈氏在管, 沈氏性子虽有些绵软,但为人亦算中正,将这家管的也算是井井有条。
纳喇氏刚进门那会儿, 年希尧还没有调去云南,沈氏也还管着这个家,在那时, 纳喇氏也没有想, 要执起管家的权柄。
但有些事,总是无法避免的, 纳喇氏不去想这些, 跟着她从纳喇家一道过来的下人, 难道不想?
有了机会, 人总是要尝试一下的。
自沈氏跟着年希尧去了云南, 年府的下人就产生了变动。
苏氏早知道一二, 既然这家是纳喇氏在管,纳喇氏用自己的人,也是人之常情。
唯一让苏氏不能忍的, 是纳喇氏还没有把自己当作年家人, 做主子的不把自己当作自家人,那些个下人更是变本加厉。
那些下人将纳喇家的规矩,全数带到了年家,似乎是将年家当做了另一个纳喇家。
库房的钥匙,苏氏当晚就还给了纳喇氏。
只是纳喇氏拿了钥匙也无用,苏氏来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给库房换了把锁。
等纳喇氏知晓,木已成舟,她只能咽下这口气。
况且,苏氏也不是无端换锁。
晚上,一家人终于聚在一起用饭,水笙抱病在身不曾在,余下诸人,尽皆在场。
用饭之前,众人先将昨天没行的礼,全都给补上。
年羹尧下衙后,就马不停蹄地回来。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愿父母老如松柏,长寿安康。”年羹尧磕头请安。
“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年遐龄叫他起来,笑道:“你就不用了,和羹尧一起坐下。”
纳喇氏挺着个肚子,微微福身,道:“儿媳给爹娘请安,愿爹娘长泰久安。”
年遐龄忙笑道:“都说了不必行礼,你这是何必。羹尧,还不快扶着你媳妇坐下。”
年羹尧应道:“儿子遵命。”
年羹尧与纳喇氏归座,接着就是三个孙辈,给年遐龄和苏氏行礼。
“孙儿给祖父祖母请安。”
三个小儿,一字排开,说话声音此起彼伏。
“快起来,快起来,哎呀呀,一个个都长得真精神,快到过来让我仔细瞧瞧。”苏氏忙不迭地道。
年遐龄摸摸胡须,见苏氏抢先一步,颇有些气闷。
再见孙儿都聚在苏氏跟前,更觉自己被冷落了,但他拉不下脸,只能眼巴巴看着。
年希尧的两个儿子年如、年裕,一个十二,一个五岁,年如年长,已有秀才的功名在身,来年更是要考乡试。年裕尚年幼,但也已将《千千》、《百家》,熟读通背。
“这是儿子的孩子,儿子给他取名年熙。”年羹尧起身道。
年熙年岁尚小,虚岁也才四岁,而且看着,似乎比同龄人要瘦小一些,但眼睛灵动,让人喜爱。
“嗯……”年遐龄矜持地道。
年羹尧暗觉好笑,催促年熙,道:“快,过去叫声爷爷。”
“爷爷。”年熙扑到年遐龄脚边,甜甜脆脆地叫了一声。
“唉……”年遐龄立时应声,一把抱起年熙,让年熙坐在他的身边。
祖孙和乐,本就是人之大伦。
年羹尧见父母脸上具是笑颜,心中满怀安慰。
这让年羹尧想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
“儿子有一事,想请求爹娘。”年羹尧垂手道。
苏氏可没空与年羹尧说话,她搂着两个孙儿,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年遐龄握着年熙的小手,道:“什么事?要说就快点说,可别饿着我的小孙孙。”
“儿子是想。”年羹尧安抚似得,看了一眼纳喇氏,而后道:“儿子是想,将年熙交给你们二老养育。”
“这是什么话?”苏氏笑说:“咱们一大家子,如今都住在一处,哪有什么分别。”
年遐龄却道:“你让羹尧那话说完。”
年羹尧忙道:“儿子是怕爹娘寂寞……”
“好,我答应了。”年遐龄答应道。
年遐龄又指着年羹尧,道:“你小子可别后悔。”
“怎会,怎会。”年羹尧看向年熙的目光中,却有丝丝不舍。
苏氏内心澄明,又是个女人,想到了另一节。
“你公务繁忙,整天不在家,你媳妇又是双身子的人,确实多有不便,将年熙交给我两照看,也好。”苏氏道。
纳喇氏怕二老有误会,起身道:“儿媳能将年熙照顾好,儿媳没有……没有……”
‘她没有容不下年熙,她没有因为自己有了孩子。’纳喇氏急切地想剖白,可经历了白天的事,纳喇氏却怕起来。
“没说你照顾不好孩子,只是如今怀着身孕,精力到底不如从前。”苏氏扫了眼纳喇氏,接着道:“反正啊,我和老爷如今也是无事,接了年熙一道住,倒也能多活动活动,松快松快。”
纳喇氏久坐不安,久站不住,一时坐立难安。
年羹尧自以为是做了一桩好事,上一世,年熙就是由他的父亲年遐龄亲自教养的。
只是不是现在,年羹尧不过是将这件事,提前了一些罢了。
“对了,正好你们都在。”苏氏似是才想起来:“我今个儿让人去开库房,下人说锁着库房的那把大锁,不仅有些生锈,锁眼也有些堵,我就做主换了一把锁。”
年遐龄摆手道:“这事你做主就成,库房重地,还是当心些的好。不过呢……只换一把锁成吗?咱们不是从武昌带回来好些锁,不如从里到外,都换上一遍?”
“这倒不用,而且也太麻烦了些。”苏氏拒绝道。
换一把锁,苏氏是师出有名,把所有的锁都换了,那看着可就有些是在没事找事。
“女儿来迟了,还请爹娘恕罪。”年黛瑶急急忙忙进来。
为了换一身衣裳,年黛瑶的下人忙了大半天。
放在箱子里的衣裳,就算放的再仔细,总会有褶皱,有褶皱的地方,须得熨平了,才能穿着。
“不迟,不迟,都还没开饭呢,不过你既然来了,那就开饭吧。”年遐龄带着年熙,先一步坐到饭桌上。
一屋子的人,挨个儿数下来,一站桌子肯定是坐不下的。
家里没有外人,倒也不必分什么男女,年遐龄、苏氏夫妻两人,和年羹尧、年熙父子两一桌,年黛瑶则和两个侄儿一桌。
至于纳喇氏,她怎么也得站一会儿,像模像样地伺候伺候年遐龄和苏氏。
做人媳妇就是这样,以前纳喇氏觉得轻松,那是因为没有苏氏在。
年羹尧觉得这是正常的,看着纳喇氏在一旁伺候。
纳喇氏也就站立了那么一会儿,苏氏就让她坐在年羹尧边儿上,一起用饭。
可就是这样,纳喇氏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连带着肚子也有些疼痛。
“哈哈哈,我跟你说呀,咱们娘可真是厉害。”年黛瑶破了个橙子,分了一半给水笙。
“这橙子哪儿来的?这时候应该没有橙子吧?”水笙咬了一口,还挺甜的。
年黛瑶将一个完整的橙子,拿到手中把玩,道:“二哥给的,说是放在冰窖里保存的,不过也没几个,有好些都冻坏了。”
“你现在是凉性的吃不得,热性的也吃不了,好在还能吃个橙。”年黛瑶将橙子拿到水笙眼前比划比划,然后又收回去。
水笙气呼呼地道:“那你还抢我的橙子吃,明明你有那么多东西好吃,咳咳咳……”
“别气,别气。”年黛瑶忙解释道:“一个人吃多没意思,我陪你吃,还给你剥橙子,伺候你,你生什么呀。”
水笙瘪瘪嘴,道:“我在你心里就这样啊?那么小心眼?没生气,我是被橙子汁呛了喉咙啦。”
“噗……”年黛瑶也呛了一回。
吃好了橙子,年黛瑶开始说正经的。
这些天下来,苏氏倒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在纳喇氏来给她请安的时候,让管家过来,直接在她房里说事。
每一次,在一些事上,苏氏总会一种商量的口气,与纳喇氏说出自己的想法,纳喇氏倒是想反驳,但苏氏每次说的都很有见地。
这样的次数一多,纳喇氏就想放权,全交由苏氏去管。
苏氏却又推说年事已高,没有精神打理这一大家子,还是让纳喇氏来管。
“娘可真是……”水笙心惊道。
“娘可真是厉害。”年黛瑶赞叹道:“是不是?”
水笙皱眉道:“二嫂好歹怀着身孕呢?”
年黛瑶有些不确定地道:“娘也没怎么她,不会有事吧……”
这身体上是没什么,可精神上呢?
水笙只是这么一猜想,还真没想到,让她猜到了点子上。
这些日子,纳喇氏心里,是真不好受,可哪里不好受,她又说不上来。
“别光说别人,再过几日,就要秀选了吧?”水笙抬抬头,问道:“准备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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