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年玉瑶进府, 李氏就从来没有顺心过。
李氏做不了胤禛的嫡福晋, 这是从一出生就注定的, 李氏谁都不能怪。
但好在, 李氏自己命好, 长了一张令胤禛喜欢的脸, 最重要的是, 李氏的肚子争气。
可近些年,胤禛已不常来李氏房里,这里面夹杂着许多的原因, 不能推说是胤禛看李氏青春不在,容颜老去,就厌了李氏。
胤禛不来, 李氏倒也不担心, 她有孩子,又是这府里的侧福晋, 就算胤禛不常来她屋里, 李氏该有的也全都有。
年玉瑶的模样, 比之当年的李氏, 是李氏所不能及的。
李氏心里门清儿, 她有的, 也就是她这张脸,没有这张脸,哪儿来的孩子。
其他什么性情、规矩……
那都是虚的。
如今, 李氏这张脸, 是不能看了,就算保养的再仔细,可只要凑近了看,总是会有不足的地方,比不了真正年轻的。
李氏自个儿没了吸引胤禛的地方,再见到一个模样、性情、规矩……样样都好的人,这心里头,怎么能平顺呢?
真要说起来,李氏心里的那口气,也不是真的无法平顺。
因为,李氏还有自己的儿子。
李氏的要为难的,也不是年玉瑶,她又不傻。
若李氏真的为难年玉瑶,就算年玉瑶是个面人儿,任由李氏拿捏,胤禛和乌拉那拉氏也是不会同意的。
李氏要为难的,其实是自己的奴才。
自己的奴才,李氏不打不骂,不过就会让她们做一些无法达成的事,让奴才们难做,实算不上什么。
李氏卧在炕上,一个丫鬟跪在炕边,正给李氏捶腿。
高嬷嬷两手空空回来,一进来便跪在地上,匍匐来到李氏跟前。
李氏眼皮一撩,道:“嗯……回来了,东西呢?”
高嬷嬷额头贴在地上铺设的毯子上,道:“奴才……奴才没用。”
李氏双眼微睁,抬起一只手,让那丫鬟扶她起来。
“知道你没用,我就没想着你能将东西要来。”李氏拍拍自己的肩,又让那丫鬟给她捏肩。
那丫鬟乖巧机灵,手上的力道又拿捏得当,伺候的李氏是舒舒服服的。
“起来说话,我可不是个喜欢折腾奴才的人。”李氏拿起炕桌的茶盏,连余光也没有给高嬷嬷一个。
高嬷嬷肩膀一抖,道:“奴才谢侧福晋。”
李氏抬起茶盏,道:“你都这岁数了,我也不好说你什么,你去就去外头站着,有谁来了,你就掀掀帘子,这事情简单,我就交给你了,我想这一回,你总能做好,不会再那么没用了吧?”
高嬷嬷没有五十,也有四十多了,她这岁数,让她再外头站上一天,她的两条老腿怎么受得了,可不就是折腾人嘛。
李氏抿了一口茶,压低了嗓子道:“还不快去……”
“奴才遵命。”高嬷嬷往后撤了一步。
李氏抬眼,看着高嬷嬷,道:“慢着!”
高嬷嬷将脚往前挪了挪,道:“侧福晋还有什么吩咐?”
李氏放下茶盏,道:“我也不是个不讲情面的人,你若帘子掀的好,我依然让你在我身边伺候。”
好与不好,还不是全凭李氏的一张嘴。
高嬷嬷双膝跪地,道:“侧福晋宽厚,奴才感激不尽。”
“知道就好,你去吧。”李氏身子一歪,头枕着手,让那丫鬟继续给她捶腿。
出了这间房的门,高嬷嬷瞬间就矮了许多,她扶着自己的膝盖,慢慢往门口走。
想以前,高嬷嬷进出各道门,也是有人给她打帘子,哪用得着她自己动手。
可现在不同了。
“不用,我自己来。”高嬷嬷道。
还有奴才习惯性地为高嬷嬷掀帘子。
高嬷嬷知道,她是回不去李氏身边了,就是不知道,她还能站多久。
做奴才的,就是这样,不论好与坏,不过是凭主子的一句话。
年玉瑶站在书架前,手中拿着本书,道:“刚才谁来过?怎么也不见人进来。”
方嬷嬷上前磨墨,道:“是李侧福晋屋里的高嬷嬷。”
“那人呢?”年玉瑶问道。
“已经回去了,她就是来……”方嬷嬷嘴巴一磕绊。
“来找人说说话吗?”年玉瑶接话道。
方嬷嬷嘴皮子一碰,道:“对,就是来找人说说话。”
“是吗……”年玉瑶不信。
方嬷嬷停顿了一会儿,道:“是。”
说话的功夫,年玉瑶身前的书桌,已摞了厚厚的一层。
年玉瑶拍拍手,道:“这几日天气好,你让人在外头搭一个晒台,我准备晒一晒书,得挑一个没有风的日子,像今天就不行。”
“奴才几下了,侧福晋还有什么吩咐。”方嬷嬷拿来一方湿帕。
年玉瑶摆摆手,道:“还得动手,不忙着擦。”
“让人去请常公公过来一趟。”年玉瑶打开一个书匣,从里头拿出一个纸包,道:“这里头放的驱虫粉怕是失效了。”
搬书可是一项体力活,年玉瑶可不会让其他动手,都得她自己来。
这样,年玉瑶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年玉瑶捏捏自己的胳膊,感觉有些酸,看着书架上的书,心想,看来她只能等明天再搬了。
“今天先这让,让人打盆水来。”年玉瑶举着手道。
年玉瑶也是没办法,她实在找不到什么锻炼的机会,也只能是这样了。
方嬷嬷擦干净年玉瑶的手,道:“侧福晋坐着歇一会儿,奴才这就去安排。”
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年玉瑶手中搬着书卷,龚嬷嬷则为年玉瑶打着伞。
书在晒台上放好,年玉瑶一转身,看到鼻子前的伞柄,道:“你把这伞放了吧,实在是太挡着我做事了。”
龚嬷嬷用另一只手,拿着一柄扇子,正远远的给年玉瑶扇风。
“这天也不知是怎么的,居然这样热。”龚嬷嬷抬头看了眼天,道:“今个儿太阳打,侧福晋……”
“行了行了,你竟是比方嬷嬷还啰嗦,你想撑伞,那就撑吧。”年玉瑶指着龚嬷嬷手里的那把伞,道:“把扇子放了。”
“奴才照做便是。”龚嬷嬷道。
书不多,年玉瑶只带了一箱子过来,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尽够年玉瑶晒书。
年玉瑶认认真真放好每一本书,这才坐到树荫下。
龚嬷嬷收起伞,再次给年玉瑶打扇:“侧福晋,咱们屋里坐吧。”
“屋里没有太阳。”年玉瑶看着身上从树顶漏下来的光影。
晒晒太阳,有助于补钙,也能长的更高。
“这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年玉瑶踢踢鞋子,恨恨地想。
阳台晒的身上暖洋洋,年玉瑶更是不想动。
“嗯……真是舒服。”年玉瑶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捧脸,舒服地道。
龚嬷嬷则立在年玉瑶身边,趁着年玉瑶不注意,又撑起了伞。
“咯咯……咯咯……”
“什么声音?”年玉瑶睁开眼,起身道。
龚嬷嬷及时收伞,将伞递给站她身后的丫头。
“侧福晋,天上有一只鸟。”一丫头道。
“哪儿?”年玉瑶抬头望天。
那丫头为年玉瑶一指。
年玉瑶初一看太阳,有些眼花,没看真切便道:“那鸟嘴里叼着跟树枝,是怎么说话的?”
龚嬷嬷双眼一眯,道:“那……那好像是一支箭。”
“什么?”年玉瑶这一回看清了,因为那只鸟正往下掉。
“不好!”年玉瑶迈开步子,伸出双手,飞快地跑起来。
跑的同时,年玉瑶还在想,这怎么好巧不巧,这鸟居然往晒台上落。
眼看那只依然在挣扎的鸟要落在书上,年玉瑶往前奋力一扑。
“侧福晋!”龚嬷嬷也在跑,只是她腿脚不够快。
好在,年玉瑶及时一挥手,将那只手还在动的鸟,推落在地上。
“啊……”年玉瑶捂着自己的肚子,慢慢蹲到地上。
年玉瑶跑的太快,没有及时收回脚上的力道,肚子撞在了桌子边上。
为了不弄脏书,年玉瑶还不愿意直接倒在桌上。
“侧福晋,你没事吧?”龚嬷嬷终于跑到。
年玉瑶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疼……”
“咯咯……”
鸟居然还没有死。
年玉瑶一脸狰狞地道:“你看看,书没有弄脏。”
龚嬷嬷两条眉毛拧在一起,道:“侧福晋你都这样了,还管什么书,奴才扶你回房,看看伤哪儿了。”
真的是一呼吸就痛,年玉瑶双手紧紧压着肚子,道:“让你去你就去,我先缓一缓。”
“还有!”年玉瑶痛的深吸一口气,道:“看看那只鸟是哪儿来的,这园子里,怎么有人敢射箭。”
那鸟还在扑腾,它越是挣扎,伤口里涌的鲜血就越多,很快地上就多了一片殷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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