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尚未成年, 也未成家, 属于夭折。
夭折的孩子, 丧事是不会大办的。
父母犹在, 做孩子的却先死了, 实在是不孝。
胤禛让人在弘昀身前的居所中, 布置了一个灵堂。
站在写有弘昀名字的牌位前, 胤禛觉得自己心里空了一块,不,应该说是, 他心中的空洞变得更大。
看着眼前那个小小的棺材,胤禛想起了弘晖,弘晖和弘昀生在同一年, 只差了几个月, 可如今,这兄弟二人却躺进了同样大小的棺材里。
棺盖尚未合上, 胤禛没有任何犹豫的上前, 最后看了一眼弘昀。
苏培盛眼睛下面挂着两行泪, 道:“爷, 奴才已经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只有一样, 还未曾派人去宗人府报备。”
胤禛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手心瞬间涌出湿意,“不用派人去, 我亲自去一趟。”
苏培盛深深弯着腰, 道:“奴才这就去安排车马。”
雍亲王府里的二阿哥死了。
这一消息,渐渐在宗室朝臣之间传开。
胤禩的府邸离胤禩最近,是属于知道的最早的那一批的。
“快备一份奠仪,让人送去。”胤禩对坐着的郭络罗氏道。
郭络罗氏吃着茶,抬头看了一眼胤禩,道:“你不亲自去一趟?”
“去自然是要去的,但我不能一个人去。”胤禩道。
郭络罗氏放下茶碗,道:“难道你还想带弘旺一起去?我可不同意!这都死了几个了,光是住在他边上,我都觉得晦气,可别坏了我家弘旺。”
“你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成了,可别往外头说。”胤禩小心谨慎地道:“我带弘旺过去,不是应该的吗?”
“反正我不同意!”郭络罗氏起身,低头看向坐着的胤禩,道:“弘旺是我的命,我坚决不同意。”
胤禩跟郭络罗氏讲道理,“弘旺是你的命,难道就不是我的命了?我们两个求了那么久,才得了一个弘旺,我自然……”
郭络罗氏打断道:“那你还要……”
胤禩紧跟着道:“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将他捧在手心里,我得让他自己站地上。”
“这和他去四哥那儿有什么关系?”郭络罗氏不解地道。
胤禩忍不住一笑,道:“这你就懂了,我是要让四哥瞧一瞧,知道知道,不一定生得多就是好。”
平日里,胤禩没少被兄弟笑话,说他惧内,可怜没有孩子,有还只有一根独苗,不知什么时候就折了。
胤禩偏就不服气,他又不是没有儿子,他虽只有一个,却要让弘旺成为众多堂兄弟中最好的一个。
郭络罗氏也不是个给胤禩拖后腿的人,知道胤禩是想带着弘旺去雍亲王府显摆一下。
“我跟你一块儿去,四嫂没了个儿子,怕是正伤心,我和她说两句安慰的话。”郭络罗氏心中却笑乌拉那拉氏,连孩子都养不好,不管是亲生的还是非亲生的,都养不好。
说是不大办,但弘昀毕竟是皇孙,前来的祭奠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这种场合,都没有年玉瑶站的地方,她一回王府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曾出来。
方嬷嬷在伺候年玉瑶沐浴更衣后,和龚嬷嬷站在廊下交谈。
“我听到了时候,真是吓了一跳,二阿哥可真是可怜。”方嬷嬷可惜地道。
“谁说不是呢。”龚嬷嬷脸上难掩哀色,道:“先是大阿哥,如今又是二阿哥,可真是……”
王府没有继承人,对这些做奴才的人来说,也是一件不幸的事。
“不是还有三阿哥?”方嬷嬷道。
龚嬷嬷斜了一眼方嬷嬷,道:“以后啊……还是别提三阿哥的好,要我说,这后院里可是要热闹上一阵子了。”
“倒也是。”方嬷嬷一琢磨,和龚嬷嬷想到了一起。
如今的雍亲王府,继续新的生命,以期借此冲淡弥漫在府中的哀伤。
胤禛如今也正打算这个。
毕竟已现有的情形来看,弘时也极有可能夭折。
只有有了继承人,胤禛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弘昀还未下葬,胤禛已打算给弘昀添几个兄弟。
胤祥听到弘昀没了,手里拄着根拐杖,特地来看胤禛。
“鹤膝风”到底还是给胤祥造成了无法逆转的伤害,胤祥已无法自己独立行走,必须得借助拐杖。
“你来做什么,你的福晋都快生了,快回去!”胤禛直接赶人,都不让胤祥坐一坐。
胤祥将拐杖搭在茶几上,坐下道:“我人都来了,好歹请我喝口茶。”
胤禛气呼呼地道:“就不该让你进来,我该直接让人把你拦在门外。”
胤祥喝上了茶,看着胤禛一点一点冷静下来,这才道:“前些日子,我的侧福晋刚给我生了个格格,你若是不嫌弃,我把她交给你抚养。”
这话,胤祥说的没有任何私心。
胤祥这样说,就是见胤禛没了儿子,想给胤禛一个女儿,以此慰藉胤禛。
听到这样的话,胤禛很是动容。
“你可别一时冲动,这事儿我就当你没说过,你能来看看我,我心里已是很感激。”胤禛起身送客,道:“你家里那么多事,就别在我这儿久呆了,回去吧。”
胤祥如今因病闲赋在家,却没消磨了他的意志,可他的病也确实限制了他的行动。
无事可做的胤祥,有时就和他府里的女人一起造人,只一年的时间,他府里就已有两个怀上。
胤祥的侧福晋富察氏刚生下格格,正在做月子,而兆佳氏则再有两月就将临盆,如今胤祥就成了他府上唯一能主事的人,确实不能长久的外出。
“四哥你千万别憋在心里,弘昀没了,我也伤心。”胤祥临走之前道。
所有人都像是走个过长一般,劝胤禛别再伤心,唯有胤祥是真心希望胤禛能将心中的悲痛发泄出来。
胤禛拍拍胤祥已有些单薄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会没事的,你也要保重。”
胤禛和胤祥,真可谓是一对难兄难弟。
送走胤祥,又有别的人来见,胤禛收拾好来不及哀伤的心,继续见客。
在宫中的康熙和德妃,也知道乐胤禛失子之事。
康熙孙子众多,弘昀非嫡非长,康熙实在对弘昀没什么印象。
康熙只为胤禛感到可惜,胤禛处事方正,又有孝心,只可惜没有什么儿女缘。
胤禛子嗣单薄,康熙唯一能想到的,不过是再赐女人给胤禛。
雍和宫中的德妃,则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德妃就像是在听,今天午膳吃些什么一样,轻描淡写地带过。
胤禛在康熙那儿还得了几句安慰的话,可到德妃那儿,却是什么都没得到。
这种彻底的无视,使胤禛的心变得更加坚硬。
弘昀的棺椁,很快抬出王府,送去和弘晖做了伴。
这期间,李氏一直在生病,只来得及看了弘昀一眼。
李氏不哭不闹,还郑重地和宋氏道了歉,恢复了她身为侧福晋应有的从容。
可当年玉瑶再次见到李氏时,差点没认出李氏。
李氏与年玉瑶同样是去给乌拉那拉氏请安,两人在院子里照了个面。
年玉瑶只见李氏身上衣服空荡荡,李氏整个人都瘦脱了形,两腮凹陷,上了妆的脸,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哟……你来了。”李氏伸出干枯的手指,指指自己的脸,道:“我这样子,吓到你了吧?”
年玉瑶去看地上的砖缝,“是……”
“也难怪,我自己照镜子都觉得难看,更何况你。”李氏自嘲道。
年玉瑶错开一步,道:“你先请。”
“可别。”李氏怪异一笑,看向年玉瑶的眼神,带着令人不舒服的黏腻感。
李氏看年玉瑶目光,越来越露骨,她是真羡慕年玉瑶。
这样的年轻,这样的不谙世事。
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个人,要是经历她经历的一切之后,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是和她一样?还是如宋氏那般?又或者,像福晋那样。
李氏心中生出一阵快意,没有人能拥有一个好命,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坏运道,没有人能意外。
没有人!
李氏像是从年玉瑶的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可年玉瑶,又怎会和李氏一样。
年玉瑶她,根本就不信命。
向乌拉那拉氏请安之后,李氏硬是跟着年玉瑶,去到年玉瑶的房中。
在房中。
李氏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淳淳教育年玉瑶,“爷喜欢这样……你在伺候爷的时候,要……”
年玉瑶听得一脑门汗,尴尬非常。
可看着李氏那双空洞的眼睛,年玉瑶也不敢叫停。
李氏似乎认定了胤禛即将宠幸年玉瑶。
可李氏估错了胤禛的打算。
府中第一个传出喜讯的,是钮钴禄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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