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知道了, 就不能当不知道。
胤禛已不打算在年玉瑶这里留宿, 免得她担个虚名, 累她受人责备。
“刚才用膳的时候, 见你吃的不多, 可是府中菜肴不和你的口味?”胤禛坐下问道。
年玉瑶掩掩嘴, 略带疲累地道:“只是有一些吃不惯, 味道还是挺好的。”
“今天你都做了些什么?怎么累成这样子。”胤禛关心道。
年玉瑶坐坐直,道:“也没做什么,就是让人收拾了一下房子。”
年玉瑶没敢在胤禛面前说, 她亲自收拾的书房。
胤禛视线略微扫了扫四周,道:“你都让人收拾了哪里?我看……像是没动过啊。”
年玉瑶往西指了指,道:“我收拾的是那边, 爷可要过去瞧瞧?”
胤禛兴致缺缺, 道:“就不瞧了,我再陪你说会儿话。”
年玉瑶脸上的笑容变得淡淡的, 她点头道:“好, 爷想聊些什么?”
“这些奴才你可用的惯?”胤禛随意地问道。
胤禛与后院里的女人聊天, 自来不会说什么深刻的内容, 大多是围绕着生活中的一些琐事交谈, 若是这个女人为他生了孩子, 应该还会聊一些有关孩子的话题。
胤禛只是按常理来推断,与年玉瑶聊的都是些粗浅的事,想着别冷落了人就成。
年玉瑶自然是有问必答, 这些问题又不是什么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年玉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胤禛一问,她能毫不考虑地接上。
不知不觉地,外头的灯笼已点上蜡烛。
胤禛说忘了时间,直到看到有內侍进来往炭盆里添炭,这才想起要走。
“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让人来接你,我和一道去。”胤禛起身下炕。
“去?去哪里?”年玉瑶问道。
龚嬷嬷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满面地道:“侧福晋,明天是回门的日子。”
“我好以为……”年玉瑶原本紧握的双手松开,忍着笑道:“多谢爷,多谢。”
“谢什么,这不是应该的。”胤禛点点年玉瑶的鼻尖,打趣道:“今天就不用缩在墙角睡了吧?”
年玉瑶一捂鼻子,道:“自然不会……”
“那我走了。”胤禛搓搓手指道。
年玉瑶露出自己的鼻子,道:“我送送你。”
披上外衣,胤禛握着年玉瑶的手,往与通往花园的月门走去。
经过去往乌拉那拉氏院子的那道门,年玉瑶不由得看了一眼,这门没落锁,只是虚掩着,门前有个內侍看守,那內侍已将手搭在门上,若是胤禛要走这道门,显然这內侍会立时将门打开。
“花园里冷,你回去吧。”胤禛催促道。
年玉瑶低着头,道:“那我……就不送了。”
“不用你送,快回去吧,别把你冻着。”胤禛哄道。
“嗯。”年玉瑶真就回去了,头都没回,进门的时候也没回头,直接就进去了。
倒是胤禛,回头看了一眼,见年玉瑶脚步轻快地走着,不由笑着摇摇头。
“她这样,可让人怎么办啊……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呢。”胤禛好笑地想到。
胤禛刚一出月门,乌拉那拉氏就知道了,乌拉那拉氏知道前因后果,内心羡慕起年玉瑶来。
乌拉那拉氏看着摇曳的烛火,内心冷冷清清,这样孤寂的夜晚,让她想起了弘晖。
“若是……若是弘晖还在,那该有多好。”乌拉那拉氏奢望地想。
喜塔腊嬷嬷手里拿了条白狐头蓬,瞧瞧给乌拉那拉氏披上。
“嬷嬷……”乌拉那拉氏低声道。
喜塔腊嬷嬷:“奴才在。”
“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过一阵就好了。爷就是这个性子,若是对谁好,那真的是能把人疼到骨子里。”乌拉那拉氏发笑道。
“福晋……”喜塔腊嬷嬷也在笑,只是笑容发苦。
乌拉那拉氏躺下后,抓着喜塔腊嬷嬷的手,吩咐道:“明天让钮祜禄氏和耿氏过来,她们进府也有些时日了,是该为府里做些什么了……”
喜塔腊嬷嬷喉咙一紧,道:“福晋……”
“我知爷不喜欢她们两个,可谁让年氏不能生呢。”乌拉那拉氏凉凉地道。
不能生,府里可以养着她,但总要让能生怀上不是?
“我是不行了,但我总要为爷考虑,这府里已许久没有婴儿的哭声了。”乌拉那拉氏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肚子。
“奴才知道了。”喜塔腊嬷嬷痛苦地道。
年玉瑶简单梳洗了一番,小跑着往炕上一趴,抱着被子滚了半圈,整个人躺在床上不断地笑。
“侧福晋快起来,被子得盖盖好。”方嬷嬷过来道。
年玉瑶喝着手,侧身一趟,头枕在手,笑呵呵地道:“我记得带来的衣裳里,有汉式的衣裳,你去找找,我明天穿那个。”
“这……这不大好吧?要不,要不问问王爷?”方嬷嬷道。
“都那么晚了,怎么问?”年玉瑶饶有道理地道:“再说,我回去见爹娘,自然要穿爹娘看得惯的衣裳。”
年玉瑶伸出一只手,推推方嬷嬷,道:“你先去找出来,至于明天到底穿什么,等明天再说,我先睡了。”
双手伸进被子中,年玉瑶平躺好,闭上眼睛。
方嬷嬷放下炕帘,先是叹气,觉得侧福晋这打算实在是不好,又想明天要是王爷见了侧福晋一身汉人的打扮,会是个什么反应,也让人难猜。
到了这会儿,方嬷嬷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侧福晋看着是个好说话的,脾气也随和好说话,可这性子却犟得很,只要打定了主意,怕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苏氏为年玉瑶准备了好些衣服,有汉式和满式的,因不知年玉瑶要穿那一套,方嬷嬷干脆全拿了出来,和人连夜熨烫熏香。
“还是穿红的,你拿那套朱红色的旗装过来。”年玉瑶坐在床上道。
方嬷嬷挂着两眼袋,一时不确定地道:“不是说……”
“昨夜我又想了一会儿,想想还是算了。”年玉瑶给了方嬷嬷一个大大的笑脸,道:“我娘还没正经见过我穿旗装呢,正好穿给她看看。”
前几天成亲的时候不算,那会儿多忙啊,苏氏就忙着叮嘱年玉瑶,净顾着和年玉瑶说话。
方嬷嬷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是放下了,道:“奴才这就伺候侧福晋更衣。”
穿好衣裳,坐到镜子前,年玉瑶从镜子里看着为她忙碌下人,也觉得自己昨天的想法,太过强人所难了。
能够回家去看看,已是极为不易,何必生生做耗。
“奴才常青给侧福晋请安。”
常青是胤禛身边的太监,虽不如苏培盛得用,但也在胤禛面上说上话。
龚嬷嬷拿了个红封给常青,道:“这是侧福晋给的。”
红封里只有几文钱,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可日积月累的,不就多了吗。
“奴才谢侧福晋赏。”常青欢喜的收下,他可还记得前天得的那五两纹银。
“爷请侧福晋过去一道用膳。”常青道。
年玉瑶道:“我这就过去,还得请你带路。”
“侧福晋实在是太客气了。”常青听到一个“请”字,心里的滋味,不知该怎么形容,总觉得自己是个人了。
年玉瑶的一颗心,早已飞到了爹娘身边,因此再用早饭的时候,下意识的吃得快了许多。
以至于,胤禛还没吃好,年玉瑶已停下筷子。
胤禛见年玉瑶用筷子数米粒,放下自己的碗筷,道:“你既然吃好了,不让去看看我给你爹娘备的礼。”
常青抬起胳膊,道:“侧福晋这边请。”
年玉瑶放下碗筷,道:“对不起……一想到能见到爹娘,我太激动了……”
胤禛道:“这是人之常情,你如此孝顺,可见你爹娘将你教养的很好。还有……你这道的什么歉?我一没生气,二没怪你,不过是让你先离座。”
年玉瑶低着头听训,不敢再乱道歉。
坐车的时候,胤禛先上的马车,等他上车后,才对年玉瑶说,让她也上来,和他一辆车。
年玉瑶看着后面那辆为她准备车,总觉得这位爷是在生气。
亲王登门,年家从一早开始打扫净地,又开了大门,准备跪迎。
年玉瑶完全没想到,等到了家,她看到的是黑压压一片,跪倒在地的人。
原本那颗,因为能回家见爹娘,而雀跃不已的心,立刻全凉了。
年玉瑶不是没跪过,可看到爹娘对着她跪,又是另一种滋味。
站在胤禛的身后,年玉瑶只想回到车上,原路返回,就当没有来过。
突然,年玉瑶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家,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
年玉瑶已完全没了“想回家”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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