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晌午过后,萧家、石家、楼家等各府的主母陆续进宫,都是有诰命在身,递牌子请见。有钱若水诏见在先,没有让她们等太久,钱若水午睡过后,就宣她们进殿。
当了太后,钱若水在衣着上也有了改变,不能太招摇,不能太妖艳,但料子还是上好的,在这她回京之前,就便霍青遥给她量身订下,她一进宫的当天,霍青遥就让人送进来,不必母仪天下,但雍容大气还是要的,不给人诟病她的机会。如今她是太后的身份,为了平安考虑,适当的妥协并没有什么不好。
各位诰命见过礼,钱若水赐了座,便道:“想必各位夫人都听说了,哀家想让太妃们都出宫去。这也不是刻薄她们,反倒是为了她们好。上皇子嗣单薄,只有当今一人,其他的嫔妃都没有这个福份,让她们留下也不是不行,可宫里就这么一点地方,日后当今还会有后宫,今日若不先腾出来,等十几年过去,太妃们都老了,再让她们舟车劳顿也不是办法。而且宫中浮华之所,不利于清修,若是太妃们终日在宫里青灯苦佛,这宫里岂不成了寺庙。是以,哀家就想把她们移出去。”
钱若水还是给她们都留了脸面,不提彤史,不提宠幸,好言与各位诰命商量。
萧家来的人是萧云卿的继母方氏。方氏本就与萧云卿不合,见不惯她清高的模样,她在凉州时还要娘家贴补,回了京也没给娘家带来好处,倒是让萧朗元跟着忙碌,最后吃力不讨好。如今受世家唾弃,甚是凄凉。
“这也是应该的,太后娘娘看着该怎么处理,臣妇没有异议。都是祖宗规矩,早一日晚一日都是一样的。”方氏当即附和,不消说也知道后宫的权力落在谁人手上,她和萧朗元父女不同,她小家小户出身,没有那么多的好高骛远,只想过好当下。
“娘娘所言甚是,臣妇也没有异议。石太妃轻信他人,让娘娘受了不少的委屈。娘娘留她至今,是娘娘雅量。臣妇今日得见娘娘,有一些话不得不说。”石清嫣的嫡母于氏自石松岩被罢官后,千方百计想让他起复,可太皇太后当政后,半点不念石家的旧情,于氏早就心生怨恨。今日有机会进宫,她又如何会错过攀附钱若水的机会。“当初我家郎君被罢官,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太妃的唆使,郎君才会犯糊涂,冒犯了娘娘。”
钱若水故作诧异,“夫人这话从何说起?”
于氏便把石清嫣如何递消息制造太祖之怒的事情,与钱若水一五一十地说了,城中多起走火事件却不是石松岩所为,顶多也就是知情不报罢了。
“没想到,石太妃竟然有如此胆色。”钱若水明褒暗贬,“有这样的人在哀家身边,哀家寝食难安。”
于氏索性把事情都说开了,“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我石家一人所为,想想三千太学生长跪正阳门外,这可都是萧大人的门生,萧大人岂有撇清的道理。”
方氏见苗头转到她家身上,也不得不辩解,“于夫人这话臣妇就不爱听了,我家郎君可不是国子祭酒,可以让三千太学生听命于他,就算是之前郎君薄有才名,也不可能越过国子监行事。我要说……”她瞥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闵雅兰的嫡母,也就是国子司业闵重的夫人何氏,“娘娘不妨问问闵太妃,她向来与石太妃交好。”
何氏一听,挑眉,“方夫人这是指桑骂槐,非要把我家拉下水吗?”
方氏笑道:“我只说问一问,并没有说与闵家有关,说起来,我倒是忘了,贵府郎君是国子司业,在国子监的时间比祭酒大人还要长。”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明面上是说闵重在国子监资格老,可暗地里的意思却是说闵重升不了官,向来祭酒都是由司业升任的。
何氏脸上不太好看,又不敢发作,只能陪着笑,“臣妇与闵太妃生疏得很,她出嫁前,甚少与我这个嫡母亲近。”
这件事钱若水倒是知道一些,从京城去凉州的一路,她都在听闵雅兰抱怨嫡母如何刻薄她,想来这闵家并不会把宝都压在她的身上,但闵重想要升官,就不得不倚重这个女儿。
与闵重有没有关系,已经不那么重要。世家都是如此,见风使舵的有很多,能维持自身立场的,像蒋家、钱家、管家这些,是极个别,他们能与皇家共执江山,大抵也在于他们立场的坚定,不受权势所扰。世家百年门风,非一朝一夕所能成,而柳家原也是大族,没想到出了一个柳氏,坏了门风荣耀。
看着这些诰命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撕逼,钱若水感到十分快慰,利益当前,谁都能认清自己的形势,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不必她再多言,她们都不会再反对移宫之事,反倒撕出这么多的事情出来,不得不说是意外的收获。
一直沉默的裴氏是柳生言的正室,裴氏就是那个被杜恪辰灭了满门的汝南侯府。想当初汝南侯府也是一门荣光,错只错在站错了队,惨遭灭门之祸,她因是出嫁的女子,又是嫁的柳家,才逃过一劫。她代表的是高敏的娘家,可她对高敏没有教导之恩,只有收留之义。但柳家如今与太皇太后祸福相依,她多说一句都是错,不如沉默。这就是所谓世家的门风,不谄媚,不附和,裴氏极好地为这几位诰命夫人做了一个表率,可惜她们眼皮子浅,不懂。
钱若水朝她微微颔首,裴氏回礼,依旧是沉默不言。
“裴夫人以为这事是否妥当?”钱若水偏偏要问她。
裴氏年事已高,声音沙哑,“移宫之事虽说是符合规制,但也不外乎人情,上皇尚在,还是需要有人服侍,太后娘娘急着把她们移出宫去,未免有些操之过急,恐遭人笑话,说娘娘善妒,不能容人。其他的太妃虽说有过失,但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是几句话就能定罪的。依臣妇所知,上皇对娘娘一心一意,娘娘又何须赶尽杀绝。”
终于有人说了实话,钱若水微微一笑,其他几位夫人脸面就不那么好看了。
“今日叫大家来,也就是跟你们有个交代罢了,既是都同意了,回去之后就不得再私下非议。只有裴夫人有异议,她直言敢谏,叫哀家佩服。只是裴夫人不同意,不表示哀家会收回成命,朝令夕改是忌讳,即便是会被人诟病,这件事哀家也是要做的。”
倘若以为她今日只是商量移宫的事情,那就大错特错了,她要的是站队,这些人代表着各自的家族利益,今日的决定也代表着各家的走向。唯有裴氏不同意,这不奇怪,就算她同意也是太皇太后的娘家,裴氏心中也是清楚,她没有办法替柳生言做决定,替整个柳家发声,毕竟家族荣辱已系于太皇太后一身。钱若水也是想通过她告诉柳生言,她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给太皇太后机会。
含元殿重归平静,钱若水动了动脖子,“楼家似乎没有人来。”
秋蝉回道:“楼家现下没有主母,楼大人去岁丧妻,府中只有一个姨娘主事,上不了台面,也就没有进宫。可就算有主母,她也进不了宫,因为是波斯女子,语言不通。”
“既然如此,你派人去政事堂找楼解言问问,让他尽快手书一封。”
柳家不能选择,可楼解言还有余地,她明白楼解言对她的怨恨,楼解语的残废与她不无关系,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楼解言的迁怒也是可以理解。只是楼解言是大才,若是因此而失去一个栋梁之才,岂不是得不偿失。
“等等。”钱若水叫住秋蝉,“这些事你先不必问,你去问问楼大人,就说哀家要让他给皇上讲西域各国的风土人情,看他愿不愿意。”
秋蝉愣了一下,问:“娘娘这是要让他进太傅的意思吗?”
“已经有简太傅了,但皇上不可能只有一个老师,博采各家所长,才能融汇贯通。让他进学筵讲,也是让他成为天子近臣,这于他是一种肯定。”她需要为平安招揽人才,平安不是杜恪辰,杜恪辰有平定天下之功,手握兵权,可平安什么都没有。几番朝政更迭,朝堂不稳,要使天下归心,不是简单地排除异己,而是需要像楼解言这样的大才。
听说钱若水诏见诸府的主母,太皇太后赶来时,已是人去楼空,钱若水坐在上首位,笑容满面。
“太皇太后来晚了,人都走了。她们来得匆忙,不曾到素馨宫给您问安。”钱若水自然不会说是她不让去的,她可不会给太皇太后有机会游说她们。
“钱氏你未免得意得太早了。”太皇太后冷哼,“你是太后不假,可若是没有夫君和儿子,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这话还是留着您自己体会。”钱若水不留情面地还击,“不过夫君您早就没了,儿子若是再没了,这宫里也就没有您的位置了,若是你敢动平安,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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