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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杨家变故

御极 阿幂 4870 2021-04-02 19:29

  靖远候曾简在帝心,与只有个爵位连个实在官位也没有的永定候差别甚远,而他家世子又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靖远候嫡女怎么也不可能嫁他。偏是杨珊娘想做弄蒋苓,反被蒋苓设计,坏了名声,背了个多舌嫉妒愚蠢的名头,差不多的人家再不能要这么个搅家精。只能退而求其次,往空有名头却无实权的人家找去。而永定候府也需要个强有力的外援,不然依着他们父子的能为,便是已请封了世子也不一定能顺利袭爵,便取中了靖远候,是以两下里一拍即合。

  不想才定了亲,永定候世子就出了事,摔得再也站不起。靖远候夫人哪里舍得叫女儿去守活寡,一心要退亲;而永定候府也不肯丢了这个儿媳,不然往哪里再去找个出身名门的儿媳呢?

  两下里都不肯退让,正是胶着的时候,靖远候战败身死。要靖远候是个殉国,便是没有追封,也没有人敢欺辱英烈遗属,便靖远候的战败还有贻误战机,畏战不前的罪名,是以不降罪已是好的了,哪里还能有追封呢?

  所以靖远候夫人再也不提退婚一事,不但不提退婚,反而要将杨珊娘嫁过去,搏一个守信的名头,也好叫儿孙们的脸上光彩些。至于杨珊娘的委屈是再顾不得了。

  这门婚事 杨珊娘原就是受了委屈的,不想永定候世子自瘫痪在床,脾性愈加暴烈,动辄呵斥服侍他的丫鬟小厮,甚而还在床头放了鞭子,方便他随时抽打。

  杨珊娘是他的妻子,虽然没挨过鞭子,可辱骂嘲笑也少不了,连“你阿娘将你嫁我换了你们家的美名,还不许我生气吗”的话都说。

  杨珊娘原就不是什么和气的人,听见这样的话自然委屈,也要反唇相讥,说她要是摔得软成了一团泥,情愿拿汗巾在床梁上吊死也不活了,免得丢人现眼。两下里吵得天翻地覆,惊动了永定候夫妇。

  永定候夫人还好,这儿子并不是她亲生,疼爱有限,可永定候一生人就得这么一个儿子,摔成个瘫子已是心疼得了不得,再听杨珊娘说的话,气得险些晕过去,当时便逼着永定候夫人去教训儿媳。

  杨珊娘自觉委屈,还要被永定候夫人叱喝责骂,自然更是怨恨自家丈夫,两个人日夜争吵,几乎是家无宁日。而杨珊娘更是不爱脸的,但凡叫舅姑丈夫叱喝了,就敢四处哭诉,桩桩件件说与人听,全没有个忌讳。

  永定候夫妇也曾想要休了杨珊娘。杨珊娘转头就能哭永定候夫妇欺负她死了阿爹,又问她们是不是又想骗无辜的小娘子来嫁给永定候世子这个残废。

  到了这时,永定候夫妇也是后悔莫及,只好眼不见为净,只当府里没杨珊娘这个人。

  梁朝对上高畅连连败退,几乎还手之力,眼看是不成的了,永定候夫妇唯恐京城陷落,叛军进城之后,一家子要没个下场,将金银细软房契地契都收拾了,趁着杨珊娘出门做客,悄悄地一走了之。等杨珊娘回府,固然永定候一家子人影不见,府里服侍的下人也少了许多不说,连着她的妆奁也被劫掠一空。

  就有说永定候一家子全不像话,杨氏再是粗鲁骄悍,也没有动她嫁妆的道理;也有人同情永定候夫妇,道杨氏回去时,下人们跑了一半儿,焉知不是下人做的云云。

  任凭是哪种说法,这事都从官宦们之间渐渐流传到民间,热闹了好一阵子。

  等高畅登基,以臣弃君是为不忠为由将先前逃出京城的那些勋贵夺了爵。既然成了白身,从前的宅子自然被收回,永定候府跑得只剩了一个杨珊娘,宅子自然保不住。

  高畅将那些宅邸赐与了他的旧部,永定候府一样有了新主人,而后梁朝败亡,蒋璋立国,这些无主的宅邸又归了魏朝所有,由蒋璋分赐诸子并功臣们,前永定候府正归了石秀。

  长史将这些前情说完,石秀心上已经有了分数;要真从这些人里寻个深恨三娘的,出了前朝永定候世子夫人杨氏之外,再找不着第二个。

  要论小娘子之间的纠纷,杨氏在三娘手上吃过亏。要不是三娘作弄得她坏了名声,依着她的身份,也未必就选永定候世子。

  要说两家恩怨,靖远候正是岳父故意闪给高畅,靖远候一条性命,可以说一半是死在岳父手上,若是靖远候健在,便是杨氏嫁了永定候世子,也不能落个叫夫家抛弃的下场。

  只是,便是杨氏深恨三娘,要做法诅咒她,在永定候府埋下绢偶又有什么用?远隔千里,小小一个绢偶怕是起不到多少作用!除非她晓得三娘日后要住在这里。

  一念至此,石秀陡然坐正,向长史一招,问道:“杨氏可是不知所踪了?”

  长史笑回道:“侯爷明见。”

  石秀手指在桌上敲两敲,轻声道:“将府里仆妇的名册拿来我看。”

  能晓得蒋苓会住进这里,杨氏此人只怕就藏在府里。想来也是,杨氏到底曾是这家的主母之一,哪一处她不知道,哪一处她不熟悉,要做些手脚,易如反掌。

  又因为杨氏即与蒋苓有交往,年岁应差不多,都在二十六七,要依旧是高门贵妇,这年纪倒是正好,正是丰韵美貌的时候,可要沦落到民间失了保养,怕也就是个寻常妇人了,所以石秀才说仆妇。

  长史领命而去。

  不久,那位母七郎领着工匠又回来了,手上捧着个一模一样的木盒,只不过盒子依旧密封着。石秀伸手要接,母七郎倒还退了一步,“您是贵人,这东西腌臜,您还是少沾。”

  石秀一笑,自他从军,死在他手上的,死在指挥下的人怕是能以万计,连他自己都有两回险死还生,还能怕个诅咒!所以全不理母七郎,拿过盒子,揭开封条,将盖子一挑,注目往盒子里看,这一看就叫石秀脸色变更。

  这回盒子里的不再是绢偶,而是一个木偶,方才的绢偶浑身要害处都扎满了绣花针,这一回的木偶,却是身手分离,脖颈处还涂得鲜红。再反过来一看,果然依旧写有:坤造女命,下是年月日,这一回,赫然刻上了蒋苓的名姓。

  能做这样的人偶,可见始作俑者实恨毒了三娘,这人再不能留,石秀将木偶紧紧地握在掌心,等着长史给他回话。

  虽说石秀要仆妇名册,可长史总不能将名册一股脑儿递上去,是以长史先筛选一回。

  益阳候府的仆妇婆子,一半儿是从前留用的,一半是后头采买的,细点下来也总要有七八十人个。从前就留用的,那就老仆了。老仆中也有家生子与外头采买两种。

  家生子,父母丈夫儿女都有记录,这些人相对可靠,而外头买的哪些,除着性命年纪相貌籍贯之外,没旁的资料了。所以长史先把世仆的名册翻一回,自祖辈就在永定候府当差,和其他仆人间联络有亲,可以互为证明的,这些人就不必再问。若是没什么人证,就叫到面前细细询问,有能解开长史怀疑的,也有不能的。

  采买的,不管是前朝伪官还是现在买的,都搁在一处问。这位长史也别出心裁,也不与他们多说,四个四个的叫过来,对过姓名之后便叫她们举发,问她们看谁觉得举止可疑。

  这些妇人卖身投靠进益阳候府,图的就是益阳候府人口简单。主家人少了活计少是一回事,也没这个不好得罪那个不能得罪的事也少,伺候起来轻省,都想长长久久的伺候下去,忽然听见她们中有人诅咒主家,问心无愧那些自然恼自家无辜受累,也有人看似拘谨害怕的低着头。

  长史将人一一看过,转眼看过了三批人。

  这十几个人中,有老年有青年,有相貌秀丽的也有相貌平凡的,可都言语简朴,举止也算有规矩,叫她们举发别人,都是不大清楚不敢胡说,长史没说甚,又叫了第四批。

  这一批的年岁倒是整齐,都在三十左右,相貌倒都是清清爽爽的,答话也口齿清晰,这一批长史心下最是满意,正想着等郡主来了,请她亲自过目。虽然不能近身伺候,可做个小管事倒也使得。不想他这念头才闪过,就见左手那个妇人飞快地抬眼看了眼,又匆忙将眼垂下。

  这动作本来也算寻常,叫大管事验看的仆妇心上不安,偷窥一眼也是有的,可长史心上咯噔一跳,先就发了声:“杨氏,你孤身一人在此?”

  叫他点名的杨氏头又一抬,这一回,长史看清了她的容貌,长眉秀目的,若不是脸色黑黄,倒也能算个美人了。杨氏把手搓一搓衣角,小声道:“我,奴婢的丈夫多嫌奴婢不柔顺,不要奴婢了。”

  照说能直言自己短处,更能赢得别人的信任,可长史听着却是疑问更深:一个不柔顺的妇人来做听话懂事第一要紧的仆妇?偏又姓个杨?

  难道她便是埋下人偶的前永定候世子夫人?可真要是她,如何还敢自称姓杨?

  长史想了会,到底不敢拿主意,手往一侧一点,“郡主回京总要添人伺候,只看你有没有运气了。”

  这话一说,杨氏脸上就有光彩一闪而过,嘴角扯动,一副要笑又强忍住的模样。她才走了几步,余下的三个仆妇中有个身量略高的走上两步,跪在地上以头抢地:“郎君,奴婢有下情回禀。”

  长史便道:“胡闹!放肆!方才我问尔等可有什么下情回禀,,尔等都说无事,这会子又来回什么,戏耍我吗?好不退下!”

  仆妇又磕了个头,“奴婢不敢戏弄郎君。只是方才不敢说。”

  长史一笑:“方才不敢,这回就敢了?你要我怎么,信你呢?”

  仆妇便道:“奴婢不忍郡主被欺瞒!”

  这话一出,长史一下坐正了,两道浓眉高高扬起,还不等他开口,杨氏已经抢道“你这是说长史欺瞒郡主吗。“

  啧,这罪名加的,不知道是要说她机敏好,还是要说她不打自招好。长史又笑了,“无妨,总要先见一见益阳候。”说了,又将目光移向杨氏,格外和蔼地说,“有益阳候先掌眼,就不怕有人胆大妄为了。”

  杨氏听见这句,双膝都有些发软,心口跳得极快,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脸上却是一点异色都不敢露出开。却是,这位杨氏正是不知所踪的杨珊娘。

  要说杨珊娘也是个可怜人,少年时是侯府嫡出的小娘子,乳母保姆丫鬟捧凤凰蛋一样的捧大,浑身堆满锦绣。长到七八岁上,因琐事与蒋苓交恶,自那以后,就多了许多不顺心的事。

  要说身份,蒋苓是国公府小娘子不说,自家身上还有个县君的爵位,那样小的年纪,已经晓得用爵位压人了,杨珊娘满心愤怒委屈,无奈身份上就不如人,不想吃亏也得吃亏。

  要说本领,蒋苓很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书念得好,字写得好,还能提弓上马,又压一边儿大的小娘子们一头。而杨珊娘虽然在琴韵上胜过蒋苓,偏这不爱脸的,能哄她庶姐替她出头,有使杨珊娘添一重气。

  这些都是小娘子之间的争风,不过都是些小事,要一直这样,等两个都大了,再回首从前许还能一笑而过。偏是到了说亲的时候,两个真正结下仇怨。

  靖远候夫人虽然有些势利,可爱女之心毫不作假,将京中适龄的小郎君们点算一回,便看中了镇国公幼子傅章:一是镇国公府人口简单,镇国公三子一女都是他夫人所出,镇国公世子傅泰年纪大上傅章将近十岁,年纪差这许多,自然多些宽容;二是,傅章虽然有骄横霸道的名头,可也不见他闯祸,可见是个有分寸的好儿郎;再是,镇国公府豪富,国公夫人又偏爱幼子,日后分析家产,决计吃不了苦。

  有了这几桩计较,靖远候夫人对傅章可以说是有九成的满意,唯一不足便是傅章自小就与那个讨人厌的蒋家三娘走得近,好在婚姻都是父母做主,由不得傅章任性。

  靖远候夫人自以为自家靖远候深得圣人信任,他们家有意结亲,镇国公夫妇总不能一口回绝了,不想镇国公夫人林氏竟是滴水不进。结亲这种事,一方不愿了,便是另一方依仗甚势力强做成了,成就的也是怨偶,更何况,天兴帝也不会强做这个媒,靖远候夫人只能做罢。

  不想,杨珊娘也是见过傅章几回的,傅章小时候白皙肥壮,因不爱搭理人,杨珊娘等小娘子都有些怕他,见着他影子就躲,唯恐躲晚了叫他打一顿。可等再大些,傅章脱去儿时的肥壮脸庞渐渐显出俊秀,杨珊娘先是惊讶了一回。后来再听说他小小年纪能在校场上与大他许多的成年男子对练,杨珊娘不免以为傅章是少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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