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爹爹流血了。”眼泪不停的从楼懿轩的眼中落下，看着这个样子的楼澈，他的心钝钝的疼。

　　为什么娘亲要这么的狠心？

　　离鸢身子轻轻一震，然后慢慢的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离鸢……”楼澈又叫了一声，抬头看着上空，喃喃自语。“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恨我了吧，一定是恨我了。”

　　楼澈顿了顿，突然说不下去了，停了许久，才又默默开口：“我不该忘了你的，不该那样对你……我知道，你只是想要一个人生活，不再被我打扰。可是突然看见，总有些忍不住……”

　　过去的一幕一幕，不停的在楼澈的眼中显现。

　　他们的美好，他们的痛苦。

　　“想见你，发了疯似的想见你。”楼澈闷哼一声，突然紧紧捂胸口，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下，他微微皱眉，咬牙忍了半天，蜷住身体。

　　楼澈站着不动，像僵住了一般，抱着楼懿轩的手越发收紧，没有说话。

　　“娘亲……”楼懿轩被抱得疼了，不安地唤了一声，微微地扭动一下身子。

　　离鸢忽然回神，看向楼懿轩，眼中有些不同以往的茫然。

　　楼澈的脸色苍白，耳力却很好，这一声小小的娘亲，一下子惊动了他，他猛地抬起头来，也顾不上心口翻涌而至的痛楚，慌道：“离鸢！你没走……没走是不是？”

　　刚刚，楼懿轩叫她娘亲，那么，是不是……

　　他的孩子。

　　离鸢的手微抖，闭上眼睛，没有答话。

　　现在，该说什么呢？什么都说不出来，没有办法开口。

　　“鸢儿……”楼澈心中一阵欢喜，眼角也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几乎要涨破他的眼睑，溢满痛苦与欢喜的，流下来。

　　离鸢深呼口气，开始望着天空，好久了，眸中湿意流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楼澈不禁有些紧张，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过了半天，才想起该从地上爬起来，试探了一声，慢慢朝着那朦胧的影子，摸索着走了过去。

　　“爹爹……”楼懿轩看着楼澈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不忍。

　　听到楼懿轩的声音，楼澈的脚步微顿，然后轻轻的笑了。

　　爹爹，这两个字，多么的好听。

　　“轩儿乖，在那里等着爹爹。”过去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全部的想起。

　　离鸢，就是所有的源头。

　　楼懿轩见他步履维艰，仅仅走了几步便气息粗重，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疼痛至此，但楼懿轩的心里还是对他很是喜欢，连忙蹭下离鸢的怀抱，冲那颤颤巍巍的影子，奔了过去。

　　“爹爹，轩儿来扶你。”楼懿轩扶上他的胳膊，脆生生地道。

　　这不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和他接触，却是第一次用这样的称呼站在他的身边。

　　他楼懿轩，原来也是有父母的孩子。

　　楼澈轻轻一震，低头一看，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小影子，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楼懿轩的时候会有那样的感情了。毕竟，他们是血脉相连。

　　曾经，他不接受这个孩子，可是现在，却没有办法拒绝。

　　这个孩子，是他的骨血。他和离鸢的孩子，多么的美好啊。

　　“……轩儿……是轩儿吗……”楼澈蹲下来摸他，手有些不可思议地颤抖，仿佛连声音，都嘶哑的厉害。

　　“爹爹，是轩儿。”

　　“嗯，嗯……”楼澈慌忙点头，眼中一热，猛地就抱住了他，抱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爹爹。”

　　楼澈过了好半天才放开他，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并不说话。

　　“没有爹爹在的日子，轩儿和爷爷过的好不好？”

　　“嗯。”楼懿轩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爷爷对我很好，虽然轩儿很想要爹爹和娘亲在身边，但是轩儿也知道要听话，爷爷对轩儿很好，什么都想着轩儿。可是，轩儿还是好想爹爹和娘亲。”

　　“今天见到爹爹和娘亲，轩儿觉得好开心。”

　　楼澈的手抖了一下，停了好久才道：“乖……轩儿真乖……”

　　离鸢背身而立，一直都没有回头。闻言，也禁不住轻轻一震，然后便垂下眼帘，紧紧抿起唇角，逼出苦涩的味道。

　　“鸢儿……”楼澈叹息，小心翼翼地摸索过来，走到她身边不远的地方，慢慢地停了下来，犹豫着不敢上前。

　　过了很久，离鸢终于淡淡地嗯了一声。

　　“鸢儿，我……”

　　“不用说了，我过的很好。”离鸢的声音很平淡，静如止水，不知是不是她经历过生死的原因，仿佛看破了一切，淡淡的波澜不惊：“这五年了，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生活，没有你，只有我一个人，过得很好，所以，你不用感到愧疚。”

　　“我们的一切，早在五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我很清楚，我一个人的命根本换不回你楼家那么多条的人命，可是楼澈，我们就将那一页揭过去不好吗？从此以后，我带着轩儿过我们的日子，再也不会打扰到你，而你，也和……和，凤小姐好好的生活。”

　　“这样，不好吗？”

　　楼澈心中一紧：“鸢儿……”

　　离鸢轻笑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唤道：“轩儿，走了。”

　　楼懿轩看看楼澈，又看看离鸢，开口道：“可是娘亲……轩儿舍不得爹爹，轩儿也想和爹爹一起，我们可不可以一起走？”

　　楼澈心里安慰，看着楼懿轩这么懂事，幽漓已经把他教导的很好，乖巧柔顺，又很会疼人，心里忍不住一阵柔软。

　　“走了。”离鸢硬邦邦地下命令。她不敢保证自己再待在这里，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也许，她会原谅楼澈，也许，她会放弃自己最后的坚持。

　　“哦，好。”楼懿轩最后不舍的看了楼澈一眼，红着眼眶说了一句再见，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回了离鸢的身边。

　　虽然两个人都不舍，但是相较于楼澈来说，懿轩还是更希望能够待在离鸢的身边。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子是多么的爱他，也知道这个女子为了他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他虽然还小，但是有些东西，也还是知道的。

　　离鸢拉上他的小手，又紧紧攥了攥，静默一阵，头也不回地离去。

　　轩儿，原谅我，让你做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对不起。

　　楼澈笑了一下，却没有力气再追，身体的不适渐渐扩大，毒素蔓延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血管，十分清晰的传来耳廓，紧绷了许久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

　　走远了吗……

　　楼澈垂下眼帘。

　　模糊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他再也看不见。

　　“呃……”楼澈咬紧牙关，忽然轻逸了一声，隐忍了半晌，终于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看见楼澈，先是惊讶地啊了一声，连忙停下来扶住他：“澈儿，澈儿……”

　　楼澈隐忍中模糊地看了他一眼，隐约中知道是幽漓，血蛊反噬之毒流窜得难以想象，不过短短一会儿，楼澈就汗湿重衣，神智似乎都开始麻痹。

　　“嗯……”楼澈不过一会儿便汗如雨下，脸孔涨得通红，几乎要湿透他的衣袍。身子也在剧烈的颤抖着。

　　握紧了自己的双拳，掌心里都已经能够看到指甲弄出来的血色。

　　“澈儿！”幽漓惊叫了一声。

　　听见声音，楼懿轩忍不住回头，却吓了一跳，摇着离鸢的手轻晃：“娘亲！爹爹，你看爹爹！怎么那么多的血！”

　　“娘亲，轩儿要去爹爹那里，快放开轩儿啊，快点放开轩儿。”

　　听了懿轩的话，离鸢的心中一沉，突然停下脚步，拉紧他，道：“你说什么？”

　　“娘亲，爹爹失明了，怎么还吐了那么多的血？娘亲救他，救救爹爹，爹爹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的楼懿轩也被吓到了，只能够颤抖着身子，用力的抓着离鸢的衣角。

　　希望离鸢能够心软的去救楼澈。

　　离鸢胸口一紧，猛然回过头去，脸色微变。

　　楼澈低低地轻哼一声，胸中忽然一阵紧缩，疼得全身痉挛起来。

　　幽漓虽然蛊术高明，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努力抱着楼澈不断打滚的身体，以免他伤上加伤。

　　楼澈已经疼得无法自制，刚才他已经强行运功压制，谁知这蛊反噬起来，竟是如此厉害，不过片刻，竟已撕心裂肺般，几乎要失了神智。

　　楼澈脸上已沁满冷汗，喘息渐重，捂着胸口直不起身。

　　“鸢儿……”他喃喃的，望着离鸢消失的方向，大汗淋漓，沿着发尖滴下。

　　这一刻，楼澈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的爱她。

　　曾经，什么都不明白，然后将这个女人永远的推出了自己的生命，当一切回归正途，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她。

　　和凤清绝说的是一样的，他楼澈，也有一个爱到至死的女人。

　　即使是忘了，也会在见到她的时候，将一切都想起，不论结果。

　　楼澈蜷住身体，嘴中偶尔才哼出几声低叹，闷闷的，只有汩汩不断的黑血，沿着他的嘴角溢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澈儿，何苦这样……”无奈的抱紧楼澈的身体，本来五年前就该结束的事情，一直拖到了现在，当大家都以为事情应该可以完美结束的时候。

　　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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