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间,蚩尤领着几十个部将来到青丘,将众人安顿好后,便迫不及待地寻到嘉辰殿,想着与南乔有些日子未见了,心中是又欢喜又紧张。步到门外,却迟迟不肯入内,只睁大眼睛呆看:
南乔与烛龙一左一右伏在案前,烛龙一手搂住南乔的腰,一手在案上指指点点,时而将下颌倚在南乔肩上,眉眼带笑凝望着面前佳人,交颈絮语。南乔凝神听他说话,压根儿没注意到门口的蚩尤,眼中不时有精芒闪过,似惊似喜,对烛龙点头微笑,各中柔情蜜意,竟让他觉得羞愧。
蚩尤神情复杂的望着二人,终还是觉得此景太过碍眼,不得已干咳了两声,引得二人注意。南乔见是蚩尤,立即起身上前招呼道:“你来啦。”
蚩尤微微点头,原本满心满肺想告诉南乔的话都不知哪里去了,尴尬道:“为什么尊神也在这里?他不是应当在轩辕么?”
南乔回头瞟了一眼烛龙,一笑道:“没什么,你就当他是来助我们对敌的就好。我刚刚还在跟他研究青丘周边的地势地形,想了一个法子,你来帮我们把把关。”说着便领蚩尤进去。
蚩尤稍稍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在讨论战事,不过就算这样,两人也未免太暧昧了些,他还以为……罢了,他信南乔心中有自己的决断,就算余情未了也不至于自堕身份和一个有妇之夫牵扯不清。如此想着,突然大胆上前牵起南乔的手,南乔神色微讶地回眸瞧了一眼,见他面容安定,便也不说什么,拉着他到案前坐下。
“你看,青丘北面是若水,西边有峡道。我们到时把轩辕军引到峡道中,他们人多的优势便会消减许多。我们派兵在两边高地上埋伏,待敌军一到,便射箭,箭捆上引火之物,到时便烧他们个措手不及。到时他们为了求生一定会退回若水,我们在两边密林中再安排一批伏兵,乘势赶杀。”
蚩尤认真听完南乔的计划,忍不住要为她拍手叫好,惊异道:“这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也不算,是烛龙和我一道决定的。”南乔如实道。
“哦……”蚩尤略微尴尬的对烛龙点点头,心中却不是滋味,旁敲侧击道:“尊神身为轩辕公主之夫,为青丘出谋划策攻打你国的军队,怕是不太好吧。”
南乔闻言变了变脸色,怯生生地观望烛龙一眼,见他并无恼意方才放了心,扯了扯蚩尤的衣袖,故意板着脸道:“说什么呢,人家好心帮我们。”
“我说的是正理,”蚩尤昂头问道:“若南乔姑娘不在这儿,尊神还会费心为青丘筹划吗?”
此言一出,殿中无人再说话,南乔见话题越走越偏,若再让这两人待在一处——仗还没打起来,青丘内部便要先分裂了,拼命拽着蚩尤的胳膊,悄声道:“我带你去见涂山辉,快走吧,快点。”怎想蚩尤铁了心要得一个答案,牢牢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几乎可以让人忘了蚩尤刚刚问过什么,就在大家以为此事就要过去时,烛龙却突然开口,短促却坚定地道出了两个字:“不会。”
南乔愣住,蚩尤愣住。
不是对这个答案感到惊讶,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暗地里明白和当着大家的面承认是不一样的。不承认,青丘便欠了他一个人情;承认,不但青丘与他没有瓜葛,还要承受来自各方的声讨和压力。不过,或许因为他从来不受世俗的羁绊,对除了南乔之外的一切都足够漠视。
“尊神,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你的身份,的确不适宜待在青丘。我会好好照顾南乔,你可以放心走了。”蚩尤紧紧对上烛龙的眼睛,生疏笑道。
烛龙只是淡漠回望,眼里平静的像树枝上的积雪,厚厚一层,足以掩盖所有的不堪和狼狈,淡淡应道:“若我不回去呢?”
“你走吧。”一直未曾表态的南乔突然开口,脸上是精致的伪饰的笑容,只有眼角还带着一丝未曾隐去的疲惫。
两人纷纷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南乔,只是心中欢喜悲凉各不相同。南乔只觉那目光是她不能承受之重,深深扣在自己的皮肉里,搅得她血肉模糊,她的可笑,她的无奈,她的一点点小心思,都暴露在风里,被无情的蚕食风化。当实在承受不了时,便干脆闭上眼,那薄薄一层眼帘为她隔绝出了一方安定天地。
“你说真的?”烛龙喑哑道。
“真的。”
“好,”烛龙颤声笑道,“我走便是。”
烛龙迈出嘉辰殿,仍旧是丰神俊朗、身形俊秀,只是转过那背影一看,那脸上还支撑着一抹支离破碎的笑意,就像碎裂的镜子,随便一划,便能划出一道血红的口子来。
如今他才算明白,为什么造化无情,因为一旦有情——便不得长久。
“是我过分了。”
南乔低着的头微微抬了一些,笑着摇摇头,又重新低了下去。
“你别这样,你心里难过,你觉得我可恶,尽管跟我发泄。”蚩尤急道:“我承认,我嫉妒他,可是我更担心你,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我不能让你再陷进去。”
“给我点时间,”南乔闷声道:“我真的、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蚩尤分明看见一滴眼泪滴在了石砖上,啪嗒一声摔的粉碎,他的心也随着那一声,紧紧揪在了一起。
他什么话也不能说,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会在南乔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他只能默默陪在南乔身侧。他突然不奢望什么了,他曾经以为南乔会嫁给他,因为他坚信有这一天所以不急,也从不跟她提这桩事。婚约——合婚誓约,终究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而已。可就算这样,他也还是没办法对南乔死心,哪怕她心中永远都有另一个人,他也还是愿意守候她的——若真的有机会的话。
南乔悄悄拭尽眼泪,深吸一口气道:“去见见涂山辉吧,我带你去。”
两人穿过后堂到焦虚的房中,见焦虚正在给狐狸梳毛,手法不甚娴熟,弄得他一直在抖毛,抖完又乱,如此循环不止。南乔被二人逗笑,从焦虚手中接过梳篦,先轻轻用手在狐狸背上抚了一抚,再用梳篦,动作轻柔极了,狐狸舒服的趴在桌子上,又回身在南乔的手上蹭了蹭。
“涂山辉……竟然变成了这样?”蚩尤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人一狐,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南乔点点头,突然扑哧一笑道:“说句不厚道的话,他这样倒是比从前可爱多了。”
蚩尤一愣,扶额笑道:“确实不厚道,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原本安静趴在南乔的腿上的狐狸,听见这句话,立马对蚩尤张牙舞爪起来。蚩尤微微一惊,戏弄他道:“怎么变成了狐狸还这么区别对待?南乔说就没事,我说便不行?”一边用手去逗弄他的小脑袋。
狐狸张嘴一咬,蚩尤的手上立时出现了一个小口,蚩尤虽不至于和他计较,但见他可爱也想逗逗他,伸手要夺。谁知狐狸见他来者不善,便一径跳到了南乔的肩头,高兴的摇头摆尾。
“你……别以为有南乔护着你就能逃掉!”蚩尤气急败坏道。
“算了算了,”南乔掩嘴偷笑,摸了摸狐狸的脑袋,跟蚩尤求情道:“他现在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懂?”蚩尤翻个白眼道:“他跟你亲,还会求你庇护,你还说他什么都不懂?”
南乔尴尬笑了两声,涂山辉自从化为原身后,确实幼稚了许多。前日本指望着他能保持着以前的聪明给青丘指条明路,便把他搬到了地形图上,结果他只是在上面走走停停,时而蹲下来看几眼,最后竟然睡着了。此事之后,南乔便不再抱着侥幸之心,对他也没了什么奢望。
“好了,说正经的,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救他?”
“我才不救呢。”蚩尤摊手道。
南乔摇头笑笑,这两个大男人也真是有趣,平时正经的跟什么一样,现在却学孩子闹脾气,真是弄不明白,既然如此,她就陪着他们演个尽兴。南乔把狐狸放在地上,命令道:“快去给你蚩尤哥哥道歉。”
狐狸委屈巴巴地睁着两只眼睛,泪水汪汪的,南乔心里一软,刚想抱起他,余光便瞥到了蚩尤满含怨念的眼神,只好悻悻道:“我是不管的,随你吧。”
狐狸只好跳到蚩尤的手上,给他的伤口舔了舔。
“罢了,不闹了。我来看看他的情况。”蚩尤说着闭上眼,汇聚了一股灵力探入狐狸的体内,不过片刻的光阴,便慌乱的抽开手,震惊道:“你们是不是给他输送过灵力?”
“没有啊。”南乔皱眉道。昨日烛龙也看过狐狸的情况,也这样问过她。
“那就奇怪了?他体内有一股很混乱很强大的灵力在到处游走,有点像……”蚩尤闭目思索一番,这股灵力很熟悉,他一定是见过的。
“你是不是喂过他你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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