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少昊动了动手指,想抬却抬不起来,看面前两人打情骂俏,把他这个病人弃之不顾,翻着白眼道:“够了够了,别腻歪了。”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讶异极了,他从未见过烛龙如此……恩,如此不正经的模样,和在轩辕永远冷着一张脸简直判若两人,有说有笑亲昵缠绵。虽说他是青娥的哥哥,理应为自己的妹妹鸣不平,但当初毕竟是妹妹自己造就的恶果,他从开始时就不支持,因此也不能以什么所谓的道义要求人家。更何况,他见烛龙高兴,自己内心却还有些欢喜。
烛龙对南乔一笑,把少昊拉起来,拖着他逶迤前行,一面问他道:“你怎么被涂山辉关在这了?”
不提则已,这一提把少昊心里的气愤全都激发出来了,一拍大腿道:“你真是想不到世间有这样阴险的人。我跟你说啊,那天晚上我被昌意偷袭,被迫先逃离军营,本来打算天亮后回去的,谁料到涂山辉安排了高手在各处伏击我,我就被抓到这儿来了。”少昊摇头叹气继续道:“我怀疑涂山辉和少昊勾结成党了,你说呢?”.
“我不晓得。”
少昊满带怨念的瞅了他一眼,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当然知道仅凭这一点说明不了什么,但他实在是想不通,涂山辉怎么就刚好派了人在半路劫杀他呢。少昊眼尖看到南乔手中握着的石头,顿时叫道:“对了!这石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烛龙被他叫的耳朵一震,嫌弃地看他一眼道:“这是月石,据说是女娲补天时留下的,没什么用,就是能吸收转化人的灵力。我猜他原本没打算伤害你的,但是轩辕出兵攻打青丘,结界要支持不住了,他就借你的灵力去稳固结界。”完了又添了一句:“也算你倒霉。”
少昊被他气的哽住,白他一眼道:“涂山辉他这是要我的命啊!若是你再晚来一些,这块破石头把我的灵力吸光,你现在扛着的就是一个死人了。你还真是忍心,说我倒霉,到底也不是我派兵打的青丘。”
“好了好了,你还是收敛点气力,身体都这么虚了,还瞎叫唤。”烛龙无奈笑道。
“还不是因为你气我,”少昊嘟囔道,脑中突然跳出来一个疑问:“你是怎么晓得我在青丘的?”
“你母妃告知我的。”
少昊一愣,静默了半晌,抬眼时已多了几分黯然,询问道:“那父君也知道?”
烛龙偏头与他对视一眼,如实答道:“这我不清楚,你娘只告诉我她和涂山辉做了一个交易,——她让轩辕攻打洛楚,涂山辉就平安放你出来。我不晓得她是怎么跟你父君说的,反正最后结果就是:一队去了洛楚,一队到了青丘。”
“这样啊……”少昊苦笑一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母妃必然是不会害他的,父君……足够高明亦足够绝情,母妃贸贸然求父君攻打洛楚,父君不可能不怀疑,既已猜到自己的儿子在青丘还如此行事,明摆着就是要把他推上死路……“他便如此容不下我么?”
他们轩辕的家务事烛龙不能多管什么,但凭着他和少昊的交情,他也不愿少昊湎于痛苦中,便安慰道:“你不要自己乱想,与其耗费这个精神,不如好好休息,我等下便送你回轩辕,你母妃等着呢。”
少昊闻言不语,他怎甘心这样失败落魄的回去,昌意和涂山辉两个小人把他弄到这副境地,他回去做什么?给众人笑话么?他少昊是轩辕的世子,就算要回,也是风风光光的回,于是斩钉截铁道:“我不走。”
“你疯了?”烛龙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想留在若水、还是青丘?”
“都不是,”少昊神情不像是玩笑,“我打算回东夷。”
烛龙长叹一气,东夷确实也算个不错的去处,问道:“你有什么打算么?”
少昊凝神想了想,笑道:“先把伤养好,别的再说。我离开那儿也有几个月了,虽说把政务分给了几个部下打理,但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恩。”烛龙点头道,“但你身子这么虚,去那儿又免不了折腾,我只怕你部下借机生事。”
少昊摇头笑笑,低眸回想前事,心里隐约得了几丝宽慰,声音亦和缓许多:“不会,我与他们都是从小建立起来的情谊,其中还有不少是我外公的旧部,若连他们都不相信,这世间我也没什么信任之人了。”
三人从密室出来,顿时有重见天日之感,刚刚在山体内几乎被压迫的喘不过气,连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少昊被关了太久,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外面的环境,眯起眼睛勉强承接这明媚日光,烛龙发现他的不适,索性放他下来坐于榻上。
“这是何处?”少昊疑问道。那日他被人打昏,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涂山辉的寝殿。”烛龙揉了揉太阳,他遭了刚刚一轮袭击,身体也有些疲累。
“什么!”少昊努力想从榻上下来,却实在没有这个本事,只好气急道:“你怎么想的,好歹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啊。”
烛龙瞟了他一眼,慢悠悠道:“这里便是最安全的,涂山辉现在就是一只小狐狸,碍不着你什么。”
“恩……啊?”少昊目瞪口呆,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少操点心吧。”烛龙说着合上了双目。
南乔倒了两杯茶走过来,一杯直接摆在了烛龙面前,自己则捧着另一杯躬下身去向少昊谢错道:“公子莫要见怪,小女想替涂山辉道个歉。虽然这不是道歉便能解决的事,但做了总比不做好。”
少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南乔,再偏过头去观察烛龙的神情——嘴上虽没言语,脸上却是阴云一片,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少昊也不去接那茶盏,会心一笑道:“姑娘为何要替涂山辉道歉呢?”
“公子若是觉得我此举多余也罢了,我只想尽我所能罢了。”南乔落寞笑笑,把茶盏搁在案上,略微犹疑的向他施礼告辞,步伐迈得比平日慢些,见后面终究无人出声喊她,叹息一声迈出殿门,往焦虚房中去了。
她不是想替涂山辉掩盖什么,更不是想逼着少昊原谅他的所作所为,甚至她心中也对涂山辉的这种行为不齿,但她现在毕竟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过错何时都可以追究,但青丘的生死存亡,只在此一役。
烛龙看着她转身出门,一颗心无尽下坠,却仿佛永远触不到底。少昊摇了摇头,端起茶刚要送进嘴里,捧着杯子的手却愈来愈凉,困惑的探头看了一眼,却见那茶已经结成了冰,向上冒着寒气,连忙丢手,气愤道:“你生气就生气,何苦冻我的茶?那把你的给我。”伸手就要去拿。
烛龙将自己的那杯一口喝尽,推给少昊道:“喏,给你。”
少昊气结无话可说,硬憋出来两句:“行啊,亏我把你当兄弟,结果我还不如这个女人一半重要。”
“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烛龙认真的,点了点头。
*
夜渐渐深了。
窗外幽幽传来几声秋虫的啾鸣声,偶尔几阵冷风透进屋子里来,吹起南乔额角的几缕发丝,南乔不由一激灵,神智也因这冷风更清醒了些。桌上点了两支烛蜡,勉强可以看清手边的画卷,南乔深深打了一个哈欠,将衣服拉的更紧些,继续研究这地势图。
烛龙脚步声极轻,以致走到南乔身后时都没被她发现,轻轻将手搭在她肩上,南乔猛地一哆嗦,抬头看见是烛龙,方才松了一口气抱怨道:“你怎么都不出声的。”
“府里所有人都睡下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在这儿?”
南乔伸个懒腰向后一靠,微微把眼闭上,叹气道:“我也想睡,但后天就要开战了,时间宝贵,熬一熬吧。”
烛龙一言不发盯着她,弄得南乔心里一阵发麻,小心问道:“你怎么了?”
“乔儿,你高兴么?”
南乔许久没听他这样叫她,倒有些不习惯,想了半天也没明白烛龙的意思,尴尬笑道:“我高兴什么?”
烛龙苦涩一笑,道:“没什么,你看吧,我陪你。”
南乔恍惚有些明白烛龙的意思,缓缓踱步到门外,倚在门边,看清风穿林而过,看星月泼洒清辉,心中只觉安逸平静,烛龙默默站在她身后,她身上的香气随风钻进他的鼻尖,他的心突然变的无比柔软,柔软的就像一朵初生的花苞。
“这是个好地方对不对?”南乔似乎没想听烛龙的回答,兀自说道:“我记得我第一次来青丘的时候,惊讶世间竟然有这般美丽的景象。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愿望,就希望所有美丽安稳的地方都能永远的美丽安稳下去,凌河镇已无可能,那么青丘,我希望尽我的力去守护。”
喜欢思归处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思归处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