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听蚩尤如此说,心下一慌,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忙应道:“不错,可是有什么不妥?”
蚩尤沉吟半日,叹口气道:“那倒不至于,只是他现在没本事吸收这力量,这股力量又顽强地抵御外界的一切干扰,因而短时间没办法变回人形了。”
“是我鲁莽了。”南乔垂下头去,万分歉意的看着狐狸。
蚩尤不忍心看她苛责自己,忙笑道:“你别着急,只要他有能力把这力量化为己用,还是能变回来的。”
转化?南乔恍惚觉得有人提起过……仔细回想一番,恍然大悟道:“月石好像有转化灵力的效用,要不要试试?”
蚩尤两眼放光,抚掌笑道:“你竟然晓得这个东西,我都没能想到!若有此石,则涂山辉前路无忧矣!”
两人正讨论间,冷不丁的有家奴从外闯进来,恭恭敬敬地对二人行礼道:“轩辕派兵送了一封书帛来。”
南乔与蚩尤对视一眼,伸手道:“给我。”
家奴躬身捧信交到南乔手上,见他们无事吩咐,便悄悄退出去。南乔将书帛打开,见上面落了两排工整小字:
明日辰时,若水河畔,列阵迎候,望姑娘不吝大驾。落款为应龙。
南乔无奈笑道:“难道是觉得我不敢与他对阵么?巴巴儿的派人下个战书。”
“我倒觉得他是等得着急了。”蚩尤捏了捏南乔的脸,笑道:“他带兵打仗这么多年,怕是第一次碰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将军。”
南乔脸一红,啐道:“就你不正经。”一面甩手去了。蚩尤笑意渐深,赶紧迈步跟了上去。
*
若水岸边,两军陈列,秋水寒素,金鸣铁响。几万大军,阵中竟无一人敢大声喘息,皆横眉怒目,屏息以待。天尚未全明,秋日清晨浓重的霜雾之气未及散去,重重的打在冰冷的铁甲之上,消减了它的寒光,亦把刀剑光影的锐利掩住。
如此暧昧混浊的清晨,正适合悄无声息的杀人。
应龙坐于战车之上,全神贯注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良久方才抬头,一张俊美妖异的脸上带着几缕若有若无的笑意,懒懒道:“怎么是你?那个小姑娘呢?”
青丘军由蚩尤坐镇,南乔则在青丘守着,以防轩辕军声东击西。
“她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蚩尤挑眉道。
应龙冷哼一声,张开手臂往后一靠,闭目道:“与我定下约定的不是你,叫她出来。”
蚩尤见他张狂至此,不由怒从心起——他可是征战天下的战神,任谁见了都得恭敬三分,更何况应龙只是黄帝手下一个小将,若不是因为南乔,应龙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与他对战。
“那就看看你能不能赢得了我!”蚩尤面容一凛,指剑向前,顿时大军如潮水般向对面涌去,号角声、呐喊声、呼号奋发之声,有若滚滚天雷响彻云霄。对面亦不甘示弱,声势半点不输青丘军,霎时间,两军厮打交锋,难解难分,尘土味混着血腥气在沙场上蔓延开来,给本来就已紧张的局势又添了几分胶着。
蚩尤赤手空拳飞到应龙的战车中,眼看着就要掐住对方的脖子,应龙突然破顶而出,祭出长鞭——此鞭是他在海底寻了最柔软的水草再覆以他的龙鳞所制,柔韧无比,无论是用蛮力还是用刀剑都无法割断它,而且此鞭的每一处枝节都可生出刀刺,敌人稍不小心便会被刺穿身体。他便是靠着这长鞭赢了无数猛将,最终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龙族少年成了黄帝手下数一数二的大将,此次征战青丘一旦成功,他在轩辕的地位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没有谁可以和他争锋。
蚩尤不知此鞭的玄妙,捉住鞭尾,脚一蹬便向前直逼应龙。突然感到手心一阵刺痛,愕然停下脚步,发现手上被划开了两道血红的口子,连忙丢开鞭子。应龙勾唇一笑,挥舞长鞭直直向蚩尤劈了下去,蚩尤翻身躲过,那鞭子紧随而至,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如此几回下来,蚩尤身上难免挨了几鞭,那鞭子一触及人身便立马旋出刀刺扣入蚩尤的血肉中,再猛力抽回,蚩尤紧紧抿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面色却不可避免的开始泛白,一双眼睛渐渐染上了绯红之色,就像从皮肉里渗出来的血滴进了两眸中,妖冶的异常。
应龙的笑容愈发的狠毒诡异,折磨人的滋味——不管尝试了多少次都还是这么令人沉醉,更何况还是此世有战神之称的蚩尤,还不是要在他的鞭子下艰难求生?仿佛他便是掌管世间生杀予夺大权的神,任何人都得臣服在他的脚下,哭着对他告饶。应龙一边挥动手中长鞭,一边冷嘲热讽道:“原来战神蚩尤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是怎样的厉害角色。你要是把那姑娘叫出来,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你看,这个交易可还划算?”
蚩尤眼睛已经完全成了血红,体内的灵力也沸腾到了顶点,如此澎湃旺盛的力量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涨破,他已经听不到应龙说话,脑中唯有一个想法:
杀了他!
蚩尤周身被一圈血色的光芒包围,应龙的长鞭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蚩尤缓缓拖着步伐朝应龙走去,面无表情,却让人毛骨悚然,身上的伤口在以疯狂的速度愈合,转瞬间已经完好如初。应龙双眼恐惧地睁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双腿瘫软几乎要跌倒在地。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蚩尤是一定会杀了他的,他完了、完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蚩尤被称为战神,他依靠的不是武器、不是计谋,不是别的任何东西——他靠的是他自己。他是为战争而生的神,他身上的血液因受伤而兴奋沸腾,他的灵力就像旋涡般有令人窒息的力量。他受的伤越重,激发出的潜能就越大,继而所有的伤都会被他旺盛的灵力而修复,最后杀死他所有的敌人。世间大概没有人可以战胜他了,应龙绝望的闭上眼,他根本没打算逃——因为他知道,自己逃不掉。
蚩尤终于走到他的面前,血红的双瞳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歪了歪头,右手飞快地伸出洞穿了应龙的胸膛,应龙的头向后一倒,眼神涣散的望着碧天白云——那样的蓝,几近于透明,澄澈的没有一丝杂质。他的眼角突然落下一滴泪来,顺着耳际流进了他乌黑的发中,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在他的另一边胸膛里奋力跳动,他的耳边充斥着它搏动的声音,让他觉得眩晕,像是幻觉——如若真的是幻觉就好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对生命是这样的眷恋,他明明是这样年轻……以前风光得意之时,他从未想过死,更未曾想过自己会死的这样仓促,这样——不值一提。其实荣华加身、声名赫赫又怎样?还不如好好为自己活着,他的脸上约莫浮现出一丝凄怆的笑——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活过,不过为人做嫁衣,自己又落得了什么?
突然,他的耳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勉强隙开眼睛,发现是前两天的那个姑娘,竟然是她!竟然莫名的有些欢喜。
“你看看我,看看我!”南乔站在蚩尤身前,焦急地想要唤醒他,可是蚩尤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也就不可能会清醒。
南乔猛地抱住蚩尤,蚩尤似乎有些感觉,低下头来看了看她,眼里却还是一样的血红。南乔见有效,把心一横,垫脚在蚩尤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蚩尤浑身颤了颤,放开了应龙,愣愣的伸手揽住了南乔,眼里的绯红一点点散去,双瞳逐渐清明,神智也渐渐恢复。
“你……清醒过来了么?”南乔小心翼翼的问道。
蚩尤点点头,恻然道:“对不起。”
“没事。”南乔松了口气,放开他将应龙扶起,试探伸手想捂住他的伤口,终究还是缩了回去,愧疚道:“当日你本可以杀了我却放我一条生路,此恩此德我铭感在心。我本来与蚩尤说好不伤你性命,却没想到……”说着说着突然不出声了。
应龙一息尚存,只是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疼,因而只是无言望着南乔,眼中存有些许欣慰。
“我来救他。”蚩尤将手按在应龙的伤口上,缓缓向他输送灵力,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应龙的伤处已经恢复了好些。蚩尤擦了擦额间的汗,对南乔道:“可以了,把他带回青丘修养一阵。这小子吃了大亏,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应龙突然闷声道了句谢,自谴道:“我之前那样对你,你竟然还愿意救我性命,你的心胸,我是钦服的。”
“要谢就谢她吧。若不是因为她不想你死,你的性命又与我有什么相关?”
应龙点头一笑,对上南乔的眼睛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果然是人美心善。”
南乔尴尬的笑笑,扶他起身,喊蚩尤过来:“帮帮忙,我抬不动他。”
蚩尤狠狠瞪了应龙一眼,终究还是扶起他的另一只手,带他去青丘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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