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一路将南乔抱回营帐,一路上士兵都是目瞪口呆,却都不好说什么,只能等应龙走后方和身边的兄弟嘀咕一两句。
南乔微微恢复一点意识,“多谢你了。”
应龙低头无奈看她一眼,叮嘱道:“快别说话了,留点力气。”
南乔点头,专心去看天边的云霞,壮烈灿烂,像开的无比红火的花,盛开、凋谢、盛开、凋谢……仿佛由将士的鲜血渲染而成。
她突然觉得刺目,于是合上双眼,默默的把头往应龙的胸口靠了靠。虽说应龙是个男人,还是与她敌对阵营中的男人,她还是没有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而且莫名的安心,大概不知不觉间,身处囹圄的她已经认定了应龙这个朋友。
应龙轻轻把她放在了床上,然后捧了一碗水过来,给她喝下。南乔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伤处在慢慢的复原,痛感一点点消退,最后和平常一样,没有丝毫的感觉。
当你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时,便是它们最完好的时候。
南乔翻身坐起,对应龙莞尔一笑道:“我没事了。”
“什么!”应龙难以置信,把南乔转过去看了看她的伤处,那些原本暴露在衣服裂口处的狰狞伤口已经全部完好如初,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甚至,连红印都没有。
应龙这才不得已相信她说的——全部都是真话。
“你既然是神,为什么不跑出去?还傻傻的待在这里?”应龙勾住南乔的肩膀,已经全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好兄弟——恩,一个让人操碎了心的好兄弟。
南乔把手一摊,两眼无辜的看着他道:“你以为我不想?可无奈我的灵力被封印住了,什么都做不了。”
应龙奇怪,“谁闲着没事封印你灵力?”
“不知道。”
应龙无奈的点点头,“既然你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我今晚有事出去一趟,你好好在这里待着。”
南乔双眼直放光,连忙凑上去问道:“去哪里?”
“去流波山,取夔牛皮。”
“做什么用?”
“把夔牛皮做成鼓,声威震天,鼓舞将士。”应龙说着起身,去木架上取了一件银色盔甲,还是簇新的,没有用过。
南乔跟着下了床,兴奋道:“带我一起去。”
“你?”应龙连忙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你跑了怎么办?我怎么跟君上交代?就算你不跑,到那儿你也是个累赘。”
“我绝对不跑,也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南乔竖起三指发誓道。
应龙看着她困扰的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去呢?”
南乔眼珠一转,脸上堆起笑,十分诚恳单纯的模样,“我在这军营里就只有你一个信任的人,你不在这儿,我遇到了危险也没有人来救我,多可怜呐是不是?”
应龙在她的软磨硬泡、溜须拍马之下总算同意,但是南乔身份特殊,被人知道了他擅自带人质出去总归是不好。于是让南乔换了一套应龙自己的衣服,虽说大了一点,但总胜过穿女装招摇过市。再给她戴了一顶帷帽,皎洁明丽的脸躲藏在薄纱下,不仔细看是不会发现南乔的女子身份的。二人准备就绪,这就出发。
两人出了军营,总算松了口气,路上虽也有军士好奇的看几眼,但并未引起什么骚动,也算平安度过难关。应龙带着南乔一路御风到了东海流波山上,抵达时,已经明月高悬。不知是不是在山上的关系,总觉得今晚的月亮格外的硕大明亮,不像平日里仿佛蒙了一层尘埃,触手可及,却又只可远观。
南乔站在流波山的山顶,脚下一片茵茵草地,上面沾染着初秋的露珠,秋虫的鸣声高低起伏却不显嘈杂,反而把此刻衬托的分外宁静。晚风带着青草的馨香和海水的咸味一齐向她涌来,如此的良辰美景,她终于可以放下无边心事,获得片刻的安愉。
若此生有幸,她只愿与所爱之人浪迹天涯,与清风明月为伴,然而,她也知道,这个愿望太奢侈。
应龙在旁边默默站了良久,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扰她,他知道这份清净对她而言难得,所以不忍。但是他们毕竟还有别的事要做。“走吧,我们去找夔牛。”
南乔最后留恋的看那月亮一眼,点头应道:“好。”
夔牛周身呈灰色,无角,一足。群居在水边。因而两人从山顶下来,直接往岸边去。两人找的毫不费劲,因为夔牛的叫声嘹亮无比,只要顺着声音的来源便能找到他们的所在。两人躲在树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夔牛的动向——密密麻麻的,起码有上百只夔牛!月光皎洁如轻纱,照耀着夔牛光洁无暇的背,海水忽来忽往,波光粼粼闪动着迷人的光辉。有的夔牛踩在水中,一边鸣叫一边用自己长长的尾巴拍水——夔牛爱干净的很,最喜欢用尾巴拍水到身上为自己清洗,保持着皮肤的光亮洁净。
“它们凶不凶?”南乔用手肘捣了捣一旁的应龙,担忧道。
“凶倒是不凶,”应龙蹙着眉头犹豫道,“就是他们声音太响,等会儿我过去被它们发现,肯定全部嚎叫起来,我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那你悄悄的,别惊动它们。”
应龙觉得南乔的想法天真的很,摇头笑道:“怎么可能不惊动呢?我可是要它们的性命啊。”
南乔忽而觉得这些夔牛可怜起来,毕竟都是天地间一个个的小生命,活着都不容易,竟然还要为了“鼓舞士气”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献身,真是可怜。
应龙见她不说话,便侧过头去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眸低垂着,脸上隐隐有悲戚之色,就知道她一定是在怜悯这些小生灵。于是伸手抹了抹南乔的脑袋,抚慰道:“我就杀几头夔牛,够做鼓就行了。反正天地万物各有宿命,连人都会无缘无故丢了性命,更何况是这些夔牛呢?等会我把死去的夔牛集中到一起,给他们做个超度,你看好不好?”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仁慈的态度——见惯了杀伐决断、见惯了沙场浴血,仿佛他的心也变得僵硬和迟钝,但是这个小姑娘,却好像重新为他找回了那种生命之初就具备的怜悯,虽然对他这个将军而言,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
南乔叹息一声点点头,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应龙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身望着她,夜色中他的表情不分明,南乔揣度着他是怕自己逃走,便噗嗤一笑道:“我都说了我不走,你快去吧。”
应龙摇摇头,道:“我不是怕你走,我是怕等会儿夔牛叫起来你会受不了。要不你去远一些的地方等着?”
南乔愣了愣,随后把两只手捂在耳朵上,对应龙粲然一笑道:“没事,我捂住耳朵就行,倒是你,你怎么办?”
应龙苦恼的叹口气,道:“没什么办法,只能速战速决。”说着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进了夔牛群,南乔只觉一片眼花缭乱,银色长剑在月光之下愈发的清寒逼人,随后便是夔牛群排山倒海般的叫声,果然非同凡响,声音震天!南乔即便捂住了耳朵却还是觉得难受的很,整个人头晕目眩的,胸口说不出的憋闷,但无法,咬咬牙也就忍了过去。
就在南乔难受挣扎间应龙已经杀死了五只夔牛,强忍不适把他们拖到了离夔牛群两三里远的地方,因为夔牛的叫生他根本无法专心为它们超度,只能草草了事,但总算也是把超度的咒语念完了,五只夔牛得以往生,灵魂归于平静。
夔牛的鸣叫声微微小了些,应龙把夔牛皮剥了下来,放在海水中洗了洗,上面残留的血迹被海水带走,血腥气也被海水的咸味掩盖,只剩下光洁亮丽的夔牛皮在月光下呈现出独特的、玉石般的光泽。
凡是美丽,终有代价。
应龙把这些夔牛皮用绳子一绑,然后飞跑着来见南乔。
南乔被夔牛的鸣叫声弄得晕晕乎乎的,一眼看见应龙也没什么反应,只见他的嘴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间他在说什么。
没办法,应龙眉头一皱,搂住南乔的腰便带她飞上了天空。
身下流波山越来越远,夔牛的“呜呜”叫声也越来越远,被长风一吹,南乔这才感觉舒坦了些,转眼打量着应龙另一只手抱着的夔牛皮,道:“辛苦了。”
应龙疲惫一笑,摇摇头道:“我好像快不行了。”刚刚他在夔牛群中一直忍耐着,可他毕竟什么都没有遮挡,就这么去迎受了夔牛的叫声。
这句话刚说完,应龙便像失去了力气一般不断下坠,他一下坠,南乔也跟着下坠,下面便是深不见底的东海,他们若是掉下去,很可能会被淹死!
不对,南乔哭丧着脸突然想到——应龙是龙族,可以御水,但是她不行啊,若是就这么掉下去,就只有她一个人会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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