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柏子高便带着风伯雨师的消息来见蚩尤,说是打探到他们二位在西荒辰鸣山。蚩尤当机立断带着烛龙赶过去,以寻求风伯雨师的帮助。
结果二人在辰鸣山转悠了一天,也没有发现风伯雨师的身影,便随便找了一颗岩峦坐下,商量商量要怎么办。
烛龙随意攀折了一枝垂下来的花枝,上面一朵木芙蓉开的骄傲恣意,在苍绿的山间别具一格,仿佛是由天地灵气凝聚的一抹艳色,美得不可方物。
“这花倒是挺好看的。”蚩尤笑道。
应龙点点头,“这里不是水土丰沛的地方,这花能开的这样好,肯定是受了这山间灵气的滋养。”说着轻轻嗅了一嗅这花的香气,果然不似平常脂粉味,有一股清澈凛冽感。
“想不到你对花还挺有兴趣。”蚩尤打趣他道。
烛龙无奈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小兄弟,这朵花能不能给我一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斑白胡须的老头,嬉笑着伸手想要碰那朵花,最终还是缩回手去,讪讪看着烛龙。
烛龙一挑眉,似是不经意的看了蚩尤一眼,方才转过身去对着那老人,道:“您是?”说着把花递给他。
老头开开心心的接过,道:“就是一个住在山里的老头子。”
烛龙憋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老人家,我和我的朋友在这山中迷路了,不得下山之法,可否在你家借宿一宿?”
老人立刻抬头警觉的望着烛龙,道:“我家里从来不招待客人,你们若是迷路了,我倒是可以带你们下山。”
“老人家,天色都这么晚了,山路危险,半路跳出来个野兽啊什么的,我们的命还要不要了?你就行行好,让我们住一晚吧,我们保证,绝不给你添麻烦!”蚩尤也上前给烛龙帮腔。
老人满脸郁闷的看着他们二人,挣扎良久,长叹一声转身道:“随我来吧。”
两人跟着老人一路向山的深处走去,一路上磕磕绊绊,小石子大岩峦不断,又穿过了一条溪流并一片枫林,方才到了老人的居所——一方再质朴不过的草房,里面却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看起来倒也不显得简陋。屋外流水阐缓,一座拱木桥直通到院子里。
烛龙与蚩尤对视一笑,这块地方其实是用结界圈起来的,灵气丰沛,水汽也丰沛。若不是用结界圈起来,他们恐怕一早就发现了。
“就是这儿了。”老人指着里面道,“请进吧。”
两人颔首微笑,好像真的是来这儿做客的客人。
“你们来这山里做什么?”老人问。
“我们呀,来找点草药,我觉得这朵木芙蓉就挺不错,不过既然您喜欢,就让给您吧。”烛龙道。
老人凑到烛龙身边,仰起脸嘿嘿一笑,道:“你说的啊,不许反悔!”
“不反悔。”
屋子里亮着两盏蜡烛,榻上卧着一个老太太,也是两鬓斑白,脸上纹路纵横交错,可一眼望上去便觉亲切。
烛龙和蚩尤在门口停住脚步,老人也顾不得他们,一下子就窜到了老太太面前,把木芙蓉插在老太太的鬓发间,笑叹了一句:“真好看!”
老太太睁开眼,愣愣的用手触了触头上的簪花,正要说话,却觑见了门口的两人,立马羞红了脸嗔道:“来客人了怎么也不说一声?都这个年纪了,还是这么老不正经的。”说着由老头扶着起身,老头为她穿上鞋,两人互相搀扶着过来站定。
“两个年轻人,长的可真俊呢!”老太太掩嘴笑道。
老头一听有些不高兴了,嘟囔道:“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
老太太噗嗤一笑,眉眼间风情尤可见,依依挽住老头的手,询问道:“你吃醋了?”
老人别过眼去,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我吃醋?我对这两个毛头小子吃什么醋?”
“好了,好了。”老太太点头,“快请人家进来了,哪有干站着的道理?”
四人围坐在桌前,老太太站起来去烧水煎茶,一时茶香四溢,在小屋中蔓延开来,混合着屋外的清风,格外爽朗。老太太熟练的倒上四碗茶,笑道:“我们贫苦地方,没有什么名贵小巧的杯子,姑且拿碗凑合凑合。”
“您客气了,我们并不讲究这些。”蚩尤接过碗笑道。
老太太笑着眯眼点头,看着他们二位喝下自己煎的茶,期待问道:“如何?”
“我是个粗人,说不出来什么好处,只觉得好喝。”蚩尤笑。
“这就够了。”
烛龙眯着眼睛仔细品茗,茶香清冽、茶味甘醇,良久把茶碗放下,道:“这烹茶的水,不是平常水。”
老太太精眸一亮,明显来了兴趣,问:“怎么说?”
烛龙沉吟片刻,开口道:“这水像是天然雪水,从梅花上取下,贮存良久,幽香弥漫不散,入口甘醇、恬淡。至于这茶,好像带着荷花的温柔香气,把原本的苦涩冲淡,尝起来也有荷花的清苦。”
老太太欢欣不已,连连点头笑道:“是了,这位公子好品味,说的一点不错。”
烛龙微笑着把茶碗放下,“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想和您讨教讨教,这荷花的香气是如何得来的?”
老太太笑着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木芙蓉,道:“这个呀,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我把茶叶放在荷花的花心里,熏个几天拿出来,泡茶时就有一股荷花的清香了。”
“原来如此,老夫人果然心思独特,不是那尘俗中人。”
老太太被烛龙哄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又给他们续上茶道:“对了,你们是做什么来的?”
“奧,我们是来找人的。”烛龙微笑道。
此言一出,登时蚩尤并那一对老人表情都凝固住了,蚩尤连忙捣捣烛龙的腰,明明刚刚和人家说的还是来找草药,怎么这会儿就变了说辞了呢?而且这样的话,很容易被他们识破。
烛龙侧过头对蚩尤微笑了一下,示意他放心。
老伯伯的脸上有些不好看,尴尬问道:“你们不是来找药么?”
“刚刚与老伯见面还不熟悉,也不敢真的把我们的目的告诉你,就随便胡诌了一个,希望您别介意。”烛龙脸上的笑容如春风一般叫人心情怡荡。
老太太暗暗给了老伯一个眼神,“没关系,飘荡在外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我们也能理解。只是不知——你要找谁?”
烛龙犹豫了片刻,一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模样,终于开口道:“我们要找的,是神——风伯和雨师。”
老太太和老伯伯的脸上登时僵硬了一下,不过只是一刹那,随后又恢复成原样,老太太低下头兀自一笑,也不再与烛龙绕弯子,明白了当道:“公子怕是一早就看出来我们的身份了吧。”
烛龙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公子是聪明人,我也是打心眼里喜欢你。那我们就坦白说话,可好?”
“这样最好,”烛龙对老太太颔首道:“我是烛龙,这位是九黎的君主——蚩尤。”
两人明显吃了一惊,虽然一年到头寻他们的人不少,但也从来没有碰上过一国之君和原神这样的大人物,两人连忙着急起身,向烛龙躬身拜下——他们不属于九黎,自然不需要对蚩尤行礼,但是论神族辈分,烛龙要比他们高,因而此礼不可免。
烛龙也知道这是神族的规矩,便也没有出声拦阻,只是也随之起身,待他们行完礼后亲手扶起他们,道:“二位不必客气,我们这次过来是想寻求二位的帮助,不知二位能不能答应。”
“尊神可细说来意。”
“现下九黎与轩辕开战,轩辕的大将军应龙善于御水,我们生怕其利用河道来淹我们的城池。所以想请二位出手相助。”
老太太的蹙起眉头,不解的望向烛龙,道:“尊神,此事与你无关,你这样插手他们人世的事情,只怕会有反噬。”
应龙沉默片刻,点点头,道:“只要我本身不参与到战争当中,应该就不会有事。雨师关怀,我自当谨记。”
老太太,也就是雨师,叹息一声握住烛龙的手,眉目间竟是母亲一般的慈祥,温声道:“既然尊神都开口了,我们也没有推诿的道理,等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你看如何?”
“多谢二位。”
一旁蚩尤也作揖行礼,向二位老人道谢。
风伯狐疑的打量了烛龙许久,始终想不明白一个问题,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敢问尊神,是如何料定了我一定会去采那只芙蓉花?”
蚩尤也一直好奇,不过碍着他们二位没有问,现在也正好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看着烛龙。
烛龙莞尔一笑,眼光如流水般淌过雨师鬓发间的那朵木芙蓉,“我就是觉得这山中湿气重的不像是西荒的山脉,那二位就一定躲在这座山中,风伯雨师对花草什么的格外有兴趣,我稍微传了一点灵力到这木芙蓉中,叫你误以为是这朵花独得天地灵气,你自然爱不释手。”
风伯无奈笑着,用手拍了拍脑门,道:“尊神真真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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